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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它表现了任何军队中最糟糕的参谋人员所特有的一种疑虑,即认为如果不是自上而下严厉地轰着前方的官兵们向前走,他们就会“表现懦弱”,不去打仗。而且,他们没有获得有关多拉哨所附近中国兵力的可靠情报,就命令印度军队在到达多拉哨所后立即主动出击。这第一道命令还包含了一项警告:在这种军事行动中,政治因素始终是要压倒军事因素的;这一点后来得到了充分的贯彻。在新德里的决策人士中,没有人出来阐释真正的军事上的各种考虑,或者,至少没有人能够使得别人听取他对这方面的意见,并且自己有决心一定要使会议在考虑到军事上的因素后再作出决定。后来有一位与塔帕尔共事的文官这样评论他当时所扮演的角色:“他简直是随波逐流,把他的兴趣随时转向别的方面;他不时让他的部下,特别是那些他认为可以缓和梅农的脾气的部下,充当他自己和国防部长之间的缓冲。”当时考尔将军固然休假不在场,但参谋局的其他人员也象文职的领导人一样,对军事上的前景一直是抱着一种不在行的、过分乐观的、根本不合理的观点。东部军区司令森将军驯服地把命令接过来,又传下去。部下提出的反对意见,他一概置之不理或断然拒绝。他还使自己成为新德里的打手,被用来对付那些被认为在前方贯彻命令不力的军官。

            随着东部军区和第三十三军关系的破裂,指挥系统中的裂缝不可避免地逐渐扩大。上面的军官随时听从文职领导人及其政治要求,而且相信文职人员提出的中国不会作出激烈反应的保证。而下面的军官却对于后勤的和战术的因素、中国部队的能力以及印度军队的命运,给予较为充分的估量。森将军和第三十三军乌姆拉欧·辛格将军之间长期以来的个人怨恨,又加深了这种军事上的分歧。

            九月十二日乌姆拉欧·辛格提交了一份关于当时情况的意见书,把看法上的尖锐分歧摆了出来。他向上级军官保证他决心采取迅速的行动,但他提出,这种行动的性质应当根据他的部队的能力来决定。他指出,中国方面能在达旺以北很快地集结一个师的兵力,因此,不管印度能够投入塔格拉地区的增援兵力有多大,中国总是能够超过的。印度给多拉哨所附近的部队的一切补给都要空投,而中国的公路则到达了塔格拉山脊后面仅仅几英里的地方。他的部队要在海拔一万三千至一万六千英尺的高地作战;冬天就要来临,因此需要厚衣服和帐篷。乌姆拉欧·辛格最后提出建议:多拉哨所应当干脆往南撤三英里左右,撤到地图上所标的边界线上(如同印度在一九五九年撤出了在塔马顿的哨所那样  [  注:见第一章第一节  ]  );如果由于政治上的原因不能这样做,那么陆军承担的任务应当只限于两个营,部署在多拉哨所以南和地图上所标的麦克马洪线以南,以对付中国军队进一步的推进。

            九月十二日,森将军前往提斯浦尔,亲自向乌姆拉欧·辛格、普拉沙德将军(第四师师长)以及其他军官重述了上级的命令:必须把中国军队赶回到塔格拉山脊那边去,因为政府不允许越过麦克马洪线的任何侵犯。不要再去怀疑塔格拉地区的边界走向,也不要去管陆军地图所提供的证据——边界就是沿着塔格拉山脊的。如有中国武装人员进入印度境内,军队可以伺机开枪。为了备案存查,乌姆拉欧·辛格再次说明他自己的以及师长、旅长们关于赶走中国部队的任务是他们力所不能及的看法,并且指出,如果企图这样做,只能使达旺失去掩护。然而森将军重申了上级的命令。

            与此同时,第九旁遮普联队已在伦坡集中,并于九月十四日凌晨出发前往多拉哨所。新德里在九月八日发出命令后,只有这个营能够迅速依令行动——该营当时实际兵力也只有半个营,编制是八百名步兵,而当时只有四百名。这些旁遮普士兵是在去年冬季进驻达旺的;虽然他们由于缺乏供应过着艰苦的生活,但却已适应了当地的气候。这个旅的第二个营,即第一锡克联队(1  Sikhs),驻在色拉(山口)以东的德让宗,因为如果它也驻扎在达旺,补给问题就不好解决。第三个营驻在平原上的米萨马里(Misamari),正准备上火车到旁遮普去驻防。这个营,即第九廓尔喀联队(第一营)(1/9  Gorkha  Rifles)是一支有赫赫战功的精锐部队。不过他们在东北边境特区过了艰苦的三年,已经疲劳不堪,盼望着住到营房里,能够心安理得地休息一番。然而,他们却掉过头来并且奉命开往塔格拉地区。

            所以,当第七旅奉命在四十八小时内进驻多拉哨所时,实际上只有一个营,而且兵额只有半数。如果塔帕尔和森两人对此一无所知,那么,不是他们就是参谋局没有尽到他们的责任,或者是双方都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九月十四日旁遮普部队开始从伦坡前往多拉哨所时,陆军总部接到报告说,在塔格拉山脊下面的中国部队的数目,比最初估计的要少得多,实际上只有五、六十人。多拉哨所的指挥官把中国部队最初行动的人数说成是六百人,这是决定印度的反应的一个关键性因素。假如报告的数字比较符合实际,说是六十人左右,印度的反应很可能就不会是那样的强烈。然而,即使现在报来的中国部队的数目大为减少,新德里仍然无意取消赶走中国部队的行动。相反地,陆军总部直接向旁遮普联队发出命令,要他们在九月十九日以前占领塔格拉,并在山脊上海拔一万六千英尺的两个山口上修筑工事!这项命令在九月十九日那天才下达到旁遮普联队,当时他们已在沿克节朗河的几英里长的前沿阵地上展开。克节朗河是一条水流湍急、河床很深的山溪,多拉哨所就建立在这里。他们可以看到,沿河的中国部队得到山脊后面大部队的支援。他们完全没有能力来执行上级的命令。如果部队要进攻固守的阵地并获得胜利,那么进攻的部队就应当至少有三比一的优势兵力,当然还要有充足的弹药和一些火力支援。旁遮普联队在人数上并没有超过他们可以看得见的中国部队——很明显,中国军队的主力还在山脊后面——而且他们只有子弹带里每人约五十发的子弹。达尔维准将那时刚到多拉哨所地区,他后来说,他“直截了当地拒绝服从这个命令,而且就这样上报师部。师长同意他的意见,并向第三十三军提出了抗议,三十三军则要求东部军区撤回这项命令”。

            旁遮普联队在九月十五日一早就到达了克节朗河。从伦坡到克节朗河有两条路。一条比较短,要经过海拔一万三千五百英尺的哈东山口(Hathung  La),有时要爬陡坡(有些地方要用绳子拉脚夫上去),或沿着长满青苔、很容易滑倒的大圆石的陡坡提心吊胆地往下走。  [  注:通过这种困难地段的部队感到恼火的是非但靴子不够,而且用于加固鞋底的平头钉和小铁片也很缺乏,背着很多东西的士兵不可避免地要经常摔下来,而且摔得很重。  ]  旁遮普联队背着很少的口粮和子弹带里的弹药向前运动,把重武器、炮弹和挖工事的工具都留在伦坡,经过二十四个多小时的强行军,才到达了前沿。那些还不能适应气候条件的部队,要花两整天才能到达河边,再有一天才到多拉哨所。背着东西的脚夫也要花上三天的白天时间才能赶到。(在东北边境特区的深谷里,太阳落得很早,在那个季节下午四点过后不久天就黑了。)这条经过哈东山口的路线的不利之处是:部队向克节朗河运动时,中国部队能够观察得清清楚楚。另一条路是从背后绕到多拉哨所去。但是这条路要通过更高、更难攀登的海拔一万六千英尺的嘎坡第一山口(Karpo  La  1)。与其说行军,不如说是危险的爬山。这两条路上当然都没有蔽身之处。部队要在旷野露宿。旁遮普联队还算有冬衣——虽然不是供下雪天和零度的天气穿的——而其他各营是穿着布军衣在十月里越过那些山口的,挡风的只有薄薄的毛衣,每人只带了一条毯子。

            克节朗河因雨季涨水,河面宽达二十到五十英尺,无法涉水而过。象这一地区大部分高山里的溪流一样,河床很深,陡峭的河岸有二、三十英尺高。有几处用两、三根圆木捆在一起架了桥。印度部队溯河而上时,自东至西,把桥编了号。九月十五日,旁遮普联队在第二号桥处,在河流的两岸碰上一个连的中国部队。

            中国部队里有一个中国文职官员。他们用印地语喊道:印度部队应当从南卡曲(照他们的叫法是克节朗)地区撤走,因为这是中国的领土。他们说,印中人民有着牢不可破的友谊,这种友谊不应当被小小的边界事件所破坏。他们问道……为什么[印度方面]调来了正规部队?他们声称他们只是中国的边防战士,不是人民解放军的士兵。最后他们要求[印度方面]派[他们的]当地文职官员来讨论边界的确切位置,以便友好地解决问题,避免开枪和流血。

            为了响应中国方面的最后那项要求,负责该地区的印度政务官出发前往会晤他的中国对手。但是他到达伦坡时,却接到不要同中国人进行讨论的命令。这就是前面所述的上报给尼赫鲁的那个建议。

            旁遮普联队奉命到达河边去为多拉哨所解围;如果通往哨所的补给线被切断,就要设法打通,并防止中国进一步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