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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张苒也注意到了棋局,登时陷了进去。她那一招自杀看似杀了自己,却留了一片生机。想自己从古棋谱上抄下这个棋局,研究了很久都没参破,而这一招之诸死地而后生却有了起死回生之效。急忙收束心神,全心全意在棋盘上,想了片刻下了一子。

            淼因刚才那一招,一直处于兴奋之中,脑袋中已没有什么“珍珑”不“珍珑”的了,前思后想也下了一子。

            两人一入棋局,已是万念俱抛,坐在榻上,眼中心里只有棋局,再无其他。淼去了畏惧之心,棋下得更是大胆,若是平时的她,早就退缩了。张苒本是心烦意乱,只想找件事做,却没料想破了棋局最难的关口,也是情绪大涨,专心一意的下起棋来。

            从天黑下到天亮,整整一夜,两人就围着棋盘,浑然完我。直到白子冲出重围,置杀黑子,两人才都长出了口气,往榻上一倒。

            淼看着外面的亮光,疲惫地道:“怎么下了这么会棋,就这么累,好像骨头都快散了似的。”

            张苒虽输了,却很高兴,破解了古人的珍珑,自是比得了什么都畅快。看了看外面的天,才笑道:“傻猫儿,已经天亮了,咱们已经下了一宿了。”

            淼猛地坐了起来,嚷道:“什么?不会吧!我居然一晚上没睡觉,还没有吃晚饭!天啊,这会要了我的命的。”说着就往屋外跑,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张苒却躺在那儿,大笑起来,好久没和她这么呆着了,上次,似乎是很遥远的事了。还是这样舒服啊。心中没有了牵挂,愁思又进驻了他的头脑。张苒用手遮住眼睛,复又睁开,看了看棋盘,喃喃:“置诸死地而后生?是啊,我已经置于了死地,为何不能重生呢?杀死自己的一片死棋,焉知没有后路?”

            张苒突然感觉多年的心结似乎蓦然打开,心胸一片明朗,看来自己终于找到了解开自己心中“珍珑”的妙招了。思及此,蓦地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而无拘束,似要将胸中抑郁统统排出。

            “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张苒支起头看向门外,只见淼在门后探出个小脑袋,细声细气地道:“少爷,求您点事儿行么?”

            张苒此刻的开心,已不是言语可表达,对淼更是感激,笑道:“说,什么少爷都答应你。”

            淼又偷偷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才道:“今天能不能带我去参加三公子的婚礼?”

            张苒的笑容僵在嘴边——

            重逢(改)

            五月初六,临淄郡王李隆基大婚的日子。

            李隆基五兄弟住在女皇钦赐的“五王宅”——隆庆坊,位于长安城东隅,春明门北侧,这里原是平民王纯家,王家水井常常外溢,竟变成了一个大水池,即著名的“龙池”,隆基诸兄弟列第于池北,如同在神都积善坊一样,分院而居,因此称为“五王宅”。

            相王诸子感情很好,又同住一坊,兄弟成亲是大事,更是七手八脚的掺和了进来。相王长子寿春王成器、次子衡阳王成义、三子临淄王隆基、四子巴陵王隆范与五子中山王隆业,虽是异母所生,但从小一起长大,又是生于女皇掌权的时候,其父王登基又退位,成为皇嗣,复又让位于庐陵王,即今日的皇太子李显,两起两落。而其间,武承嗣因想篡夺李旦的皇嗣之位,暗地唆使女皇宠婢韦团儿,诬陷李成器生母皇嗣妃刘氏,与隆基生母窦氏诅咒女皇,被女皇所杀,不见尸首。紧接着韦团儿又诬害相王谋反,由来俊臣查办。来俊臣是女皇一朝有名的酷吏,其手段残忍狠毒,世间少见。来俊臣对相王的侍从严刑逼供,其中一名乐工名叫安金藏,竭力为相王辩护,竟用佩刀剖腹,血流满地。女皇震惊,派人治疗安金藏,翌日,亲来探望,竟说:“吾有子不能自明,不如汝之忠也。”便下令不再追究相王。

            自刘、窦二妃被杀后,相王诸子就一直幽闭于宫中,止于宫中朝谒,不出外朝。几个皇孙天天生活于提心吊胆之中,几个兄弟更加扶持,相亲相爱,这样患难中培养出的感情自是异于寻常宗室兄弟。

            今日李隆基大喜,相王府虽不宽裕,但仍是尽量办得风风光光,不让他留下遗憾。就见隆庆坊门上彩球高挂,大红的喜字贴在大门上,而大门上的红漆却有的脱落,与大红的喜字形成鲜明的对比。与武氏大办婚宴的豪奢相比,隆庆坊显得寒碜极了,相对于武氏的门庭若市,这里却是门可罗雀。那些拥护李氏宗室的高官,也没有几个来参加临淄王的婚礼。相王虽曾做过皇帝,但这过气的皇帝自然比不上皇太子地位尊贵。而相王生性淡泊,也不在乎这些。因此,隆庆坊虽然想大办,却也没人来捧场。

            淼跟着张苒来到了五王宅前。张苒已换上最华丽的衣衫,也让淼穿上了男装,跟在他身边。淼不明白他的用意,也不敢多问,本来以为他今早心情那么好,求他带自己来应该很容易。而张苒的确爽快地答应了,但是感觉得到他并不高兴,而那股不高兴似乎是冲着她来的。可是,不管怎么说,能来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猜想如果宫中的那个女官是敏,那么她肯定会来道喜的。她们熟知历史,未来登基称帝的是李隆基,虽然此时他没有发迹,可是现在来等于是雪中送炭,可以为将来的生活找个保障。这也是她得知三公子是李隆基时的想法,这也是最明智的。而她也曾听李隆基说过,那个女官虽没有讨好他,但对他极为有礼,从这也可以看出,那个女官现在在向他示好,以此类推,“她”今天一定会来。

            张苒理了理衣衫,冲着门口两个华服少年一揖,恭敬道:“玉衡见过巴陵王、中山王。”

            两个少年见是张苒,都还了一礼,其中身材魁梧的少年笑道:“刚刚三哥还念叨呢?说是玉衡怎么还不来?连兄弟的婚礼也不参加?”

            另一个斯文秀气的少年也笑道:“可不是!三哥已经临走时还巴望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三哥想新娘子想疯了!”

            淼上下打量着这两个少年,既然他们叫李隆基为“三哥”,就是隆范和隆业了。只是他们两个看起来都是十七八岁,看不出谁大谁小,也就分不清他们是谁是隆范,谁是隆业?

            隆业和隆范似乎也注意到张苒身后的“他”,两人都惊奇的看着淼,然后对视一眼,惊叫道:“猫儿——”

            淼让他们两人吓了一跳,立刻反应过来,他们叫的是自己。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偷偷移步往张苒身后躲,心里将李隆基咒骂了千遍万遍。什么不好说,连她的外号也跟他的弟弟说,虽然这个外号她比较喜欢啦——

            身材魁梧的少年却一把将淼像拎小猫一样拎了出来,道:“你躲什么!你的那些宝事儿,三哥都跟我们说了。怎么今天却害起羞来了!”

            斯文少年拉拉他的衣袖,轻声道:“五弟,大庭广众之下,你拎着她像怎么回事儿?还不快放下来。”
            淼哪让人这样拎过,双脚悬空,衣领被人家揪着。气鼓鼓地道:“快放我下来,我比你们大,你们也不知道尊老爱幼。你个大猩猩,快放我下来——”

            隆业一惊之下,手一松,淼便做自由落体,摔在地上,屁股开花。

            隆业瞪着顿时矮了一截的淼,喝道:“你叫我什么——”

            隆范急忙拉住他,不让他往前冲。淼却根本不怕,从地上蹦起来,跳着道:“我叫你大猩猩,怎么啦?谁会这么没礼貌见了人就拎着的!你长得这么高这么大,不是大猩猩是什么!”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肯定地点点头。“嗯,现在一看,真是越看越像,你根本就是赤木刚宪的翻版嘛!”

            隆业根本不知“猩猩”为何物,让淼这样声色并茂地说,倒是自己一点理都不沾。隆业本就不擅长吵架,又不知她说的是什么,不知如何接口,一时哑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淼却说得高兴了,围着他转了一圈,又道:“真的耶,不说不像,怎么一说就越看越像了呢?你长这么高,不去打篮球真是屈才了。你想打篮球吗?我可以教你耶!不过,你得给我学费才行,我可不做亏本买卖——”

            “侍棋,闭嘴。”张苒实在忍不住了,冲着她低喝了一句。再让她说下去,一会儿可能就要拉着中山王去打什么“篮球”。

            隆范此刻却盯着淼笑了起来,道:“今日见识了猫儿的功力了,的确非同凡响。我是老四隆范,他是老五隆业。”隆范一派斯文儒雅,一点架子也没有,声音轻柔又悦耳。

            淼不满的撅撅嘴,瞪了张苒一眼。一听隆范在对自己说话,形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较李隆基要斯文,较张苒要温和,较之身边的隆业,更是只有优点没有缺点,一双杏眼圆睁,色迷迷的看着隆范,又犯了花痴。

            隆范让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抬手相让,道:“看时辰,想必三哥已在回来的路上,张公子里面稍事休息,一会儿便可参加婚礼了。”

            张苒也知道淼那双眼睛厉害得很,还了一礼,拽着淼往里走。淼仍不死心的回头望,张苒只好将她的脑袋扭回来,食指点着她的头,无奈地道:“你呦——可让少爷我怎么办才好!他是堂堂王爷,龙子凤孙,你还色迷迷的看着他——”

            淼立刻接口道:“我不能色迷迷的看着他,那只好色迷迷的看着你了——”说着杏眼眯成一道缝,上下看着张苒。

            张苒除了摇头再摇头,实在没有什么可表达自己内心感受。有她在,自己想生气都生不起来,唉——

            门前一个华服少年翩然而至,行若三月春风,立如芝兰玉树,温文潇洒,负手而立,微笑着看着忙碌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