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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隆范、隆业急忙迎了出去,向他草草一礼,隆范温文一笑:“还以为表兄不来呢?”

            少年斯文一笑。“三郎的大喜之日,我怎能不来。母亲身体不适,不能前来,倒要向舅父赔罪才是。”

            张苒扭头一看,恭敬的深深一揖。淼倒是一愣,这人真是帅啊!偷偷拉拉张苒的衣服,悄声问:“真人是谁啊?比你还英俊呢!”

            张苒真是无话可说了,看着隆范隆业领着那人去见相王,才道:“那是太平公主的次子,爵封郢国公,是——”

            “他是薛崇简?”淼失声大叫,却引来无数宾客的注目,急忙低头,却见那薛崇简温文的看向她,眼底尽是笑意。淼只觉得天地变色,日月生辉,满堂满室仙乐飘飘。他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薛崇简,太平公主唯一一个善终的孩子,却在母亲自尽后几年郁郁而终,死后一抷黄土,甚是凄凉,不禁又是感伤的望向他。

            张苒敲了下她的头,真不知道她这花痴的马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隆庆坊宾客虽不多,但各个都是锦衣华服,不是庙堂文武,就是皇室宗亲,可是里面却偏偏混进了一个于此格格不入的少年。

            倒不是说他衣衫褴褛,也不是混混无赖,但他一身粗布衣袍,洗的泛了白色,可却掩盖不住他身上散发的气质,有些像江湖人士,可其中却夹杂着很多复杂的因素。小麦色的脸,如太阳照耀般健康的肤色,灿若星子的眼眸,如大漠夜空的璀璨的繁星,笔直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唇角,如沐阳春三月的温暖。整个人散发着宛若天山般的纯净。

            他信步走来,从容不迫,遥遥看见相王淡然的立于堂前,不由自主的止了步,但见相王注意到他,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相王淡然的脸色微变,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一步,却见少年暖暖一笑,微微摇了摇头,便融进了周围的宾客中。

            相王怕别人起疑,不敢再看他,却抑制不住心中的激荡,嘴角溢出苦笑。

            不一会儿,敲锣打鼓的喜乐之声传来,所有宾客都起身,望向门口。

            一匹骏马当先而行,马鞍上端坐着的新郎官英俊潇洒,既有武士的硬挺,又有文人的儒气,一见之下,就非池中之物。李隆基身着红色皇室华服,胸前系着一个红彩球,一脸的意气风发。他翻身下马,走到花轿前,媒婆已将新娘子扶了出来,新娘纤纤素手握着一把銮红团扇遮挡住容颜,俏生生的立于李隆基身侧,当真的金童玉女。媒婆往两人手中递上了红绸带,李隆基牵着新娘缓步往府中走去。

            淼站在张苒身边,因为宾客很少,她虽然很矮,却没有人挡住她的视线。她可以直接看到李隆基闪耀着光辉的脸。她一直将李隆基看成自己的好朋友,今日好友结婚,她心中真是一千一万个为他高兴。能够认识年少轻狂的唐明皇,也算不虚此行了。依稀记得李隆基的原配是个贤内助,一直支持着自己的夫君。但因她没有生育,而并不受宠,在开元时被废,抑郁而终。可是此刻的她,应该是期望生活幸福美满的吧,可是事与愿违,人生就是如此,这就是佛家说的“不圆满”吧。

            看着一对新人经过,淼此刻能做的只有祝福了。

            李隆基恰恰经过淼的身边,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了太多的情绪,让淼掌握不到,也捉摸不透。他很快转过头去,仍是一脸的志得意满,喜气洋洋,微笑着冲着每个宾客,点头示意。新人走进喜堂,一个身着紫色华服的中年人已坐在正中高堂上,虽已届不惑,但眉清目秀,如芝兰玉树般的人物,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一双眼睛蕴含着欣慰,看着他的儿子和儿媳。

            淼知道他就是相王李旦,也就是睿宗,那样一个与世无争的男人,他的心中早就没有权利和欲望了,他所希冀的只是全家的和乐与平安。睿宗深谙佛学,心地纯朴善良,喜欢音律和书法,卓尔不群,犹如超脱于尘世之外的感觉。

            淼没来由的喜欢上这个两登帝位,最后死于太上皇的清静皇帝。可怜他的一生,又钦佩他的为人。

            一对新人都已站在喜堂之上,司仪看好时辰正要行礼时,突听外面马蹄声雷动,由远至近,向隆庆坊而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惊,从酷吏的漩涡中走出来的人们,心有余悸。不知这马蹄声代表的是什么。

            “咴——”一匹浑身黑亮的骏马停于门前,门内鸦雀无声,都注视着那一身劲装的人。那人一落地,右手高高地托起,朗声道:“圣旨到——”声音清脆悦耳,又中气十足。

            淼一怔,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似乎随时会从口中跳出。她不自禁的用手捂住胸口,瞪大眼睛望门口望去,盯着那个人。过于激动的她,止不住地颤抖,却发不出声来。

            在场所有人都忐忑跪下,只有淼呆呆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怔怔的看着那人。张苒一惊,硬扯着淼跪下。却见对面一个粗衣少年笑笑的看着他们,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张苒一惊,只觉得那人不似池中物,那人的身上尽是返璞归真的气质,从未在京中见过此人,他是谁呢?

            门口一人淡黄色长衫,玉带束腰,更显得腰若柳枝。身材挺拔窈窕,长长的黑发以玉冠束于脑后,瓜子脸,秀眉入鬓,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樱桃小口,不点而朱。虽着男装,但任明眼人看,都知是女子,可眉宇之间英气逼人,不见丝毫女子娇媚之态。神色从容,脸上带着冷漠,似乎理所当然地接受所有人的跪拜。

            见众人都已跪下,才展开圣旨道:“朕孙隆基,性情仁厚、谦虚谨让;王氏之女,贤良淑德、雅静端庄,乃天作之合,朕钦赐合卺玉杯一对,着永结同心。钦此。”

            相王与诸子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齐声谢道:“谢主隆恩。烦请女官代为禀告,隆基谨记陛下教诲。”李隆基跪接了圣旨,又接过一个锦盒,才谢恩起身,道:“慕容尚仪,承蒙不弃,喝过水酒再回宫也不迟。”

            慕容敏点了下头,谦恭地道:“那我便向小王爷讨杯喜酒了。”

            隆范凑过来,对着隆基耳语道:“吉时已到,不能耽搁了。”

            李隆基笑道:“尚仪请上坐。”

            慕容敏回了一礼,又对相王行了大礼,才跟着众人走了进去。说什么也不敢坐于上座,只是坐在最下首观礼。

            淼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她,因为不能进去,而守在门边,一直往里巴望。是她,真的是她,是敏敏,不会错的。她现在就想冲进去,一把抱住她,亲个够本才好。可是,她现在的地位崇高,自己连这道门都进不去,更何来走近她。刚才两人已是面对面,却因为地位身份的阻隔,而不能相认。真的好想听听她的故事,即使是只字片语也好,只要她能对着自己说话就好。

            心中的喜悦突然被一种心酸所代替,眼泪在眼中打着转。只要她能回头看自己一眼,即使像原来那样怒瞪她也好,只要能让他感觉到自己在这不是一个人就好。两年的孤单,深埋在心底,此刻爆发了出来,只想找个人倾吐。而她却站在门里面,对她视而不见,自己站在门外面,一门之隔,却似万水千山。

            婚礼已经进行,而张苒却根本不理会婚礼的进程,而是专注的看着淼。那原本洋溢着欢乐的笑脸,却盛满了悲伤,她眼中的渴望,与随着而来的孤独,和满眼的泪水,让张苒眩惑了,既然明知要伤心,又为何要来?来了又不能改变什么,却徒惹伤悲,何苦?突然想到自己,自嘲的摇了摇头。

            新人行完礼,送入了洞房。相王引着慕容敏走到主桌,让她坐在首座,慕容敏却是不肯,最终仍坐在下首,与相王及诸子共饮了一杯。便坐在那,一动不动,脸上淡然如水,似乎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淼与张苒坐在外桌,喜筵已上,却不见她举筷,一双大眼巴巴地望着内厅,似在渴盼,又似伤心。

            张苒长叹一声,看着淼,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新郎李隆基出来敬酒,碍于慕容敏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妄动。要知道皇上身边最得宠的人,是万万惹不起的。一个不小心,丢了官是小,送了性命是大。虽说慕容敏平素待人有礼,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与现世格格不入,让人对她又是好奇,又是敬畏。

            李隆基端着酒杯走到慕容敏身旁,笑道:“小王谢尚仪传旨,这杯酒是我夫妇二人敬你的。”

            慕容敏早一步站起,毕恭毕敬的回了一礼,才道:“谢小王爷。恭祝贤伉俪百年好合、恩爱绵长。”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其他宾客见她如此表态,都放下心来。纷纷走到李隆基身边敬着酒,本来闹新郎,就是人越多越好,此刻李隆基已被围得水泄不通,眼前只看得到盛满酒的酒杯,和各种稀奇古怪的说辞。

            慕容敏看了一眼,便转头向相王行礼,谦卑道:“皇上仍等奴婢回去复命,先行告退。”

            相王一脸温和,点头道:“尚仪肯来,已是幸事。不敢耽误女官,路上小心。”

            慕容敏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此刻所有人的注意都在新郎身上,没人再注意她,她也乐得清静,快步走了出去。门口已有侍从牵马过来,慕容敏拍拍马脖子,笑道:“小白,我们回去了。”利落的翻身上马,却见一个粗衣少年抱着肩膀倚在墙角微笑的看着她,灿若星子半的眼眸、暖如朝阳般的微笑,让人的心不自禁的发软,她笑着冲他点点头,夹了下马肚子,马儿若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