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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那日她御前救驾,便被女皇召见,武则天细细打量了她许久,开口便封她正五品尚仪。而尚仪,掌礼仪教学。唐朝宫妃女官品阶严明,但每经一帝,都会有所变动,但仍以高祖皇帝时为基础。皇后为一国之母,却无品级。大长公主、长公主,贵、淑、德、贤妃四夫人,公主是正一品;郡主是从一品;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九嫔为正二品;正三品的婕妤、正四品的美人、正五品的才人各九人,为代世妇;正六品的宝林、正七品的御女、正八品的采女各二十七人,为代御妻。而女官有正五品的尚宫、尚仪、宫正、女史;正六品的司记、正七品的昭训。而她一跃从无品宫女升为正五品,不知让多少人眼红。

            眼见大明宫已近,敏拉住了缰绳。这匹骏马显然是训练有素,缰绳一拉,骤然停下,似乎先前的狂奔只是在散步。

            敏遥望巍峨的大明宫,竟有丝胆怯。这是她第一次踏出这个华丽的宫殿,对于这个已从现代消失的宫宇,她的感情是极为复杂的。以往曾经憧憬它的雄伟壮丽,此刻那里如一个牢笼一样囚禁着她,再也飞不出那憋得不透气的宫殿。那件事,她只做到了一半。其实,此刻她就可以纵马逃离,可是她不能。一旦违背了诺言,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吴名,你一定要等我!”向着武馆的方向,敏轻轻道。那是她心中仅有的柔情了,牵牵念念,化作一缕情思,飘向了远方。

            敏收摄心神,似戴上一张面具一般,淡然而恭谨,轻轻挥了下马鞭,马儿便小跑了起来。至建福门,守卫宫门的禁军见到她,都行了一礼,为她打开宫门。敏缓缓策马进去,至圈马司将马交由马倌,抬步便走,心思却全然不在这儿。那马儿却似有灵性一般,张口咬住她的衣袖,大大的眼睛盯着她,仿佛不想让她离开似的。

            马倌急忙过来牵马,想让马放开。马儿却扬蹄将他踢了出去。嘴里仍刁着敏的衣袖,眼中流露出安慰之色。

            敏回头,轻轻抚摸着马的鬃毛。回忆起自己刚进宫不久时,陪女皇赏马时的情景:这匹马是青海进贡的神马,名唤“青海骢”,正与她腰带上的骏马同宗。通体纯黑色毛皮,没有一根杂毛,是纯种的野马。但因马的性情刚烈,任谁骑上去都被甩下来,张昌宗就说起女皇年轻时的一件事:前朝太宗年间,女皇刚入宫廷,太宗得一骏马,名叫“狮子骢”,性暴难驯。当时女皇为太宗身边的才人,便对太宗说:“唯妾能制之,妾有三物,一铁鞭,二铁锤,三匕首。先用鞭子抽它;不服,就用铁锤猛击它的头;再不服,便用匕首割断它的咽喉。”果然,这匹狮子骢驯服了。

            于是,张昌宗便想效法,可还没等人拿铁鞭靠近,马儿已踢开牵着它的人,疯跑起来。张昌宗恼羞成怒,便令羽林军放箭射死这匹骏马。

            敏也不知自己当时作何想法,竟脱口而出:“且慢——”便对着女皇说道:“请皇上容奴婢一试。若不成,再杀不迟。”

            女皇神色坦然,没说什么便应允了。

            骏马已被羽林军用盾牌、绳网围住,吐着气来回转着,而后一排的将士已拉弓上箭,随时准备射杀。听到指示,便撤开,但弓箭手仍时刻准备着。

            马儿不安的来回转着圈,瞪着那些射箭的羽林军。然后用戒备的眼神瞪着向它走来的敏。

            敏缓步靠近,在距它两丈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坦然地注视着它,待马儿也看着她时,才缓缓弯下腰去,鞠了一躬。

            马儿的眼中似乎蕴含着不解的瞪着她,戒备慢慢淡去。

            敏仍注视着它的眼神,又提步向前。见马眼中没有反对,也没有异常举动,便慢慢走近马儿。走到马的跟前,敏将腰间系着的腰带一翻,藏在内侧的文绣露了出来,同样的马儿,同样的姿态。马似乎懂得了,微微低了下它倨傲的头。敏见它还礼,心上大石落了一半,又靠近了一步,为它顺了顺鬃毛,而马儿竟似享受一般的闭上眼睛。敏一边抚着它,一边踮起脚尖,靠在它的耳边,轻轻道:“我也想家。”

            马儿蓦地扬蹄长鸣,大眼中竟是相见恨晚。

            这匹马不仅通人性,还懂得人类的语言。动物也是需要尊重的,刚才向它行礼,等到马儿同意了,才接近它,这是基本的尊重。而刚才众人一心想要看这匹马的神力,却忽视了这匹远道而来的马的抗拒心理,而敏却看到它眼中思乡、不满的情绪,才说了那句话。

            敏望着满眼不信的马儿,肯定得点了点头,拍拍它的马背,轻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能让我上去吗?”

            马儿又看了她一眼,眨了眨眼睛,同意了。敏根本不会骑马,只是想证实给众人看,才硬着头皮翻身上马。这匹不愧是神马,腿长身健,敏刚上马,它似感受到敏的局促,并没有反抗的举动,便放蹄轻跑起来。转了一圈,才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但是,待敏下马,其他人接近这马时,马仍会扬蹄踢人,不留情面。

            女皇哈哈一笑,道:“敏儿,看来这马与你甚是投缘,那朕就将它赐予你了。”

            于是,敏便有了自己的坐骑。因为是匹母马,又是女皇赐给她的,便起了“伊丽莎白”这个名字,“伊丽莎白”是英国女王的名字,只觉得高贵典雅,而它是马中的女皇,无人能敌。平时叫“伊丽莎白”很是绕口,便“小白、小白”的叫,可是一匹黑马却叫“小白”,甚是怪异,可敏浑不在意。

            敏从没学过骑马,而因为小白的配合,她竟在短时间之内就学会了骑马,只要她有轻微的动作,小白便知道她要干什么。有了这个伙伴,敏在宫中的生活,也不再那样孤单。敏抚着伊丽莎白,轻声道:“在这能和我说话的,只有你了。”

            小白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用头轻轻蹭着敏的脸。

            敏笑着叹口气,摇摇头道:“我没事的,我要回去了。否则,皇上会生气的。我晚上过来陪你,好不好?”用手拍拍小白的头,转身往正宫含元殿而去。

            穿过含元门,面前一道长而高的阶梯,阶梯两侧耸立着高高的塔楼,而阶梯的尽头是巍峨华丽的宫殿——含元殿。

            唐朝开国以节俭为风,定都长安后,宫殿楼台,绝不求其辉煌壮丽,一直居住在隋朝遗下的的大兴宫中,数处稍加修补,并没有大兴土木,营造宫舍。因为连年征战,兵连祸结,百姓饱受涂炭,贫困未苏,此时修建宫殿,并非造福百姓,因此,开国短短几年之中,百业复苏,百姓安居乐业,民强国富,至高宗时,国库已有盈余,而旧宫殿残破,而且高宗患有风湿,大兴宫地势低平,潮气很重,因此便在北面城墙以外,大兴宫以东,选了一块地势较高,与旧宫以花园相连,而新宫殿后面是御花园,有青翠的山岗于西北雄山峻岭蜿蜒相连,风景极为秀丽,便是大明宫,而原来的旧宫殿便废置不用了。

            敏登上几百阶楼梯,才走上宫殿的正门,这里是女皇处理政务的地方,而后面是凌波宫,也是女皇的寝宫。敏看了看日头,已过了午时,将近未时,竟耗去一上午的时间。刚才的一幕,此刻恐怕已经传入女皇的耳中了吧。回去要怎么说呢,她自己一点谱都没有。

            虽然崇拜这位中国唯一的女皇,但是她的手腕也着实令人心生畏惧,而且自己是有条件的进宫保护她,心中难免有反抗情绪。而且,看过了“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深知“伴君如伴虎”,而自己只是个不通世故的高中生,要怎样在这个倾轧的皇宫中生活,想不出对策,便疏离恭谨,不说就不会错,只要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她就自由了。

            含元殿旁的书房里堆积着大小官员的奏折。敏走了进去,一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女子正坐在椅上,手握毛笔,在奏折上写着什么。如瀑的青丝高高挽起,鬓边簪着一支粉红色的牡丹,金步摇随着她行笔的动作微微摇着,左额上描了一朵艳丽的梅花,更衬着她肤白如雪,羊脂玉肤,眉如青黛,丹凤高贵,翘鼻檀口,平和温婉。她专注的批阅着奏章,举手投足甚是高雅。浓郁的书香之气,和她秀丽婉约的窈窕身姿融为一体,更加的动人。

            敏总是会看的失神。上官婉儿,这位古今唯一的女宰相,名扬千古的女诗人,身上散发的个人魅力总会让她赞服。年近四十的她,竟仿若二十多岁的妙龄女子,明艳动人,秀美轻盈。但是额上的那朵梅花,却晃了她的眼——

            “你回来了。皇上在寝殿小憩,正等着你呢!”婉儿不知什么时候抬起头,温和的看着她。

            敏回过神来,屈膝行了一礼。“是,我这就过去。”便低头往外退去。

            婉儿却仿若自言自语。“其实,有些时候,话说得好听一些,事情就会过去的。时异事异,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敏并没有回头,只是略停了下脚步,便往寝殿走去。其实自己明白自己的弊病在哪里。人生在世,必须要不断适应新环境,否则就会被淘汰掉,这是自然法则,古今不变。而自己,恰恰就欠缺这个。太过耿直的性格,容不得半粒沙子,又怎能在这睁一直眼闭一只眼的皇宫中生存呢?

            自己只是护驾有功,而有功之人下场惨淡的不计其数。自己根本不知道宫中的生存之道,而她现在之所以能这样受宠,都要多谢上官婉儿了。

            太液池赏花时,女皇看到宫女们扑蝶的娇俏身影,突生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