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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把根留下就是留个男种,这种逻辑好像是说如果孩子是女的就向他人宣布这个女儿不是父母的根!

            计划生育的实行对于柳树村村民来说就像商船在索马里遇到海盗,索马里海盗对于强国的船只可遇不可求,就像人们对于池塘中的荷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只得像曹操鼓励他们的兵士一样望梅止渴了,因此强国可以顺利通过危险海域。但是对于财大气粗的柳树村家庭,以钱赎命,超生又何妨!陆灵运家庭并不富裕,“真理”的缺少才使得他家打肿脸充当着胖子,硬是超生。

            那年计划生育实行之初,公元一九八二年,陆灵运诞生之年,他成了那年超生队伍里光荣的一员,并且在柳树村影响甚巨。

            陆灵运的诞生其实应该感谢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陈腐的养儿防老和男尊女卑思想,如果不是因为这种思想,灵运或许没有机会与这世界亲密接触。这个故事要从他爷爷说起。

            陆灵运的父亲为什么叫陆钱斗?因为灵运爷爷陆子柯一生为钱奋斗,在陆子柯结婚之后未能实现日进斗金的宏愿,陆子柯于是决定要为儿子取名曰陆钱斗。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自己无法做富人,那么就当富人的爸爸,给儿子取个陆钱斗的好名也不失为锦囊妙计。可是陆钱斗虽然在名字上满足了父亲陆子柯的心愿,但是日进斗金的宏愿就像黄河流域的山桃树一样,总是让陆子柯见到花儿鲜艳艳,到头来连个果实都没捞着。最终八十三岁就咆哮着将颤抖的食指指向儿子陆钱斗,你老爸我不成器,你也不成器,把实现富人的梦想再延期一代吧。说完这一句悲恸天地之语后安详地离开了彩蝶纷飞、水柳成荫的村庄!

            陆钱斗出生于一九四九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日,对此,他总是说本人与新中国同命,不过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自己只希望能千岁就足够了。人们随口称赞他有仙的本质,千年修仙嘛,倒与《新白娘子传奇》青儿这个千年蛇仙一般,只是陆钱斗没这个天份,虽有苗条的身材但缺少蛇腰的性感。他是一个淳朴厚实的农民,性格温和,不轻易发脾气,心底却有一点点的虚伪,总想着能够成为富人。他的皮肤基因原本不是黑色显显性,可是一直在太阳底下进行体力劳作,久而久之皮肤被晒得黝黑,这种结果该归罪柳树村极强紫外线,除了被衣服遮住的皮肤外,其他部位都黑得像张飞的肌肤,只差满脸的络腮胡了。

            更受人尊敬的是陆钱斗参加过对越南的自卫反击战,撂倒过几个越南小兵,直至八十年代初家里还有一把半自动式步枪。当时邓小平访美时说过一句话是关于对越政策的话,“小朋友不听话,该打打屁股了!”陆钱斗甚是喜欢这句话,对待孩子,对待不听话的人应该使用打屁股这一招。可是对待自己的老婆不敢发威,虽然老婆不像苏格拉底的妻子总是会不经意间一盆冷水倾泄而来,但是她会经常准备一些训夫的话,时不时会砸向陆钱斗脑壳。

            陆钱斗与老婆的的相遇在村里传为一段佳话。

            合作社大锅饭时陆钱斗就偷偷帮她挣工分,明眼人都知道陆钱斗是看上了这位姑娘。时间一久,他们俩的事传到大队长耳里,这队长五大三粗,虽然大多时候是不尽人情,但是对陆钱斗很支持。于是在大队长的支持下促成了这一对夫妇,从此陆钱斗夫妇过上了让人羡慕的生活。在红卫兵红遍天下、严打走资派的时候陆钱斗能够与爱人成婚,其主要原因是陆钱斗帮对方挣工分,任劳任怨,默默守在她身边才俘获了对方芳心,同时感动了大队长和村民。

            结婚后陆钱斗倒是只完成属于男人的任务,比如犁田耙地,背负重物等等,不曾像婚前又是帮忙倒水做饭,甚至抢在对方前头忙活。陆灵运斗老婆怨言声不断响起,说陆钱斗不像以前那样疼爱她,关心她。陆钱斗慢慢习惯了这种唠叨,时间久了也就不再理会。当然这婚前与婚后男人的表现就好比渔夫钓鱼,上钩的鱼儿渔夫不可能再喂鱼食。陆钱斗老婆也没能逃出这个渔夫定律,照样吃不到鱼食。

            埋葬父亲令陆钱斗伤透了脑筋,老背马(巫师之类人物的称呼)说一个长辈要逝去之前会告诉他们将自己的躯体埋葬在何处,但是死者之前只会告诉大致的地点,具体的精确到米与分米则需要老背马施展法术才能确定。关键时刻老背马手捏一颗生鸡蛋,在死者之前交待的地方表演鸡蛋自由落体,如果鸡蛋碎了,那么这是死者最佳的安祥之地。令陆钱斗毛骨悚然的是老背马给自己老爸进行自由落体的鸡蛋在不同的地方重复丢了十几次都没有碎,最后他下跪祈求父亲原谅自己没能完成日进斗金的宏愿,才使得老背马成功上演了自由落体鸡蛋破碎的伪科学实验。

            经历这次事情后陆钱斗强忍着泪水,愧疚难当,但欲说还休,罢了罢了!不能实现日进斗金,无奈的是自己与妻子的造人历程中只有女婴呱呱坠地,他已经第三次听到这种揪心的牵动他最敏感中枢神经的声音——女婴的哭啼。陆钱斗听到这声音就会汗毛冲缁衣,与廉相如怒发冲冠倒有几分神似。二者本质上却是不同,陆钱斗是寒立;廉相如则是怒立。一寒立汗毛,一怒立发丝!

            为什么生下来的都是女婴呢?封建的陆钱斗请过老背马祈求能够让XY染色体结合,现在自己的另一半又怀上孩子了,心里紧张又害怕,那种想早点知道结果却又害怕结果与脑海里的愿望相悖的复杂心情随着孩子降生日期的临近陡然间越发恐惧。

            然而老背马的功力火候不够,但也不至于走火入魔。这年被秋天俘虏的冬天清晨,当陆夫人第四胎婴儿呱呱坠地时,陆钱斗揪紧的心跌得很惨,就像拉满的驽在瞄准目标之后“嘣”的一声,弦断力崩,着实让陆钱斗捏了四把汗。这可是第四胎女婴,已经有一个女儿是超生了,第四胎是留给男儿作为超生的位置!陆钱斗前三把为前三胎女婴渗出的汗水已经变成纪念品了,这一把由于还是女婴,汗水也无可厚非地成为纪念品的命运了!

            钱陆斗拖着沉重的躯体,迈出悲情的脚步缓步挪向五保户家中。往常两三分钟的路他走了十分钟,寒风像利刃,天气似乎比以前的冬天更冷,陆钱斗后悔出门时少穿了一件衣服。

            “麻烦你到我家做客吧!”说得委婉,却掩饰不住陆钱斗伤心之后颤抖的音调。

            “好咧!”五保户一脸的亢奋,快步从内屋出来。

            五保户也是个可怜的人,文化大革命之后从遥远的地方流落到柳树村。村里的人都不知道五保户家在哪里,有几个人。村里人每次问及关于他的家人,他守口如瓶,避而不谈,即使用酒精让他八分醉也无济于事。久而久之,村民也不再追问他的身世了,毕竟他一个人孤单流浪到柳树村也不容易。但有一点村民可以肯定,他的身世很悲惨,至少村民是这样理解的,并且看到的也是这样的事实:五保户在柳树村无亲无故,除了村民为他建的二十多平方米的房子能遮风避雨,其他的他都无从索要,没有亲情、更谈不上友情,当然这些他都习惯得紧。

            五保户习惯了这种日子,将村民认为晦气的事情由他一手承揽。今天他很坦然的迈着悠闲的步子,要知道这种活对于他来说是肥差,主人会以丰盛的饭菜招待之外还会有一笔不可小觑的钞票赏赐给他,这使他觉得应该的,毕竟主人是破财消灾。

            披上油腻的外套,五保户紧随陆钱斗身后。初春乍暖还寒的季节,虽然冷得让人发抖,但柔着花香和湿气的微风抚过五保户满脸皱纹的脸庞,使他倍感舒爽。搓着长满老茧的双手,今天这双手又得派上用场了,他心里想道。于是跟紧了脚步,唯恐陆钱斗消失在转角。

            “孩子刚出生的吗?”在拐角处五保户低声问他。

            “恩,出门时胎盘都还没完全取下来。走吧,我们到家时接生婆应该忙完了。”

            “钱斗,我记得这是第四胎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对,第四胎了。哎,不要提了,我们还是快赶路吧。”陆钱斗一改来时慢吞吞的步子,他只是想着快点结束女婴的生命,好让再留个超生的位置给下一个男婴。

            一进陆钱斗家,五保户也不问婴儿在哪里就循着哭啼声直接进内屋去了。陆钱斗也没去阻拦,他围着炉火坐下,火光映出眼眶里闪着的泪水,使得他眼皮不敢亲密接触,以恐泪水打破内心快要蹦塌的防线。

            在内屋里,五保户将长满茧的右手伸向了婴儿的脖子,左手挡住婴儿的视线。这个娴熟的动作只是为了避免婴儿的瞳孔投射五保户的脸庞,不然婴儿死后会从阴间回来找他麻烦。约莫五分钟,里面再也没有刺耳的哭啼声捣入耳膜,除了平静还是平静。这使陆钱斗的神经感受到了战争之后突然间停火的宁静,使人猝不及防,更不能适应。

            又过了一会,从里屋传出来的声音是老婆的呜咽。听到老婆啜泣,陆钱斗再也无法抑制内心快要塌掉的防线,哗哗的泪水如同决堤后的黄河之水倾泄而来伤害了人民一样,作为人民的他被泪水伤得喘不过气来,或许此时做扩胸运动能够缓解陆钱斗呼吸困难。据说人的一生通常会流下3种眼泪:第一中是最基本的泪水,在每次眼皮亲密开合时出现,它浸润着我们的眼球,避免眼球干涩;第二种泪水是反射性泪水,当我们的眼睛受到意外伤害,或接触到股刺激性气体的时候,我们的眼睛就会涌出这种泪水,当然鼻子受到冲击也归于这一类;第三种是感性泪水,就是我们内心的难过或高兴而哭泣的时候流出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