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从八国联军入侵开始，讲到慈禧西逃，从文革动乱又讲到“凤钺”丢失，从文物搬迁到“龙钺”被盗，郭政讲得声情并茂。最后他大声地说：“我们知道，犯罪嫌疑人现在正坐在台下，和你们一样在听着我的讲话，也许他表面上很冷静，但心里已经非常恐慌，我看他还是早日自首，坦白交待自己的问题为好。”
这时保卫科长李文忠激动地站起身来，厉声说道：“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咱们在座的谁也脱不了干系，一个一个地查，不信查不出来。”
李科长的一席话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会场上顿时热烈起来，有的高声谴责罪犯的行径，有的交换着自己的看法，还有的低头思索。
郭政看看时机已经成熟，决定再来一记重锤，他挥挥手对台下继续说：“一只‘龙钺’或者一只‘凤钺’都没有多大的价值，而只有龙凤合璧才价值连城，看来犯罪嫌疑人深知其中的奥妙，以至事隔40年后又再次作案。”
馆长最后补充道：“大家要多动动脑子，有什么线索及时向我们提供，我们绝不能让犯罪分子阴谋得逞。”
十七
会议结束后，许多员工纷纷找到郭政、馆长和李科长反映情况，但大都价值不大。然而当刘英走进保卫科的时候，郭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果然刘英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情况。
那是去年元旦前夕，确切地说是前年的12月31日。博物馆为了使员工节日生活更加丰富，从公共收益中提取部分资金采购了一些副食品，包括鸡蛋、水果什么的，分给全体员工，每人一份。由于当天万国良请假看病，没有上班，资料室委托刘英代领。晚饭后刘英带着女儿来到万家，给万国良送东西。他们两家一个住在文化宫附近，一个住在人民路，但穿过居民区有一条小胡同，可以就近到达万家。当时万国良一人单独住两间平房，有一个小院。走到院门前看着院门开着，刘英就带着女儿走了进去。到了门外刚想敲门却听到屋内有人在争吵，并且声音故意压得很低，开始听起来像在讨价还价，后来又好像是一个人在威胁另一个人，由于声音很低，只听到一句“一只凤才值几个臭钱”，当时刘英就觉得非常奇怪，什么都见过有人买卖，可买卖凤凰确实还没有见过，就是听也没有听说过。
刘英疑惑地上前敲了敲门，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刘英再次敲敲门，高声说：“万大叔，我是刘英，给你送东西的，快开门吧。”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万国良一看是刘英，这才热情了一些，连忙接过刘英手里的东西，把母女二人让进屋里，还连声客气地说：“太麻烦你了，太谢谢你了。”
刘英进到屋中一看，屋内只有两个人，除了万国良以外，还有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那人个子不高，已经谢顶，光头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油光闪闪的亮光。屋内正中间摆着一只小方桌，桌上杯盘狼藉，满屋子飘散着一股呛人的酒气。
见到刘英进了屋，那个人坐在小桌边并没有动弹一下，而是用一种怕人的眼光死死地盯着刘英，刘英只感到那目光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刘英没有顾得多想，向万国良说明了来意，万国良似乎更加热情了一些，又赶忙从桌上抓起一大把花生塞到刘英女儿的手中。
看到这种场面，刘英心里感到一阵阵地发冷，于是急忙告辞出来。
郭政听了刘英的讲述，起步询问道：“那人长得什么样？”
“长得很粗俗，个子不高，巴斗一样的脑袋与身体极不相称。”刘英边想边说。
郭政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刘英问：“是这个人吗？”
“没错，就是他。”刘英看到的正是海振江的照片。
一切都清楚了，万国良与海振江正是一条绳上拴的蚂蚱，他们互相勾结，互相利用，盗窃国家文物。但是他们之间是怎样的关系，又是如何勾结到一起的，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清楚。
十八
天已经黑了下来，但屋里的灯没有开，郭政坐在刑侦队办公室还在苦苦地思索着。
已经过去了一整天，郭政布下罗网只等鱼儿钻进，之所以还没有收口，是因为犯罪嫌疑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动作。计划是严密的，不可能出现什么纰漏，敲山震虎的方案今晚就应该见到分晓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郭政还在沉思着，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石陶和中叔慧等都到下面去了，只有郭政一个人留在家里进行协调与指挥。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石陶打来的。石陶报告，海振江骑自行车向郊外去了，方向是回民公墓。郭政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二十点整，蛇已经出洞了。郭政立刻精神百倍，一边指示石陶：“严密监视，注意跟踪。”一边整理好自己的全副武装，出门跨进猎豹吉普车，连车灯都没有开就迅速地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回民公墓座落在燕南市的东郊，背靠燕山山脉，304省道正好从此经过，公墓南北长120余米，东西宽约150米，占地近两公顷，原是纪念抗日战争时期遭日军屠杀的回族群众的墓地，后来扩建为回民公墓。公墓内松柏常青，绿草如茵，一排排整齐的墓碑上挂满了人们悼念亲人留下的鲜花、松枝，显得庄严、肃穆。一条环形的甬道蜿蜒在公墓的四周，公墓周围是一圈铸铁的围栏，围栏外则是附近村民的果树林，虽说是初春季节，但果树已经含苞待放了。
石陶躲在墓地东边围栏外一丛尚未发芽的紫穗槐的后面，双眼紧紧盯着刚刚走进公墓园内的一个人影。夜渐渐地深了，墓地里死一般地沉寂，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雾气，露水开始在小草上凝结，石陶打了个冷战，机械地把衣服往身上裹了裹，这时他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知道是队长来了。郭政来到石陶身旁，把事先带来的一件雨衣披在石陶的身上，然后蹲下身来与石陶交换了一下眼色。石陶把雨衣穿好，看了看队长，用手指了指墓地东北角，轻声说：“来了很长时间了，在那儿坐着呢。”
郭政轻轻地碰了一下石陶：“注意。”石陶定睛一看，公墓内那个黑影处火光一闪，一张模模糊糊的面庞在打火机的光线中显现出来，正是海振江。火光熄灭后又出现了一颗红点，原来他在吸烟，红点一会儿亮一会儿灭，像鬼火一样在公墓内闪烁着。
过了大约十分钟，郭政的手机开始报警，报警灯一闪一闪地，说明事情紧迫。不一会儿，从公路上过来一前一后两条黑影，相距虽然不远，但后者动作非常敏捷，郭政知道后边跟踪的人一定是李文忠科长，这说明该出场的均已出场。
郭政二人紧紧盯着前面的黑影走进公墓，进到墓园以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在墓地内转来转去，当距离海振江大约一、二十米时，只见海振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向迎面而来的黑影走了过去。然而，两人只是擦身而过，并没有交谈，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就像陌生人一样的分开了。紧接着，先前坐在墓地里的海振江快速地穿过墓地，出了大门，朝着市区的方向走了。后来的人则从公墓北面的小门出去，跨上海振江事先留在那里的自行车，一路向西北方向而去。
郭政二人立刻与李科长碰了面，郭政说：“看来二人今天晚上仅仅是一种试探性的活动，不会有大的动作了，老李跟上海振江回市里，看他还有什么活动，如果没有什么动静你就早点回去休息。石头，现在和我一起去跟踪万国良。”
分工明确，各自行动。李科长尾随着海振江回到市里已是半夜了，海振江一直奔市环保局家属宿舍，上楼、开门、睡觉，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李科长自忖不会出现什么新的情况，只好回家休息去了。
再说郭政二人看万国良骑的渐远，这才发动吉普，朝着万去的方向追了下去。虽是深夜，公路上的车辆倒是不少，那些跑运输的司机大多乘着夜间多拉快跑，这倒给郭政他们的跟踪起到了掩护的作用。
不一会儿，在车灯的照射下，一个弯着腰用力蹬着自行车的人影出现在车前。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郭政始终与其保持着一段距离，若即若离地跟着他在公路上行驶。公路在一个鱼塘边拐了个弯，又朝着市区的方向拐了过去，郭政眼看着万国良向左转，朝着市里走了。这时车灯离开了公路，照向路边的田野，当拐过这个弯路的时候，万国良却从车灯中消失了。
石陶一看万国良没了，焦急地说：“坏了，跟丢了。”
郭政胸有成竹地说：“别急，跑不了他。”然后加大马力朝前开去。
汽车在一个三岔路口调了个头，停了下来，石陶不知怎么回事，正想问，就见从岔路上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黑影，看看黑影走得切近，郭政突然打开车灯，霎时整个公路被照得通亮。
骑车人被突如其来的灯光照得不知所措，急忙用一只手去遮挡眼睛。就在车灯打开的一瞬间，一张熟悉的戴着眼睛的瘦长脸出现在郭政和石陶的眼前，真的是他，万国良再次回到二人的视野中。很快，郭政驾起吉普车顺原路返回了市里。
石陶奇怪了，问郭政：“他刚才到哪里去了，怎么知道他会从这里返回公路？”
郭政说：“刚才我们在转变的时候，万国良正好走到一条叉路口，那条小路通向一个果园，而果园又紧靠一条小河，在果园和小河之间也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向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