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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范玉被狐妖所伤一事源于这伙人住进来的夜里,其中一人在张府中其它地方寻找财物,正撞着巡夜的范玉,逆着月光,范玉却只看见一个黑影。次日夜里,范玉被狐妖所伤,显然凶犯是冲着那死掉的狐狸去的,然而这件事必然是府上的人做的,外人莫说下药,就连范玉睡在哪张床上也无法得知。贼人潜入某私密处的空房里,无意将您苦心豢养的一只黑狐放出,却被范玉事先布下的兽夹捕获。因为狐被兽夹击伤发出惨叫,使听惯了狐妖传说的范玉误认为是女声,您必然也听见了这声惨叫,尾随发现那狐被范玉捉了去,还以为范玉发现了藏狐处,若是此事传开不禁令人生疑,于是您找了些生石灰,待众人熟睡后,设法进入房间。

            那门本是插闩的,但尽力推时仍可以打开一条细缝,如果先使一条拴铜钱的细线从门闩上丢进去,同时另一只手牵着细线一端,待铜钱从门闩之后落下,使勾针钩出复绕过门闩,几次之后细线紧紧缠在门闩上,将此细线绑在手上。另外事先取一只细薄嫩竹,切两尺长,从中剖开,在竹片首端凿孔将细线从孔中穿过并绑紧,在尾端两寸处凿孔引这条细线穿过,一手执竹片尾端,一手用力拉细线时,那竹片柔韧可成弓状,松开细线又可弹回原样。先松开细线将竹片从门缝送入,拉动丝线使竹片弯曲抵在门闩凸起处,松开细线以竹片伸展之力推动门闩从孔中移出,那门闩上绑有细线牵在手中,因此不至于掉落地上造出声响,门打开时,您便可以走进屋去。在范玉床边向其洒石灰浇水后,捏着嗓子在范玉耳边悄悄耳语。我一直都在想那凶犯如何离去,最后的结论就是,那人当时并不曾离去。待李桂将灯点燃时,三人看见您站在那里,还摆出不要做声的手势,几人也不敢多言,随后几人被您私下唤去,合了口供。

            之后夜里,一路贼人潜入书房,从暗道中掘开临院中的出口,并在厢房炕道内发现了银船,厢房院子里有几株苍耳,一人棉布衣服上因此挂上了几个苍耳。几人由秘道返回张府锁好书房,商议之后术士决定先背负银船离开,术士担心手下人带着银船跑了去,于是亲自带船正爬上屋檐,不料却被巡夜的人发现,慌忙往上爬时,银船拖赘得他要掉落下来,若被张府人发现必然要报官,弄不好还牵出十几年前的命案,于是术士只得舍弃银船独自遁去。其余几人也慌乱不敢久留,担心第二日张府上有人盘问,于是趁夜里一同遁了去。

            您取走黑狐,害瞎范玉双眼,还要放出话说是什么狐妖所为,这手段和那伪托缢鬼传说的恶人又有什么分别?

            说到缢鬼,我曾听一个巫傩说过,但凡自缢的人如果穿红衣而死,则化鬼之后可以任意出入房门,中霤神也无法阻挡。但装殓时却不能着红装,因为红为阳色象征生魂。妇女对此深信不疑,含冤愤死的人多穿红衣自尽以求能化作厉鬼复仇,我想那守园人吟唱的‘裙是水红绫’中的红绫正是指含冤自缢时的着衣。然而,古人祭五祀神,如今只祭灶神,剩下四神或祭或不祭,但是天下有一个灶神还是一城一乡或是一家一灶各有一个灶神?假如天下只有一个灶神,如今却没有一个统一的祭祀盛典,这与火神不同。假如一城一乡各有一个灶神,那么必定有专门供奉的祠堂,如城隍公,现在也没见到各处都有专祠。那么定然是一家一灶神,如此一来灶神便如恒河之砂一样多,那么这些灶神又是听命于谁的呢?每日里不断的任免是什么人做的决定呢?天下人家迁徙兴衰无常,新增的灶神从何而来,赋闲的灶神又去往何方?由此可见灶神之说纯属虚妄,只是有人在假借神旨做事罢了。

            (古代民间宅中祭祀有“五祀”的说法,即春祭户神,夏祭灶神,季夏祭中霤神,秋祭门神,冬祭井神。“中霤”即是“窗”。纪昀《阅微草堂笔记》中将“户神”记作“厕神”。作者注)

            陈氏并非被灶君所害,而是因为她无意中道破这个您苦守多年的秘密,您就顿起杀机欲灭口而绝后患。您深知她贪食残羹的习惯,在午饭时将早备好的信石涂于鸭内,使她误服中毒。又假托灶神还报,使人迷信而惧不敢言……而那个秘密就是,我原以佟国维与鄂伦岱叔侄关系,误听错了她的话,陈氏说的本是‘鄂伦岱就是佟国维之子。’”

            纪昀从椅子上猛然站起来,加重了语气,悲戚并目带泪光。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那害人夺命的元凶正你外祖父您!”

            张雪峰坐在那里收紧褶皱的眼帘,看看纪昀的脸,一边用手慢捋胡须,只微微笑着,并不应答。

            纪容舒回京前,命人将佟家花园内的秘道填埋平整,又将其变卖给沧州花艺商会,以鬻资复买下上河崖一处庭园待来年闲时再返沧州消夏。

            纪昀临行前,天空中终于飘下了点点细雨,煞是沁凉。

            第六章(大结局)

            (六)

            湛蓝的海水泛着白沫,尽头连着浅蓝色的天际,云朵如鹅绒般堆镶浮在那里。

            浙江海宁一处临海的塘堤边聚着许多人,他们似乎正在焦急等待着什么。

            海天之间出现了一丝银线,那银线泛着亮白变得越来越粗,好像是一条曲折的玉蟒白练。宽阔高涨的水立起逼面来,映着霞光,起伏着就像那染血的乌兰布通山峦一般无二,待渐近时,声响如奔雷震耳,又如阵场上叫杀的大股厄鲁特叛军袭来,即便是善射的色格印也怯落马下,呼啸时,如缚足卧地的灰白橐驼之间的鸟铳与滑膛流弹俱射来,或如申胥的怨念化作万鲸涌起的潮头令人胆寒,迎面扑来的潮水重重拍击在堤岸上,那沉重的一倒,就像独马渡河的佟国纲削颊身亡,举朝皆惊。散碎的潮水细滴随微风飘到塘堤上,夹杂在咸腥苦涩的海风中阵阵袭来,擦着人们的脸庞拂过。

            熙攘繁杂的人们露出瞠目乍舌的神情,有的惊异有的啧叹。

            “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苏东坡曾在诗中这样描绘钱塘信潮。

            在观潮的人群中,一位五旬老者却盯着手里的一张白纸,白纸上只写着一个字,镬字外有一个口字。

            这是姚别峰临行前纪容舒递给他的,这字看上去又像是张雪峰所写,但是他却不认得这是个什么字。

            姚别峰端详一番,摇摇头,将字条塞于褡裢中安放好,随着人群眺望远方。

            有人在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扭头看去,身后站着的人正是张府的仆人王玉。

            “王玉,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姚老爷,借一步说话。”

            王玉把姚别峰带到堤旁柳荫下的一个僻静处,忽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顶在姚别峰心口。

            “这是……”姚别峰疑惑不解。

            “你的话太多了,今天该结束了。”

            “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全告诉你倒也无妨,我先潜在庄园里以妓伪作狐妖,夜入刘氏厢房,又在其饭中下毒,此人终荒淫无度外加毒发而死。刘氏败落后,我来到张府上,豢养了黑狐诈作江湖上盛传的狐妖传说,那沧州府上下竟也信以为真,不想张府中潜了宵小,弄破了狐笼致使黑狐逃出,那夜范玉竟又设兽夹将狐击死,眼看我计要败空,又转念生出一计,待房中几人熟睡时,我将狐首缠细线,关阖柜门将柜门插闩穿好,从门缝中将细线拉出甩出烟道孔洞之外,又取一细线绑缚其上,扯至我枕边。悄然开门到屋外,将拴着黑狐的那根细线末端紧绕砖石若干置于井口。回屋中插好门闩,取柜闩上的细线在手中,将石灰凉水洒在他眼上,然后躲靠在墙角,待其呼喊时跃起疾步,待机拉动细线抽掉柜闩,柜门松开,砖石重于狐身必立掣其沿烟孔而出落入井中,日后寻机将狐尸打捞出来销毁。”

            “既是临时起意,你又怎么会备有石灰?”

            “岂止石灰,我还有信石。我奉命自当使旁人多疑畏惧而无察此事,先用糯米纸裹了信石末黏在碗底放在洗锅水里,那妇人常以围裙拭手,以致沾到围裙上,偷藏食物去吃,必然引得毒发,只是剂量少不至死罢了,作为惩诫已经足够,你同那司爨妪一样多事多言,应有此报。”

            说罢,王玉伸右手从背后抽出一条绳索,右手换左手将匕首丢入江中,双手将绳索套了一圈牢牢捆在姚别峰颈上。

            “我蒙六爷救命之恩,密潜府宅中作事,今当还报。”

            “六爷?哪个六爷?”

            “汝语甚多矣,不能留!”

            轰隆隆的潮声由远及近,王玉双手猛力向两侧一拉,姚别峰憋红了脸呲着牙死抓挠着颈上缠的麻绳,但那绳索死死卡在他喉咙上,令他无法喘息,况且他已年过五旬,气力上也绝不是这壮汉的对手。须臾,姚别峰不在作挣扎,双眼翻白血充瞳肿,双手垂下周身松软。王玉知道他已命丧黄泉,便松开左手,用右脚猛踢姚腹部,姚别峰顺着颈上绳索打了几个转,就像一只大旋螺一样转了几圈翻落到江中。

            “有人跌落江中了!”

            人群中冒出一个吼叫的声音,人们都还没来及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只见一具尸体被巨浪卷了去。

            潮水平息时一具肿胀的尸体漂到岸边,姚别峰观潮失足落水的消息传回张府,张雪峰泣不成声,几个月之后便去世了。

            转眼到了乾隆十二年,纪昀中了丁卯科解元。同年,清廷发重兵征剿金川叛匪。

            又过了两年,乾隆十四年九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