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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遗书(1)



                                            史长发已经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几年不犯的胃病又发作了,他翻来翻去找到一包饼干,是苏绣旗留下的,三口两口咽下,又喝了一整瓶的矿泉水,胃里这才好受些。

        雨真的已经停了,马路不知什么时候干的,车行驶在上面不再打滑,但是路上仍有很多折断的枝叶,是被水从其他地方冲来的。天色已晚,环卫工人还在加紧清理路面。当明天人们醒来时会发现,城市又焕然一新。史长发在心中对这些环卫工人产生敬意,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他们的家或许正在漏雨,或许忙完一天回家也没个干燥点的地方休息会,但他们仍在劳作,为城市的清洁。史长发突然有些想通了,家国天下,其实不必舍丢其一,也无法舍丢,因为两者从来都无法分割,正是无数小家组成一个大的国家,舍丢其一便会失去一切。

        在阵阵胃痛中,史长发想通了,顿觉一身轻松,连胃痛也仿佛减轻了。

        赶到医院后史长发给局里打电话,问罗伟是不是也在第一人民医院,但得到的回答是否,罗伟在军属一零七医院。史长发匆忙闯进病房时,医生正在给陈宇做全面检查,虞多多把史长发拉到一旁低声说婆婆病情突然变好,医生认为是回光返照。史长发在昏黑的走廊里摇晃两下,被妻子扶住,泪水滚落,却在朦胧中看到一袭红衣,在走廊尽头一闪,便消失不见了。史长发正疑惑那身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医生出来了,紧锁双眉。史长发紧张的盯着医生,医生则困惑的看着史长发,好半天才意识到该说点什么。

        “你母亲的病,以我的经验来看基本可以认为,稳定了。”

        史长发还在呆愣,虞多多则反应过来,忙问是不是可以进行化疗了?医生一脸困惑的点点头,又说从医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神奇的事情,真是医学奇迹。

        陈宇被送回病房,她叫过史长发,从衣服里面拉出一条项链,项链的末端居然挂着一枚骨翠!史长发顿时呆住了,一个人影在脑海中闪过,是冰美人汉娜!

        “这个东西叫骨翠吧?下午有个姑娘一直陪着我们娘俩,她说是你的朋友,还把这个送给了我。你来的时候刚走,还说别告诉你。可我想这东西看起来很贵,不和你说不太合适……”

        史长发听不清母亲在说什么了,他脑海里全是汉娜的冷笑,但却猜不出汉娜的目的是什么,过了好一会史长发才把汉娜的影子赶出大脑。

        当史长发听说母亲还没吃饭时,忙把虞多多做的可口饭菜端上来,喂母亲吃。陈宇说不用,但史长发坚持,说这是做儿子应该做的。陈宇有些脸红的笑了,不再坚持,而是张嘴让儿子喂,这么些年第一次感到爱的温暖。饭后陈宇听说史长发还有任务,就叫他去忙自己的,有虞多多陪着她就和史长发在是一样的。史长发把妻子叫出来问是怎么回事,虞多多说下午有个漂亮时髦的女人来,就是上回见过的那个史长发的女同事,她说她是史长发的情人,来探望伯母。史长发有些尴尬,忙解释没有的事,虞多多笑了笑,说自己的男人自己知道,之后才继续说后来医生查房,见母亲神色很好,就把她拉出去说可能是回光返照,虞多多就立即给史长发打了电话,现在看来,医生又判断错了。虞多多又把一个信封递给史长发,说是婆婆口述的遗书,本以为就要死了,所以草草起笔,但婆婆说了,这辈子就这样了,遗书也就这样了,不改了。

        史长发离开前又嘱托门口的两位同事,除了他和王局长还有医护人员,其他人不管是什么谁,都要登记,而且电话或短信通知他。史长发走时丈母娘带着女儿史正来了,女儿抱着史长发要爸爸用胡子扎扎她,都好几天看不见爸爸了,想的想要哭。史长发心里酸酸的,狠狠的亲了女儿几口,告诉女儿爸爸要去抓坏人,这样就有更多人的女儿能有爸爸亲。女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史长发又向丈母娘连说三声谢谢,然后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医院。

        回到车上,史长发犹豫再三,还是把遗书拿了出来,有些颤抖的打开。

        内容如下:

        我儿长发:

        我一直想叫你张小将,跟你父亲姓,叫我们共同起的名字,但是既然你觉得史长发更合适,就叫史长发吧!

        我和你父亲年青时都做过错事,但唯一不曾后悔的是生下你。在你找到我们之前,我一直在暗地里找你,无数次在街头抓着别人的孩子,心痛的淌血。想想真是可笑,同在一座城市却不停错过。现在咱们一家终于可以团聚,只可惜你父亲去了。其实也是件好事,不然真不知你们该如何相处。现在我也要去了,去和你父亲团聚,或许还会有你的史妈妈。我不嫉妒她,反而很敬佩她,是她把你教成了一个好男人,而不是我。只是,在我将要去的时候,多么的希望你能像爱你的史妈妈那样爱我一回,哪怕就是几分钟。

        血浓于水,妈知道你心里想的,妈和你一样忍受着几十年的失望和痛苦。只是妈希望,你受过的苦不要再让史正去经受,不要让她知道她心中的英雄爷爷的本来面目,好吗?这是妈最后的愿望。

        我死后,把我和你爸还有你史妈妈合葬在一起吧,我们都是他的妻子,永远都是。

        母:陈宇

        二零零五年七月二十五日

        史长发泪流满面,一边擦拭泪水一边把信收好,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然后告诉自己要冷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一扭头泪水却再次涌出,他不再强忍,而是尽情痛哭起来,宣泄着三十多年压抑的痛苦和悲伤,那些爱与被爱的渴望。

        再上路时,史长发感到身心都轻松了不少,像是得到重生一般。

        到张家德的住宅后,史长发发现原来所谓留守的同志是吴乐,也只有吴乐这样从不放弃的女人才能砸穿三层墙找到一间小小的密室。虽然找到密室,但通往密室的门在什么地方仍是没有找到。

        史长发到时吴乐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咬着牙接受治疗,她的双手全是血泡,脱了一层皮。史长发有些不忍,他理解吴乐心中的苦,不过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转移,实在太不理智了。不过史长发有点奇怪,邹建民一直在暗恋吴乐,现在正是献殷勤的好时候,他怎么会不在吴乐身边呢?

        “我没事的,你进去吧!”

        吴乐一笑,用包裹纱布的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水,那么的坦然而灿烂。

        史长发穿过残破的墙体进入密室,邹建民正盯着密室墙上的一副字发呆,史长发也望去,上面写着:家国天下。史长发一愣,这与张家德说要送他的那副字是一样的,史长发细看,落款上的日期是丙子年辛丑月癸巳日,史长发想了下,是1936年12月24日,又仔细回忆了下那年发生过什么重大事件,是西安事变,张家德一定是得知消息后看到抗战有望,写下了这四个字。

        “这副字有什么问题吗?”

        “嗯,这落款日期,丙子年辛丑月癸巳日……和今天大德当行送来说是给你的那副字,是一样的。”

        “噢?他们把字表好送来啦?”

        史长发漫不经心的回答,心里却在想张家德不可能写错,那么,他一定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密室里没什么重要东西,邹建民在史长发来之前已经搜了个底朝天,可疑的只有这副字,还有一个盒子,贴着封条,邹建民没有擅自打开,王局长的命令是等史长发到了再打开。两个人又把密室重新搜查一遍,但并无新发现,这间不大的密室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上放着纸笔还有一本《易经》,再没有其他物品,像是紧急避难的地方。

        史长发和邹建民把盒子放到桌子上,把吴乐也叫进来一起打开,里面只有一个封信,正面什么字也没有,背面是一行六个数字。邹建民小心的打开,信封里却只有一把钥匙。史长发拿起钥匙仔细观察,这是一把工商银行个人保险柜钥匙,史长发立即明白过来,密码肯定是19361224。

        “我知道啦!丙子年辛丑月癸巳日就是……”

        邹建民刚要说出来,却看到史长发和吴乐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便没把最后两个字说出。

        “就是西安事变纪念日嘛,你小子后知后觉的利害。”

        史长发教训邹建民,邹建民憨厚的傻笑,密室外一双眼睛移开了,史长发这才放下心,暗叫庆幸。史长发把信和钥匙全都藏到自己身上,吴乐摘下指上的戒指,擦拭干净后放进盒子里,邹建民又拿出相机进行拍照取证,一切都完成后,三个人这才捧着盒子走出密室,正遇上急匆匆过来的同事。

        “不用了,我拍过了。”

        邹建民说着把相机交给来人,去张家德其他房间继续搜查,吴乐则和史长发同车回局里复命。

        “你认为,保险箱里会是什么?”

        “遗书。”

        在回局里的车上,吴乐问,史长发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应该是张家德全部的秘密,是咱们最想得到的那部分。我一直在怀疑张家德有一个大计划,说不定保险箱里的东西就是这个。”

        “我不太明白,那张家德就不怕秘密被人泄露出去?”

        吴乐想要喝水,但拿着纯净水瓶的手有些抖,纱布里渗出血来。史长发帮她打开瓶盖,自己也打了一瓶,两个人都意识到这种口渴有些异常,或许是解药的副作用。

        “也许他正想有人阻止他……我想,那大概是他全部的梦想。确切的说,是他梦想还未完成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