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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五、如今



                                            我和顾念虹草草地吃完饭,我们站在饭店门口,她捋了捋头发,“你自己回我宿舍吧,记得帮我把猫咪的猫食弄好,不要让他到处翻东西。我得早点回去,省得惹杨宇庆不高兴。我爸还在医院,我要当孝女,这会可不敢得罪他,不然他再告一状,我看我就得回老家给我爸奔丧了。”

        我点头,对于顾念虹和杨宇庆的关系,甚至比我自己和江知痕的关系还难扯开。当年,念虹的父母来北京看她,住了两个月。这两个月彻底改变了念虹的命运。他父母从邻居老太那里聊天,得知人家的孙女被人新介绍了个男朋友,可是人家孙女嫌对方长得不好,死活不同意。当时念虹的父母就动心了,原因无非有他,那个男人是个国家公务员,单位福利特好,分房分各种生活用品。那个男人就是杨宇庆。念虹的父母和老太拉好了关系,当时老太就给了他父母杨宇庆的联系方式,甚至亲自安排杨宇庆和念虹的相亲。

        记得那时念虹还嘻哈着说,她要去相亲,本来我们都当成一个笑话来看的。却不料,这一去就再也无法回头。那时念虹和当兵的余俊还是那样的恩爱甜蜜,可就是那个横空出现的相亲彻底改变了一切。杨宇庆第一眼就看上了念虹,立马在念虹父母那里表明了态度,甚至是结婚的态度,因为他需要一个婚姻来换取单位马上来临的分房福利。

        后来的事情就那样的无奈,我从来以为父母之命结婚那是过去的事,现在却在我眼前活生生地出现,甚至那个故事里的主角是我日渐消瘦几乎疯狂的最好朋友。念虹在心脏病父亲第三次住进医院后,答应了父母的威逼哭泣。与余俊含恨分手,短短的一个月内与杨宇庆结婚。本来我一直劝慰她,婚姻就是那样平淡和无聊,或许她可以跟杨宇庆相处得来,慢慢忘记余俊的。她也曾经那样天真地安慰自己,或许婚姻会顺利的。可是现实的杨宇庆,离我们太远。小气、自私、冷漠、嫉妒心强,每次看着他矮胖的身躯阴冷的面庞,我都无力劝说念虹给跟继续生活,何况是固执的念虹?

        她冷淡杨宇庆,从来不跟他说话,可是有用么?没用,她要背负着婚姻的责任,背负着爱情、亲情的压力,背负着夜晚与厌恶的人上床的恶心,背负着杨宇庆不满意时就向她身体不好的父母的告状,背负着心灵的创伤……

        念虹,就是我那轻快、善良、温柔的朋友念虹,在爱情、亲情间一日日的抑郁,一日日的失却自我。而我只能这样看着她,无能为力。

        我坐在念虹单位的小宿舍里,抱着她偷偷养的猫咪小白,抚摸着他全身柔软的毛发,他那样乖巧那样温顺,就如同我记忆中的念虹一样,可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我拨通了江知痕的电话。

        “洛心,你去哪里了?手机也不开?所里说你下班就走了。”我还没开口,江知痕就焦急地嚷嚷开来。

        “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我很平静,“最近这段日子我会住在念虹的宿舍,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冷静点吧。知痕,我累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他在沉寂着,“……念虹,这样也好,我过几个月要考试,彼此安静一下我也好安心复习。”

        这下换我一愣了,他居然如此爽快?

        “不过,你每三天就得回来一趟。”他的声音很坚定,“不许说不,你不回来,我会受不了。”

        我苦笑,居然还是如此!男人永远把上床当第一位,第一天确定相处的关系,他就开始就那个问题纠缠不清,直到一年前开始同居。男人,永远是以欲望为第一的动物吗?“你除了那些还能想点别的吗?”

        “呵呵,念虹,这是自然的事,生理需要,你一个人在外太久也会寂寞,不是吗?”他回答的理所当然,“再说,你一个人在外面,肯定天天不吃饭或吃泡面,我会心疼的。你回来我给你做饭,早上给你买早餐,不是很好吗?”

        不是很好吗?我有一刻的犹豫,他对人好起来,可以把你宠到天上去,他可以为了你跟父母闹翻,可以为你辞去工作,可以无怨无悔地做饭洗衣服做家务,会在贪睡的早上一遍遍用吻叫醒你,会帮你把衣服都穿好,甚至帮你洗脸梳头,会每个星期自然地给你老家的父母打电话问好,会在大街上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背着你,会在每天的吃饭时间给你打电话叫你吃饭,会在你加班的时候帮你叫外卖……

        可是,他也会脾气变化无常,会不顾你的心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会任性地挖苦讽刺你,会从不肯承认错误,会把他个人的失败归结到你的头上,会阴晴不定地怀疑一切,会半夜偷偷起来翻你短信,更会不敢承担责任,会四处挑剔换工作,会眼高手低从不肯听人半觉规劝,会不管你有多累绝不肯半点收敛自己的欲望……

        三年的相处,早已不是一两句话能掰扯清楚的,我含混不清地说了句,“再说吧。”就挂了电话,小白不安分地就钻到床里,扒拉着念虹白色的床单,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我茫然地抱起他,将他放到怀里,他却不情愿地挣扎着,我放开他,他便轻轻一跳到电视上,看着我“喵呜”一声,如同孩童的哽咽,无尽的哀怨。

        没等到三天,我就见到了江知痕。第二天下班我就接到了他的电话,我听着他轻快地说,“洛心,我给你做了饭给你送来了,现在在你们所的楼下,一会就上来了,你在门口等我。”

        我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盯了一天的屏幕雪花般在面前晃动,看了时间,已经十点了。隐隐的胃疼让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起身。

        出去的时候,江知痕已经站在门口了,他穿着宽大的衬衫,随意地挽着袖子,脸上是温和的笑容,手里举着个纸袋子,“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辣子鸡丁还有汤,饿了吧?”

        我看着他的笑容,如此真挚诚恳,就如同我第一天认识他一样,心渐渐动摇,每一次都这样开始,又这样结束,再这样开始。

        坐在厨房,吃着熟悉的辣子鸡丁,特意不去看江知痕讨好的眼睛。“好吃吗?”

        “好吃。”我点头,他的厨艺就是在我的赞美中一日日成长起来的,“真好吃,知痕,你如去做厨师,那些大厨都丢工作了。”

        “那当然,我江知痕是谁啊?干什么都是最棒的。”他果然自得起来,信心满满地挑眉。

        我抬头看着他因为夸奖而兴奋的脸,停下筷子,“我还要加班。”

        “喝点汤。”他自然地递给我汤,“我今天的书也看得差不多了,没事我等你,完了我们一起回家。”

        我无语,“知痕,昨晚我们才说好……”

        “呵呵,我知道,你要回念虹的宿舍也可以啊,我送你。这么晚你一个人走那条黑巷子,我不放心。”他去过念虹公司的合租宿舍,那在一个破旧的胡同里,一座很旧的楼房,幽长的胡同只有寥寥三个路灯,一个人夜晚走在那凸凹不平的地上,的确有些渗人。

        我喝了口汤,擦嘴,“算了,我也不加班了,我们走吧。”

        江知痕眼底滑过一丝欣喜,我装作没看见,草草地收拾了桌面,跟继续加班的小张说了再见,便出门,江知痕就站在电梯口,摁着电梯,愉快地喊我,“洛心,快点,电梯来了。”敞开的窗户钻进来一股风,吹得他宽大的衬衫鼓荡起来,显得整个人便臃肿起来,我想我还是喜欢瘦一点的男人。

        “我知道你喜欢瘦的男人,我不是在减肥嘛!”

        电梯里,江知痕的话将我惊醒,难道我不是在想吗?而是说出口了?我有些无措地看着江知痕,“哦。”

        “哦什么啊!跟个小傻瓜一样。”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那样自然亲昵。

        我垂眸。

        有些事不亲自经历,你永远不会理解其中的味道。就如同少年时代看《围城》一样,看着方鸿渐和孙柔嘉吵架,我总觉得莫名其妙,看着他们吵完和好,更觉得莫名其妙。那时候天真的认为,分手啊,多简单的一件事,不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么?可是,现在,我再也不敢说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寂寞,这样的都市,这样的柔情和争吵,我总在徘徊。或许,真的年纪大了,性情越发的软绵了,少年时的爽朗豪气渐渐消失,留下的只有懦弱和患得患失。

        当我再次回到与江知痕住的两居室时,我已经不想给自己下论语了。我自己选择的命运,自己来承担。如同顾念虹说的一样,她跟杨宇庆,那是她的命。

        我不知道我和江知痕这个命何时是个完结。

        江知痕的呼吸已稳,我依旧瞪大了眼睛,看着窗外的灰暗沉寂,刚被软化的柔情又慢慢消失,男人呵!或许明天得去买点药吃吃,思绪又回到刚才的争论上。

        我裹着薄薄的床单,看着他□□的身体,皱眉,“为什么要半途扔掉了?如果有了孩子怎么办?”

        “哪里会那么容易?”他无所谓地披起睡衣,“你就知道天天瞎操心,一起几年了,不都没事吗?”

        那种天经地义的口吻让我火气很快上升,“那万一呢?”

        “万一?万一……生下来好了。”他眼神躲闪着,不情愿不自然一览无余。

        我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不再看他,这个时候他都不肯真心说一句承担责任的话吗?很快他的呼吸便已均匀起来,而我的脑子却愈发清醒。有时候,就是这样,越发的郁闷,脑子却越发的清醒,难怪念虹夜夜要靠着安眠药才能入眠。

        窗外有刺耳的刹车声,那嘎然的刹车声摩擦在水泥地上的空荡回响,就如同那久远青春回忆里的那些声音,永绝地游荡在耳边,无法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