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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六、那时



                                            为嘛收藏还掉了?呜呜~~~我看着那银色的饭盒在地上打着旋儿,依旧发出几声清脆的瓷啦声,抬头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程海云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摸着被撞的生疼的额头,忍不住皱眉,“程海云,你身上是不是穿了铁皮啊,撞的好疼啊。”

        程海云瞪大眼睛摸了摸胸脯,很认真地说:“没有啊,都是骨头。”

        一句话已经将我逗笑,我哈哈大笑,“你是猪排。”

        “嗯,是我想吃猪排,可惜食堂没有。”他的脸依旧很正经,“所以我空着饭盒回来了。”

        我看着他明亮的眸子带着笑,已经将刚开始的羞涩慢慢遮盖,“咦,你为什么不脸红了?”

        他捡起饭盒,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洛心,你总这么跟人说话吗?”

        “嘻嘻,这样说话怎么啦?是你自己理亏脸红,我连问问都不能啊。”我扬头,向来都是有理的那个。

        顾念虹拿了我们的饭盒走了出来,“洛心,别闹了,我们去吃饭吧。”

        陈耕升也钻了出半个脑袋,嚷着:“洛心,你给我进来!”

        我对陈耕升做了个鬼脸,“记得我让你帮要的东西。”说着拉了顾念虹就跑。

        顾念虹挣开我的手,“哎呀,走路就走,跑什么啊。”

        “小心跑快了摔一跤,磕了牙,成个没门牙的臭丫头。”陈耕升恶狠狠加了一句。

        “你才改天从上铺上掉下来,摔成个傻子。”我向来不让人,理所当然的反击,眼角的余光看着程海云拼命忍笑看着我们,忍不住哼了一声。

        “原来你这样顽皮,我刚才还以为你要跳楼呢。”他慢悠悠地加了一句。

        “你才跳楼死而后已呢!”我跳脚,“一个学校出来的都不是好东西,说话都一样臭!”想着刚才被楼下一大片人当成跳楼的疯子,我就觉得没面子,他脑袋难道只会念书么?

        程海云不像陈耕升那样跟我斗嘴,却尴尬地移开了目光,陈耕升当然不肯放弃,要追出来继续与我理论,我却拉着顾念虹早跳着下楼梯而去了。

        吃完饭回来,一堆人都围在一起讨论着要坐在哪里,我觉得无聊,拉顾念虹出去玩,顾念虹却坚持要温书,我只得一个人跑了。宽大的操场,有些人在跑步,有些人在三俩散步聊天,有人在打篮球,甚至几个在踢着足球。依旧是无聊。

        我还是悻悻地回到了教室,顾念虹居然站在程海云的桌子边,两人似乎在拉扯着什么。我轻脚跑过去,扒着顾念虹的肩膀,嚷着:“拉扯什么呢?我也看看!”

        顾念虹回头,错愕地看着我,松开了跟程海云拉扯的手,我看向程海云,他手里赫然拿着几张照片,“照片?谁的,我看看。”

        程海云站起来,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顾念虹,顾念虹赶紧说:“洛心,是你的照片,我……”

        我茫然地看着顾念虹有些不好意思的脸,扯过程海云手里的照片,脸色顿时变了,那是我给顾念虹看的,在这个暑假我最灰暗的日子里拍的几张照片,死寂的哭泣的愤怒的抓狂的,没有一张是正常的,甚至那背面我都题了字“落榜绝心”。我的手已经开始有些微微的发抖,好不容易建立的自信,好不容易摆脱的灰暗,却这样简单直白地被揭开。

        “谁叫你看我照片的?”我尖叫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疯狂,手一巴掌拍在他的桌子上,巨大的震动甚至掀起桌子上的文具盒,“哐当”一声文具盒掉到了地上,里面的笔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喧闹的教室顿时寂静。

        “洛心,对不起,是我……”顾念虹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

        如此暴怒的我,她显然是没有见过,我推开顾念虹,“不关你的事,你走开!”  直勾勾地看着程海云,“谁叫你看我照片的?”我再问一次,声音不大,却已经冰冷。

        他的脸又红了,甚至脸耳根都红透,拘束地把手放到桌子上,又放下,“我、我,是我从顾念虹那里硬拿来看的,不是故意的。”

        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鼻孔里哼出一声,拿起那几张照片,用力地向两边一扯,照片“嘶”地一声撕碎两半,再继续,继续,几张照片转眼变成了碎片,我随手向他身上一扔,“给你看!高材生!”

        说完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一张纸就开始疯狂写字,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我什么都听不见。

        “洛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照片给他的,是他看我看你的照片,飞要拿去看。”顾念虹推来本子,龙飞凤舞的字似乎都因为道歉而萎靡着。

        我犹豫了一下,在本子上极快地写上,“没事。”

        她依旧要写字,我用手肘推了推她,看着她笑笑,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在本子上认真写上,“我要好好学习,超过高材生。”我用了很大的力气写那行字的,力透纸背,用尽了我倔强不服输的心。

        安静的自习室,只有沙沙的写字声,和窗外偶尔的虫鸣叶落的声音。顾念虹又递给我一个纸条,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娟秀的字迹有些潦草,显然写的人心情不怎么好,“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气好吗?”

        我哗地在那字上打了个叉,恨恨地写上,“我就生气!以后不要惹我,不要跟我说话,不要提我的名字,不要看我。老死不相往来!”

        然后得意地看着顾念虹把纸条扔给程海云,他接住纸条,欣喜地看过来,我却给了他一个更冰冷的眼神,甚至做了个嘴形,“滚!”看着他眼底明显的黯淡,我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之后的两天,课间,他总想试着走近我或跟我说话,却都被我冷冷地拒之门外了,我根本不理他,他只要靠近我就离开,他只要说话我便无视。于是,第三天,他终于放弃再跟我说话。我也乐得高兴,只是心中再也没有贪玩的散漫,我开始认真听讲,疯狂做笔记,做习题,目标已定,高材生,我不相信!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三天,老周果然调了座位。我的确被调到了前面,却与顾念虹分开了,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此时我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已经完全被竞争和追赶压抑住了,坐前面更好,更容易听讲。我的同桌换成了杨叶。而身后,赫然就是那个让我拼命学习的高材生程海云。

        我几乎从不回头,不去理会他偶尔试图搭讪的友好,不去关注他任何的东西。那半年,我坐在他前面,再也看不到他那羞涩的眼睛。

        故乡的腊月,总是阴冷的让人抓狂,快期末考试了,我必须要做完这些习题。我搓了搓冻僵的手指,看着那看似简单的化学题发呆,脑子最近秀逗了,居然跟老师找别扭。

        化学老师是个极爱美的中年女人,喜欢拈着兰花指,画着浓妆,穿着妖艳的裙子行走在教室的走廊里,依旧纤细的腰肢总那样扭啊扭。那时那样的举动在我们这些女孩子眼底,是那样的风骚那样的不可原谅,所以我厌恶化学老师,进而很快厌倦了化学这门课。那时年轻的脸是那样的不会隐藏心事,就那样每天我就顶着一张厌恶的脸看着那个嗲着嗓子讲课的女人。人的厌恶是双向的,老师都是聪明的,她很快发现了我的敌视,所以总上课挑我的毛病,每堂课都要找我问问题,而且是专挑那些稀奇古怪的问。刚开始我还拼命应付着,后来发现她的刁钻,我便懒得回答,不管她问我多简单的问题,我都闭嘴不答。她生气,让我站着,我就站着,让我做作业,我偏不做,让我听讲,我偏看小说,没收我的小说杂志,我也让她收……

        回想着这些幼稚的举动,我不由叹息,看吧,跟老师对着干的结果就是化学越来越差,那心中定的超过高材生的目标,怎么实现?

        一阵冷风从推开的门里钻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坐在前排靠门的位置,只要有人推开门那冷风便直让人受不了,我头也没抬,没好气地说,“哪个混蛋,关门!”这是晚饭后休息时间,自然不是老师,同学当然不用客气。

        “哦,对不起,忘记了。”熟悉的声音,我跟老奶奶般两只手互揣在袖子里,抬头看着程海云带着一阵风进来,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他经过我身边时,略停顿了一下,看了我的练习册几秒。

        “不会做吗?”他的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了我般。

        我装听不见,不会也不问你!

        一阵沙沙的写字声,不一会身后递过来一张纸,我看着那张纸密密麻麻写着些详细的问题解答,犹豫着。

        “给你。”他的手因为寒冷而有些发红,“咱们是同学,就该互相帮助嘛!”

        我心底鄙视了一下自己,然后扯过他手里的纸,暗骂自己没骨气,互相帮助?或许。

        我没有回头,当然没看见程海云那渐渐明亮的笑眼。

        从那以后,我依旧不跟他说话,我们却开始传纸条。他经常会写些化学题解给我,偶尔也会写几句闲话,我大部分都不理,偶尔也会回那么几句。

        日子就这样过去,入一中的第一学期就这样过去。

        那年的寒假我过的很快乐。

        成绩出来,我第二,程海云第五,一个叫袁嘉林的男生考了第一。我拿着成绩单笑得很没心没肺,哈,高材生!

        顾念虹的脸色却不是很好,她考了三十五名,五十二个人的班级,成绩并不好。

        我讪讪一笑,拉了拉她的手,“寒假去我家玩几天吧?”

        “不去了,我要回家好好看看书。”她摇头,温柔的眸子被坚定代替,“我可不像你,永远的第二名!”

        “咳咳,我怎么听这话跟讽刺似的?”我晃她的手,从小到大我已经接受了这种命运,考试从来考不到第一,永远第二,但除了中考那次。

        顾念虹被我晃的没法,“噗嗤”地笑了,“有本事考个第一名来,我就不讽刺你了!”

        我看着她笑,也放下心来,远远地就看着一个瘦高的影子晃来,带着一副黑边深度眼镜,眼睛很细,嘴唇很薄,瘦长的脸被黑色的毛巾遮住了一半。“第一名在那里呢,我叫他。”于是我大声地喊着,“喂,第一名,过来,有人找你。”那是考第一名的袁嘉林。永远安静柔和的跟春风似的,在教室里你不注意根本就发现不了他。

        袁嘉林的身后跟着另一个瘦长的影子,那是程海云,我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扯了袁嘉林和顾念虹就跑,“喂,放假了,我们去街上溜一圈吧?”

        我回头,远远看着程海云略有些单薄地站在树影下,双手插在兜里,看着我,远远地,脸孔渐渐模糊,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