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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三十一、如今



                                            “你说,那孩子到底是谁的?”江知痕的话就跟毒蛇般噬咬着我的心,我望着他的脸,微胖的脸,一股恶心从心口汹涌而出,我跳下床,:晚上喝的汤全部吐了出来,我看着厕池里那些恶心的颜色,闭上眼睛,也好,你的东西全部还给你罢了。

        我没再回卧室,躺在书房的小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直到天明。江知痕在那边咚咚扔了几本书,就再无动静。怨吗?恨吗?一切都是自找的,那些有爱的日子都被你自己摧毁颠覆。如今,不过剩下个空壳子,以前还有青春,现在,洛心,你还剩下什么?肚子里隐隐的痛让我有些不安,杂乱的记忆中,似乎有锥心的疼痛,冰冷利器钻进身体的滋味,是那样的让人刻骨铭心,可是,我却忘记了。居然忘记了啊,多么的可悲?

        我爬起来,给顾念虹打了个电话,铃声不过响了一下,她就接了,浓浓的鼻音中她忧伤的声音慢慢响起,“洛心,我睡不着。”

        “你还在家吗?伯父的事都处理好了吧?”我尽量装作无事,“不要太伤心了,生老病死,我们谁都逃不了,也许,这对他是解脱。”

        “对我也是解脱。”顾念虹突然笑了一下,“可惜,我的解脱并没有完。不过,洛心,我想也快了,我,杨宇庆,我妈,念平,今晚在我爸的灵堂前谈了很久,我妈气昏过去两次。可是……我想我要胜利了。”

        “胜利?”我声音高了几分,“你是说你妈答应你离婚了?”

        “也算是答应吧,她说,如果我要离婚,一辈子都不要再回去了。”顾念虹的声音依旧很飘,“洛心,这么多年我一直被他们禁锢,我也该勇敢为自己活了不是吗?逃避不是办法,所以我们全家人一起谈。杨宇庆……我想,我会给他补偿的,余俊已经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我们所有的存款,房子车子,所有的东西我都不要,都留给他!洛心,我想这样足够了。”

        “足够了。”我重复着顾念虹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生活在这两年完全没有我插足的余地,是勇敢去爱还是斩断亲情,如果摆在我的面前,也是个绝望的难题。“只记得,不管去了哪里,要记得我。”

        “会的。”顾念虹保证着,“洛心,你也该学会爱自己了,该分就分吧。你几年没回老家了?家乡变化好快呢,人在变,世界也在变,洛心,我们老了,经不起折腾了。”

        我强颜一笑,“胡说,还没到三十呢,哪里就老了?”

        她沉默了一下,“洛心,我见到朱攀了……”

        “哦,很晚了,下次再说吧。”我打断她的话,“等你的事处理好了,我们再聊吧。”

        顾念虹叹了口气,“洛心,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固执啊!真的不肯回来么?程海云已经去了,已经够你后悔的了。不要再做后悔的事,有时候,放开下自己不好吗?”

        不好吗?我不知道,仓促地对她说了再见,就挂了电话。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跟谁电话?”江知痕站在门口,打开了灯,声音冷冷的。

        “朋友。”我的心已经平静了,“睡吧,明天去医院。”

        他明显错愕了下,“我陪你去。”

        我也不看他,侧身面墙睡去,闭上眼睛,听着他重重地离开。其实没有那么在乎的,他说什么做什么跟我又何干?怀疑就怀疑吧,我也不想再解释。陪我去医院,做手术,江知痕,那是你的责任。我已经不是十八岁,可以倔强地自己承担所有责任,我懂得舍得。

        到了医院才知道健康的可贵,乌压压的人让你觉得恐惧,生命就这样脆弱?这么多的人需要看病?

        忙碌的妇产科医生,是那样的简单明了,看了眼化验单,只两个字,“做?留?”

        稍一停滞,她就不耐烦地皱眉起来,我赶紧说:“不留。”也是两个字。

        “照B超,化验。”飞快地开单子,是那样的熟练,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机械地接过单子。出门,江知痕低着头坐在医院蓝色的座椅上,穿着一件碎花的衬衫,恶俗的就跟路边的招牌广告。

        一上午就在医院各个科室流转,终于拿着那些满手的单子走向单独设的计划生育手术室。将单子交上去,医生依旧是简练的询问,“家属在吗?”

        江知痕一上午没说话,终于在身后探出半个头,“在。”

        “以前流产过吗?有什么疾病没有?有什么药物过敏没?”

        我迟疑了下,肚子却突然一抽,只觉一股热血在身体流出,我不由反手抓住了江知痕,头也因为一直没吃东西而有些眩晕。

        “问你呢?”不耐烦地抬头,“听见了吗?”

        “流产过一次。没有什么疾病,也没有药物过敏。”

        “几年了?”

        抓着江知痕的手突然被甩开,我脚步一踉跄,差点摔倒,不由扶住了医生的办公桌,几年了?呵呵,那是多久的事了?真的不记得了,如果不这个时候提起,我早已将它搁进记忆最秘密的角落,落满了灰尘,谁都发现不了,甚至我自己,仔细寻摸都找不到。“快九年了……”

        “九年?”医生怀疑地看了眼我,“才多大啊!那时候没有没有并发症吧?”

        我摇头。眼睛只盯着医生那飞快写字的手,不敢看任何其他地方,记忆中那撕裂的疼痛已彻底将我湮没,我再也没有力气去回想。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进手术室的,也不知道手术是怎样进行的。现在的医学已经很发达,你可以很安详地睡去,不用担心疼痛,不用害怕,一切就跟睡了一觉起床一样简单。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麻木地穿好衣服,我笑了笑。

        江知痕,你真的走了吗?想起刚才手术单签字的时候他突然的离开,我的笑容不由冷了,如此的男人,能跟自己纠缠三年,也算是极品了!他从认识我第一天就开始追求,三年前我才开始勉强接受他,一年前开始同居,认识多少年了?我都快记不清了,就算是个普通的朋友,他能如此做吗?能如此丢下我一个人吗?

        人,是多么的不同啊!或许,也因为处境的不同。那时,马维彦陪我去医院,没有问过一句多余的话,没有跟任何人抱怨过,过后对我也一如既往。如今,这个相处多年的男人,又是何种嘴脸?

        医院的空调开的很低,让人觉得有些冷,我用手臂环住自己,一个人慢慢的下楼,一圈圈就跟生活似,仿若永无尽头,可当你不抱希望的时候,它又出现新的出口。

        我踏下最后一阶台阶,这才抬眼看向雕塑似站在那里的江知痕,“走吧。”平静的口吻让我自己都很惊讶,真的不再吵了,真的不会再生气了。这也是种解脱吧。

        “嗯。”江知痕接过我臂弯里的包,“我先出去叫车。”说完他头也不回大踏步去了。

        我没有犹豫慢慢跟了过去,不管怎样,江知痕,你照顾我,是你该欠我的。

        出租车上司机居然放着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江知痕突然一拍后座:“别放歌,吵死了!”

        我知道他不是对司机发火,而是开始向我挑衅,果然他回头便死死地盯着我,“洛心,你还真是个传奇的女人啊!到底还有多少故事没有说出来?我只在乎你,哈哈,上次去珠海,这句话有没有告诉人家?”

        我扭过头不理他,看着车外花花绿绿的广告牌,那么的稠密,那么的恶俗,也是那么的压抑。

        “怎么不说话?”江知痕哼哼,“好吧,回去说,咱们回去再说吧。”

        “江知痕,你难道真的这么不懂我吗?我以前不会告诉你的事,你以为我现在会告诉你吗?”我依旧没有回头,不用看就知道他扭曲的嘴脸。

        “哈哈哈!”他干笑了三声,没有了声息,很久突然说:“难怪我妈说,一看你那双眼睛,就知道不知道媚惑过多少男人!”

        媚惑过多少男人?我心中重复着,“你妈还真是个天才,江知痕,你应该早点听你妈的话,早早的离开我的。”我本不想在车上跟他吵,可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要他照顾我?让他承担这他本来就该承担的责任?“师傅,停车吧。”

        出租车嘎一声在路边停下,我拽了自己的包下车。江知痕跟出来,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臂,“你要去哪里?”

        “江知痕,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忘记了吗?”我掰开他的手指,“本来我想,流产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你该承担的责任,所以我要你陪着我,因为这是你欠我的。本来我想跟你回去住些日子,让你照顾我,因为那也是你该承担的责任。如今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你既然觉得委屈,那就这样吧,眼不见为净,我走,OK?”

        我挥手又招了一辆出租车,“我会找人来拉我的东西的,再见吧。”

        江知痕犹豫了下,我趁着他犹豫已经钻进了车子,他似突然醒悟,蹿过来要拉开车门,“洛心,话没说清楚,你不能走!”

        我摇下车窗,“什么话没说清楚?分手?那是早就说好了的吧?刚才做掉的那个孩子?别忘了你还欠我钱呢,刚才用掉的就在欠款里扣吧,回头我会给你写收据的。至于过去……”我嘲讽地笑了一下,“貌似跟你没有关系吧?”

        “洛心!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江知痕的脸扭曲着,“给我戴绿帽子完,就这样走了?”

        我猛地推开车门,下了车冷冷地看着他,他显然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闭上了嘴,但脸上的愤怒依然,“江知痕,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我说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恶狠狠地加重语气,因为气愤眼睛都变得血红。

        我毫不犹豫伸手就打了他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将我们彼此都震撼住了,江知痕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的手缓缓垂下,“江知痕,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后悔过认识过一个人。”是啊,从没有这样后悔,以前不管我做过多少倔强的事,不管我遇到过什么,我都不曾后悔,可是我今天真的后悔了。说完,我转身再次上了出租车,这次司机师傅没再等待,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车子。江知痕的影子一闪而过,很快被抛到身后。

        我无力地靠在后座上,眼睛茫然地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致,依旧到处是花绿的广告牌,灿烂的就如同江知痕那曾经绚丽的笔触。

        三年前,他再一次向我表白,送给我的是那本藏了三年的画册,那里有许多的画,画里全部都是一个人。熟悉的面孔,不同的表情,不管笑或呆滞,不管是动或静,那双眼睛里永远有淡淡的忧伤。那一刻我被那女子眼中的忧伤击垮,所有的神智,所有的坚强在那一刻松懈。我明白,自己的确需要改变了,需要新的生活了,或许我可以抹掉眼中的忧伤,或许我可以重新开始。于是我接受了江知痕,两年多的若即若离,两年多的恋爱生活,我们渐渐熟知,我也慢慢接受了他。

        一年多前,从他离开事务所那时起,我们住到了一起,我也曾设想,就这样一辈子吧。即使,他的父母从不看好我,即使我们有那么多的矛盾,即使我怎么受不了他多疑的性格……我想,没有了爱,我还有生活的,我可以将就。可是,如今,将就也是种奢望!而爱情,已经那么的遥远,恋爱,却只存在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