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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古)心的腐烂



                                            (狂黑暗的一章)

        自从胤禛不再禁足沈绒之后,府上的人都发现,沈绒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一副终日病怏怏且对人不理不睬的傲气,而是每日都精心梳妆、仪容端正之后,到那拉福晋那里去请安,对下人也都客客气气,哪怕是那些个曾经亏待过她的下人们;沈绒更常常带着小梵去李氏那里,一起做女红或者沈绒会给李氏房里的丫头们讲《女诫》讲《冷宫退思录》里的一个个故事,渐渐地别的房的丫头们也来听故事;那拉氏为了让胤禛高兴,便更顺水推舟,让沈绒在给她请安时就给大家伙一起说,也算是圆了圣上对御荣斋的期望。

        只是沈绒不会主动招惹年氏,也不再主动要求见萱儿,见了年氏也是稍稍行礼。

        那拉氏看在眼里,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内府少了个时时不知会不会发作的威胁,总算又归于平静,便也常带着净儿去给沈绒看。

        看着沈绒不再折磨自己折磨别人,胤禛也放下心来,虽然沈绒没有以往的亲切与活泼,但他已经很满足了,便常常留在沈绒房里。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哀莫大于心死,沈绒死了心,假装与胤禛平静地生活,灵魂里却是空洞的,不知道自己爱谁,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假装平静是为了什么。

        每当胤禛与她行房,黑暗中,她都紧着眉头,抓住床单,羞耻于自己的人尽可夫,觉得自己原来什么都不是,什么七窍玲珑心眼,什么再世武瞾,什么女诸葛,什么宣扬女诫,哈哈,笑话,明明自己只是隆科多一手培养的宫廷娼妓!

        每个人,都只看到沈绒一日日好起来,健康起来,看不到的,是她死去的心一天天开始腐烂,灵魂进了地狱。她恨隆科多,智者?自己曾经认为他是智者,笑话,他就是个禽兽;她恨她自己,明明爱的是胤禩,却经不住皇上的诱惑;她恨胤禛,明明口口声声爱自己,却把自己送人,把自己的女儿送人;她恨年氏,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觉得就该被同情;她恨那拉氏,一副尊贵公正的样子,骨子里却是在嘲笑她,看不起她……

        她真的很想一死了之,至少自己死了,是完完整整为了胤禩,可是她又不甘心,自己凭什么承受这一切,自己也是父母养的,有感情,会痛会难过,凭什么,要她承受道义的谴责?明明做错的是那些男人们!

        只有小梵在无人的时候,看出她的心苦,看出她的冷漠和阴沉。

        小梵说:“主子,你想哭就哭出来,你想说什么就告诉奴才,不要放在心里。”

        “我哭有什么用?我能说什么?我想回去跟八爷,可以吗?有用吗?我走到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茫然地说。

        “主子,”小梵跪下,说:“您忘了八爷吧,您这么苦,就是因为您还记着他,您忘了他,就不会那么苦。”

        “我若忘了他,我就不是人了,你不懂,只有记着他,我才觉得,我没有白活过,你那时为何要救我,让我死了就干净了……”沈绒凄凄地说。

        小梵嘤嘤哭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主子,自己曾经崇拜的人,只剩下躯壳,内心已经被掏空了。

        日子一日日过去,沈绒跟着李氏学做女红,便给萱儿净儿做了两个布偶,内心空虚的她想要回一个女儿,又不愿低声下气求胤禛,她几乎不主动和胤禛说话,总是胤禛说一句,她答一句。她想借家里仲秋之宴当众送布偶,提醒胤禛曾经在她重病时做过的承诺。原本是一家人,却不愿开口坦言,要如此曲折暗示,沈绒的心病已经渐入膏肓。

        仲秋之宴,沈绒当着众人送了自己的女儿一人一个布偶,那晚,胤禛问她:“想孩子了是不是?我把净儿明起就抱给你,好吗?”

        其实胤禛并没有偏袒任何人,而内心阴郁的沈绒却想:果然是净儿而非萱儿,你就是铁了心要护着那个女人。

        于是,有了净儿在身边,沈绒有了些母性和依靠,也稍稍情绪好了起来,胤禛还带着她们母女一起去圆明园住了一些日子,以弥补以往的分离之苦。

        倒是胤禛近来一直为了沈绒,冷落了年氏,年氏又发现有了身孕,素来体弱的她,看到胤禛带沈绒离去久住,心里更是难过,一时气虚,竟然有些见红,那拉急忙找来大夫,说是可能会小产。

        那拉连忙差人到圆明园去请胤禛,胤禛正在闭门与邬思道等人议事,沈绒听了这个消息,内心阴沉的她暗自幸灾乐祸,想都没想就扣下了这个消息。

        直到第三日,年氏血崩小产,府上再来上报,胤禛赶回府上,沈绒故意提出要一起回去。

        当回到府上,胤禛从那拉口中得知三日之前便有人来圆明园告知过,并且告知了沈绒,胤禛极其惊讶地回头看沈绒,却看到沈绒几乎是挑衅的冷笑。

        胤禛绝对不是一个能被女人糊弄的男人,他也不能忍受沈绒私自扣下府上的消息,他站起来,当着病榻上年氏的面,对沈绒说:“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还是养心殿传话的姑姑?你给我出去。”

        没想到沈绒笑着说:“你以为我稀罕呆在这里?”

        胤禛彻底无言和心寒了,这句话她以前大闹的时候也说过,原来,她根本没有改变,她根本没有好起来,他根本,没有走进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