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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遇险



                                            壹

        秋意正浓,路两旁的枫叶被吹落,黄了一地。不时有人打马而过,吆喝声响起来,落叶和尘土随着马蹄飞扬。这原本就萧杀的天气里更添几分寂寥之意。

        李碧柔就走在这条大道上,快马奔过的时候她的脸上会露出惊骇之色。但她依然碎步向前,不偏不倚。虽然从小就家道中落,但母亲告诉她做任何事都要举止优雅,神态端庄。李碧柔抬头看了看远处,转头对小楠说:“前面好像有个茶铺,我们喝完茶再走。”

        名叫小楠的丫环长得也算清秀,但比起她的小姐李碧柔却显得平庸了许多。小楠将包袱收紧了些,快步起来。两人虽然一脸风尘仆仆,但走到茶铺的时候还是引来不少的目光。茶铺的小二将她们领到一张空桌子坐了下来。

        “你知道吗,恶人朱日向最近重出江湖了。”一个老者喝着茶,心事重重地说。

        “朱日向是谁?”坐在他旁边的年轻人问道。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你还年轻所以并不知情,二十几年前朱日向曾无恶不作,不但杀害很多武林忠良人士,就连平民百姓也不放过。现在离当年武林正派人士围剿朱日向已经快二十年了。那个时候他跳下山崖。没想到近几个月江湖上又出现了他的身影,据说他还练就了一门深不可测的邪门武功。”

        李碧柔听到老者的话皱了皱眉头,意欲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一个淑女是不会随便和陌生男子搭话的。

        “师父,你为什么叹气呢?”年轻人问老者。原来他是老者的徒弟。

        老者摇了摇头说:“当年我也在那些围剿朱日向的正派人士之列,现在朱日向重出江湖,肯定会重拾昔日旧账。你师父我学艺不精,还是早早避开的好。”

        年轻人不说话,却是一脸的不服气。那老者又唏嘘感叹了几声,透着无奈之意。

        李碧柔听到这嘴唇有些发抖,像是很气愤地样子,但她还是在努力的控制自己。她喝了口茶,看向那条通往远方的路,没有尽头。天边的彩云迅速的变化着,流光溢彩,模糊了视线。李碧柔只感觉自己的头晕晕沉沉的,只一会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贰

        开封郊外一间废弃的茅屋里,火堆燃得正旺,一个男子用树枝将干柴拨了拨,窜出几束火星来。他在喝酒。喝酒是怯寒的好办法。

        屋内有一张破旧的桌子,靠近墙角的地方放着几个破烂的酒坛,蜘蛛网张得到处都是。李碧柔躺在一些干稻草上,临近着火堆。她在火光中醒过来,头依然有些沉。隐约中她看到火堆的对面坐着一个喝酒的男子,前额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喝酒的时候头稍稍的往后仰。李碧柔能看到他的嘴角边那些短短的胡茬。火光让他的脸显得通红。

        李碧柔紧张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那个男子只和自己有几步之隔,而她却躺在他的前面,这让李碧柔有一种蒙羞之意。她缓缓地坐了起来。

        喝酒的男子似乎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寒意,他的身子哆嗦了一下,猛喝了一口酒。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李碧柔质问道。

        喝酒的男子抬起头看了看她,然后继续拨弄着火堆。“是我带你来的。”

        李碧柔期待对面的男子能给她更多的解释,可是他说完这一句就没有再往下说。李碧柔努力的回想昏迷之前的事情,她记得她喝了一碗茶。于是她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你在我喝的茶里下了毒?”

        “如果我在你的茶里下了毒,你现在还能完好无缺的躺在这里吗?”喝酒的男子冷笑着说了一句。

        这句话让李碧柔感到寒冷。她觉得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李碧柔挣扎着站了起来,她跌跌撞撞的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喝酒的男子突然猛咳了几声。他的脸上出现了病态的红晕。

        “如果是你救了我,他日若有需要你到独孤山庄找李碧柔就行,我一定重谢你。”李碧柔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回头。

        “我没有救你。”喝酒的男子冷冷的说道:“你最好先喝了桌上那碗药,否则你走不了半里地就会昏迷过去。”

        “谢谢你的好意,不必了。”李碧柔脱口而出。她踉跄着出门。喝酒的男子似乎并不管她。李碧柔心里突然有一种失落感。她看了看天,已经是黄昏了,秋风明显的带着寒意。这间小屋在一个山坡上。远远的能看到山下的官道。小楠不在身边,如果她在半路上昏迷,遇到坏人怎么办。李碧柔咬了咬牙。她希望那个喝酒的男子叫她一声,只要这一声她就可以进去喝了那碗药。可是他没有说话,依然静静的坐在火堆旁。

        李碧柔感觉自己快哭出来了。可是她不能哭,尤其在一个陌生的男子面前。李碧柔重新回到了屋内,她走到破旧的桌子旁,脸已经红得发烫。药还冒着热气,飘到她的脸上。李碧柔感觉自己的眼泪掉到了药碗里。她何时受过这种屈辱。但她还是端起了药碗。

        “小心我在药里下了毒。”他突然又冷冷的说了一句。

        药碗已经到了嘴边,李碧柔犹豫了一下。她害怕山下的那些坏人,可是也许现在坏人就在身边。李碧柔看到男子回过头的眼神,落寞而痛苦。她把药喝了下去,轻轻地将碗放下。

        “明天早上再喝一碗药,你体内的毒就清除干净了。”他边说边从草堆上拿起一条半熟的兔腿烤了起来。“如果饿了就过来吃点东西。”

        李碧柔闻到肉香感觉自己真的已经很饿了。她这次没有拒绝,免得再生尴尬。李碧柔侧着身子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李碧柔小声地问道。

        男子没有回答。李碧柔也跟着不说话了。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只有火堆燃烧发出的滋滋声漂浮在身旁。

        “我叫秦非。”男子突然又开口说话,他抬起头来看了李碧柔一眼。“已经很久没有人问我的名字了,我都快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李碧柔看着秦非的眼睛,他说话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秦非将兔腿移到身边凉了凉,然后扯下几块肉递给李碧柔。李碧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伸手去接,她从来没有这样吃过东西。

        “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秦非冷笑着说,“这个时候你还要顾及自己吃东西的排场吗?”

        李碧柔愣了愣,她竟然在他面前昏睡了两天。她迅速的接过那几块肉,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冷漠的话来。她莫名的希望秦非能对她温柔一点,哪怕一点就好。

        秦非开始吃骨头上剩下来的兔肉,他不厌其烦的认真咀嚼着。偶尔他会喝一口酒来抵抗寒意。李碧柔慢慢的吃着,她看着秦非吃东西的样子,觉得这个人太奇怪了。奇怪得让她难以理解。

        “如果你挨过饿,你就不会觉得奇怪了。”秦非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

        李碧柔不说话,尴尬的笑了笑。

        “我说错了。”秦非继续说道:“独孤山庄富甲天下,你又怎么会挨过饿呢?”

        李碧柔皱了皱眉头,她辩解道:“我现在还不是独孤山庄的人。我是独孤杨的未婚妻,等我到了独孤山庄,与他正式拜过堂才算独孤山庄的人。”

        秦非突然冷笑了起来,说道:“原来你是要去独孤山庄找独孤杨成亲的,像他那样的富家子弟倒是很多女子梦寐以求的理想夫君。这一趟路再凶险也是值得的,以后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李碧柔听到这话咬紧了嘴唇。她并不是贪图富贵之人,只是要除去杀父仇人朱日向,不得不依靠独孤山庄的力量。母亲告诉过她,父亲李仁琦也参加了正派人士围剿恶人朱日向的队伍,后来不幸被朱日向所杀。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出生。父亲生前和独孤山庄现在的老爷独孤傲然相交甚好,也因此指腹为婚。父亲死后,家道中落,两家的来往少了,这门婚事也搁浅不谈了。几个月前,朱日向再现江湖。母亲不得不重提这桩婚事,她给独孤傲然飞鸽传书,想将小女嫁过去。独孤傲然回信说,那让你的女儿过来成亲吧。

        别人出嫁都是男方红顶花轿,吹着喇叭,擂着鼓来迎亲。而她却要千里迢迢亲自赶到对方家里去成亲。她带着丫环小楠前往开封的路上丢了马匹,徒步了十几里路才到那个茶铺。现在莫名奇妙的来到这里,还被人误会。想起这些,李碧柔感觉自己心中有无尽的酸楚,不禁潸然泪下。

        屋外的风呼呼作响,秦非看到李碧柔落泪,突然不知所措。他站起身来去关门,退了出去。李碧柔坐在火堆旁,看着关紧的门征了半晌。她不明白秦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现在她却担心他在外面着了凉。李碧柔站起来,她打开门,寒风吹了进来,她身子抖了抖。屋外没有人,一片漆黑。李碧柔心里有些不安,她想她是独孤杨的未婚妻,她不可以想着另一个男人。

        李碧柔第二天是被喊叫声吵醒的。她坐起来,身前的火还在跳动着,显然秦非进来加过木柴。李碧柔快步走过去推开门。眼前的一切让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秦非站在门口,他的手上握着一把刀,刀在滴血。两个穿着黑衫的人从小道上落荒而逃,他们的身体也在滴血,流了一路。

        “你,你打伤了他们。”李碧柔感觉自己的口有些干。她爹死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她的成长跟江湖并没有关系。现在她看到两个人就在她的身边流血,逃亡。“你为什么要伤他们?”

        秦非握紧了手中的刀,他突然背过身去。“我碰巧今天早上想杀人而已。”

        李碧柔愣在那里,她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秦非说完提刀往山下走,他没有回头看一眼。李碧柔看着那个背影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突然感觉到莫名的惆怅。她想她也许再也见不着他了。

        回到屋内,她看到桌上有药,还是温热的。火堆里已经没有木材,只留下暗红的白炭。李碧柔喝着药,眼泪却流了下来。放下碗她又情不自禁的跑到门口,小道上空无一人。李碧柔叹了口气,也只有依依不舍的下山去了。

        在官道上走了一里路,李碧柔又看到了前几日见着的茶铺。远远的一个女子翘首而望,看见李碧柔过来,欣喜道:“小姐,我在这。”

        李碧柔看到小楠,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小姐,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小楠拉着李碧柔坐下来,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哪个他?”

        “就是那个把你救走的人啊!”小楠略带惊喜地说:“那天小姐喝了毒茶,昏睡过去。几个带刀的人意欲将小姐带走。多亏那个恩人杀退那些人,他还背着小姐离开,说要为小姐你解毒。走之前他交代我说让我在这等候,不可离开。”

        李碧柔想起了早上在破屋门口看到的那两个人,他们也是带着刀的。说不定他们是来杀自己,结果秦非救了她。想到这李碧柔心里有些不安,问道:“那茶中的毒到底是谁下的?不是这茶铺的掌柜吗?”

        小楠摇了摇头说:“那天恩人逼问掌柜,掌柜说是在上茶之前有一个女子用刀逼迫他在小姐的茶杯中下毒的。等小姐喝茶晕倒,那个女子已经不见了。”

        李碧柔叹了口气道:“我一向与外界并无来往,这一出门怎么会遇到敌人呢?我们赶到开封以后重新买两匹快马,还是早些赶到扬州为好。”

        小楠点头称好,两人收拾好包袱,匆匆忙忙的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