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壹
鞭炮齐鸣，焰火满天，独孤山庄的春节开始得着实热闹。扬州城的老百姓也有大老远来的，围着独孤山庄，看那难得一见的烟花。
李碧柔站在卧房前仰着头看，她的脖子都酸了，越是热闹繁华就越感到寂寞。莲儿打些热水让李碧柔梳洗。
“早些睡吧，明天一大早都要去祠堂恭贺老爷呢。”
李碧柔点头，问道：“我做的点心都装好了吧？”
莲儿笑道：“装好了呢，老爷看到这些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碧柔有些安慰的微微一笑。她让莲儿下去休息，自己关好门，也将桌上的灯火吹灭了。只是她一直睡不着觉，各种各样的思绪拥挤在她的脑海里。迷迷糊糊的，似乎在梦中，又似乎是醒着的。到了黎明，李碧柔听到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她从床上坐了起来。黑影在窗户外一掠而过。李碧柔把门打开一点，透过门缝，就着雪光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秦非手里提着刀，他朝四周看了看。李碧柔急忙把门关上。秦非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李碧柔有些困惑。过了很久，李碧柔又悄悄地将门打开，天更亮了些，只是秦非不在那里了。
她坐在桌边一直到莲儿端着热水来敲门。对着镜子梳妆，胭脂水粉让李碧柔显得更加妩媚。这都是独孤杨特地买回来的。他说，独孤山庄的人应该是高贵的。李碧柔苦涩的笑，有时候她会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独孤山庄。
莲儿提着点心，李碧柔走在前面。她们来到祠堂的时候人基本上都到齐了。独孤杨看到李碧柔过来，会心地微笑。他抬头看了看祠堂外的人，然后回到祠堂里对独孤傲然说：“除了‘瘦菩萨’刘青山外，聚贤院的人也都来了。”
独孤傲然问道：“没有通知秦非过来吧。”
独孤杨点头道：“遵爹您的吩咐，没有通知。”
“那就开始吧，拜祭独孤家的列祖列宗。”
聚贤院的人被安排到祠堂前面的院落休息。独孤山庄的后人则挨个到祠堂里拜祭，李碧柔本还不算独孤山庄的人，但想着离成亲不远，也是一样的行事。他们把自己准备的礼物献给独孤傲然。独孤傲然满脸的笑意，他为自己有这样的地位感到满意。
金月兰坐在独孤傲然的旁边，礼物就放在她左方的桌子上。她伸手去拿茶喝的时候碰到一股凉凉的东西。她扭过头去，突然尖叫了起来。
“血，血。”
祠堂里一下乱了套。聚贤院的人听到喊声也都提着武器冲了进来。独孤傲然盯着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竹盒，它的底部漏出血来。独孤傲然示意所有人退后一些。他将竹盒打开，登时吓了一跳。
竹盒里面是一颗带血的人头。
“蒲扇公子”魏湘友眼尖，喊道：“是刘青山贤弟。”
独孤傲然将人头提出来，果然是刘青山。聚贤院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脸上不乏有惊恐之色。独孤傲然扫视了祠堂里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这盒礼物是谁送来的？”
独孤杨也随着父亲的眼光看过去。只见李碧柔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莲儿跟在身后，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是……是我。”李碧柔慌乱地说道，“可是我明明做的是点心。”
独孤杨看到父亲一脸的怒气，连忙走向前去，说道：“这件事一定与碧柔无关，肯定有人搞鬼。”
独孤傲然冷冷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独孤杨说不出话来。他走近了竹盒，看到竹盒的里面放着白纸，可惜已经染红了。独孤杨说道：“这竹盒确是装过点心的，白纸上还有点心的残渣呢。我想一定有人故意陷害碧柔，将人头替换了点心。”
独孤傲然也顾不得礼仪未完，说道：“都跟我来。”
一行人往李碧柔所住院落的厨房奔去。李碧柔脸色苍白，被莲儿扶着。独孤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李碧柔点了点头，她发现她只有依靠他了。
点心被倒在厨房的角落里，人头果然是后来替换的。
独孤傲然长吐了口气。莲儿扶着李碧柔已经走到了面前。
“莲儿，你昨天晚上可曾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没有。”莲儿摇了摇头，她看了李碧柔一眼，说道，“我睡觉比较死，小姐知道的。”
独孤傲然朝独孤杨看了看，独孤杨知道父亲是要他问李碧柔。
“碧柔。”独孤杨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说，“昨天夜里到今天你们出发之前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有？”
“好像……”李碧柔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惊恐地说道，“好像没有什么事。”
独孤傲然低头沉思了片刻，摆手道：“今天是大年初一，本来不应该如此扫兴。杨儿，你把刘青山的头收起来，等找着身子我一定厚葬他。至于这件事的真相，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聚贤院的各位英雄好汉，请跟我到前厅用茶。”
聚贤院的人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说法，只得听从独孤傲然的意见。
临走时，独孤傲然对独孤杨说道：“碧柔受了惊吓，你就在这都陪她一会吧。”独孤杨点点头。莲儿也识趣的走开了。
屋里只剩下独孤杨和李碧柔两个人。良久的沉默，两个人都不说话，死气沉沉的。李碧柔看着独孤杨，他似乎在等自己先说话。
“谢谢你相信我。”李碧柔慢慢地说道。
“我没有相信你。”独孤杨有些悲伤地说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我……”李碧柔不知所措。
独孤杨叹口气道：“你刚才明明想说什么的，可是你却隐瞒了。”
李碧柔突然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独孤杨了，这种想法越来越让她难受。李碧柔点头道：“是的，在天快亮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来过这个院落。”
“是秦非吧。”独孤杨道。
李碧柔提高了声音：“你怎么知道？”
独孤杨摇头道：“如果不是他，谁还能让你如此袒护？”
“我……我没有，我只是怕伯父误会他。”李碧柔焦急起来。
“你这么在乎他？”
“我误会了他太多次，所以我不想再让别人误会他。”
独孤杨激动道：“那你就宁愿让我误会？你不觉得这样对我不公平吗？”
李碧柔委屈得眼泪已经充盈了眼眶，她边往外走边说道：“那我这就去告诉伯父。”
独孤杨转身拉住了李碧柔，他看着她的泪眼婆娑，却止不住地怜惜。独孤杨叹了口气道：“还是算了吧，如果我爹知道你刚才撒了谎，一定会非常生气的。我不想让我爹讨厌你。”李碧柔感觉自己的手都被握疼了，那么紧，不想松开。
叁拾贰
独孤柳匆匆忙忙地跑到秦非的卧房，推开门就说：“府上出事了。”秦非坐在桌边喝酒，他抬头看着独孤柳，笑道：“大年初一你大惊小怪什么？”
“真出事了。”独孤柳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个叫什么刘青山的死了，头被砍下来放在我嫂子的点心盒里。”
秦非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锁紧了眉头。他没想到洛教的人这么快就对李碧柔动手了。昨天晚上他本来是去跟踪一个黑影子，后来因为地形不熟跟丢了。而那个黑影人却好像对独孤山庄很熟悉。
“你怎么了？”独孤柳一把将秦非按着坐下，说道，“虽然你的伤快好了，但也不能出面管这事。弄不好被我爹误会你就麻烦了。”
秦非问道：“那你嫂子有没有被你爹误会？”
独孤柳摇头道：“好像没有吧。”
秦非这才拿起酒杯喝了口酒，缓缓道：“我自然是不会管的，你哥哥武功不是很好吗？”
独孤柳大笑了起来，道：“原来你还在为我哥刺伤你的事生气啊。”
正说话间，有人敲门。独孤柳快步去开门，李碧柔站在门口。独孤柳先是一愣，然后把李碧柔拉了进来，说道：“嫂子你怎么来了？我哥呢？”
“你哥在陪聚贤院的人。”李碧柔欠着身子说道，“我找秦公子有点事问问。”
“什么事，问我就行，我最了解他了。”独孤柳嘻嘻哈哈，拍着胸膛。
秦非抬头一脸木然的看着独孤柳，独孤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秦非说道：“你先出去吧。”独孤柳以为自己听错了话，但看见秦非很严肃的神情也只好点了点头。出了门还不忘将门关上。
李碧柔走到桌旁，说道：“我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今天早上的时候你到那个院子里做什么？”
秦非笑道：“原来你是来质问我的，你认为我是去做什么？将人头替换你的点心？”
“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李碧柔淡淡地说道。
秦非闭上眼睛，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李碧柔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对不对？”
“也许吧，不过这些事你不知道为好。”秦非摆手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被独孤杨误会了可不好。我不想再为此挨一刀。”
李碧柔欲言又止，硬生生的挤出来一句话：“你伤口还没好，少喝点酒。”
秦非没有抬头。李碧柔站了一会就转身离开了。
推开门，李碧柔看到独孤柳站在不远处一簇火红的梅花旁。她走过去，忽然觉得独孤柳是喜欢秦非的。正是情窦初开的女子，在一起相处又能这么开怀，不是喜欢能是什么？
“嫂嫂，你们说什么了，他都不让我听的。”独孤柳跑过来，一脸的不满意。
李碧柔拉着独孤柳的手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事。只是记得在路上的时候他的身体不适，前些天又挨了你哥哥一刀，所以来问问。”
“这样子啊，他确实是身体有病呢，到了晚上就要喝很多的酒，说是身体发冷。”独孤柳想了想说道，“等我爹忙完这几天闲下来了，就让他请高人帮秦非治病。”
李碧柔点点头道：“那还劳烦你多照顾了。”
说完话李碧柔觉得有些不对劲，独孤柳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李碧柔连忙说道：“你去屋里陪他吧，我先回去了。”
独孤柳跳跃着进屋。可是她没看到秦非在屋里，窗户是打开的。独孤柳一跺脚，心里暗想道：“他从窗户跑出去干嘛了呢？”
几步出门，独孤柳赶上了李碧柔，远远地在后面喊道：“嫂嫂，秦非去干吗了？”
“什么？”李碧柔一脸迷茫。
独孤柳道：“跟你说完话他就从窗户跑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李碧柔心想不好，朝独孤柳招手道：“你跟我回卧房，这里不安全。”
独孤柳自认有几招三脚猫的功夫，拉着李碧柔道：“嗯，我送你回去，有我保护你，不用怕。”
两人匆匆来到卧房。卧房的门是开着的，秦非站在房内。他正要往外走，被李碧柔和独孤柳堵在了门口。秦非回过头去，李碧柔顺着他的视线，她看到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放在桌子上。她的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独孤柳推开秦非跑进屋内，她认出了那颗人头，是“快刀手”蒋二郎。
“我去通知我爹爹。”独孤柳说完就走。
李碧柔本想阻止，伸出手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秦非返回屋内，在桌旁坐了下来。李碧柔站在门口，她的脸是苍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
“你走吧。”李碧柔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再晚就来不及了。”
秦非摇头道：“我不能走。”
“为什么，你不走独孤老爷会怀疑你的，你难道想白白送死吗？”李碧柔激动起来，也顾不得秦非的感受了。
“可是我走了他就不怀疑我了吗？”秦非摆手道，“你不用说了，我现在还不能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李碧柔愣在那里，正要问话。独孤傲然带着一帮人就走进了院子。他们看到蒋二郎的人头时都不免身子一颤。独孤傲然走进屋内，看了看秦非，说道：“你就是秦非？”
秦非点了点头。
独孤杨悄声的走过去将李碧柔拉到自己身边。
独孤傲然冷冷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杀蒋二郎？”
秦非笑了起来，说道：“那你为什么一口断定是我杀了蒋二郎呢？”
独孤傲然道：“因为你的出现很蹊跷。同样的手段用了两次就不好了。杨儿，蒋二郎是什么时候离席的？”
独孤杨回答道：“半个时辰前，说是要去茅房，这一去就没回来。”
独孤傲然看着秦非，问道：“我曾听人说你的武功不弱。聚贤院的人都在大堂之中。独孤山庄中能这么轻易杀了蒋二郎的人不多，确切的说，就是你。”
秦非没有答话。
独孤山庄的家丁匆匆地跑进来，说道：“在茅房门口看到蒋大侠的尸体了。”
独孤傲然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秦非。
“独孤山庄这么大，哪不能藏一个凶手。或许是外面跑进来的大侠，因为看不惯独孤山庄的一些事情，所以才对这些趋附独孤山庄的人动手的吧。”秦非笑道。
“你少在这狡辩，那你说说你这个时候怎么会在碧柔的房间里？”独孤杨抢话道。
秦非道：“我如果说我是跟随凶手来到这个房间的你们会相信吗？”
“我相信。”独孤柳走到前面，插话道，“嫂嫂本来是在屋里跟我师父说话。后来我在屋外跟嫂子送别的时候，师父从窗户走的。我师父一般跳窗的时候都是有急事。我想他没这快跑到前院的茅房杀了蒋二郎再把他的头带到这的吧。我跟嫂嫂也是很快就来到这里的。”
独孤傲然瞪了独孤柳一眼，说道：“这里没你的事。”
“怎么没我的事，是我先发现的呢。”独孤柳不满父亲的责备，说道，“反正这件事没查清楚之前你们不能说是我师父做的。”
独孤柳师父前师父后的，弄得聚贤院那些想插嘴的人也不敢说什么了。
“碧柔，是她说的那样吗？”独孤杨低声问道。
李碧柔点点头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