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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边遇险(上)



                                            打从那一次井边打水的事件后,我算是和林牧凡结下了梁子。不过老实说,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们两个也不会对盘,毕竟我做过贼,而他又是一个兵,这再怎么也八竿子绕不到一块儿去。而没好处的事情我柳含絮是向来不会做的,所以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我能躲也尽量躲着他。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林牧凡来了山阳县之后,山阳县的风气倒真好了不少。虽然他脑袋一根筋,但做事倒不吝疲劳,一到任上,就立刻整改了县衙里捕快们平日里好吃懒做的作风,强逼着他们跟着他出来巡街,宣传防盗知识,顺便还真逮到了几个运气不好的小贼,顿时成名动县城,成为了山阳县老百姓争相称赞的好捕头。

        而我也顺带着捞到了点好处。林牧凡既然和我住在一个屋檐下了,那络腮王、烂眼儿龙、金牙黄那几个捕快自然也知道如何在我的面前争取好印象以巴结自己的上司,在我面摊吃面之后不仅懂得了付账,顺便把三年多以来“赊”我的一大笔账给我结了,所以这个月的月末,我拿回了整整十四两银子,虽然还不外算金师爷及他的家属还有几名衙役大哥欠下的账款,但这对于我来说已经很高兴了,很知足了。于是月末的时候我破天荒的大方了一回,请了康家老夫妇去城里最有名的“醉仙楼”下了顿馆子,本不想请林牧凡的,但想到金牙黄他们几个也是看到他的面儿上才还的钱,就还是把他也一起请了。

        于是,我们一行四个人,不同身份,不同年龄,来自不同的环境,却意外地像一家人般,高高兴兴地到了“醉仙楼”。

        “醉仙楼”就在离我面摊不远的对街上,所以我也跟他们店里的伙计吴小二混得很熟,见是我去了,又见现在县里的大红人林牧凡也在,顿时扬起了热情的笑脸,将我们迎了进去,然后在前面开路,想引我们坐在一楼的大厅中央。

        眼时正值饭点,大厅里人来人往三五划拳吆喝的很是嘈杂,再加上吴小二领我们坐的位置靠边,一转头就能看见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我难得做一回东,一见楼下的气氛就有些不爽,于是搀了康家夫妇就想往楼上的雅间走,“康老爹,康大娘,走,我们上楼坐去!”

        我心里想得好,我来这里三年了,康氏夫妇都挺照顾我,平日里就当我是自家子女那般疼爱。所以我现在把钱收回来了,虽然不是很多,但在这“醉仙楼”的雅间消费顿饭也是消费得起的,我反正难得请客,就让康老爹康大娘吃个尽兴的好。

        但令我想不到的是,我的话刚说完,吴小二就一把跳上前来伸手挡住了我,脸上多了一分紧张,但随即又冲我咧开嘴笑了起来,“呵,柳儿妹子,林捕头,不是我不想让你们上雅间,实在是……”他面有难色地看了看我,“今天楼上的雅间都被人给包圆儿了!楼上实在没座位了。所以……要不你们就将就将就,就坐在一楼吧?”

        “什么?”我一听吴小二的话,心里就有几分憋屈,也感觉有几分下面子,于是赶紧将吴小二扯到一旁,悄悄地道,“喂,吴二哥,你哪次来小妹那里吃面的时候小妹我不关照你多给几个大馄饨的?小妹平日里这么关照你,怎么到了这时你却下我面子?明知道我平日里难得请客的,呐,是兄弟的,今天怎么也得给小妹我在二楼匀张桌子!”

        “嗨,妹子,不是我不帮你,”吴小二有些为难地深叹了一声,“是真的没办法帮啊!楼上的雅间昨天就被那城西的宋员外给订下了,说是要招待一个特别的客人,还给了我们掌柜的五十两银子做订金,嘱我们掌勺的师傅把菜做精致一些……你说,我还能让你上去吗?”

        “可是……”我犹不死心地想要念叨两句——

        “好了,柳儿,”康大娘听到我们的话,走了过来,拍拍我的手,慈祥地笑着,“没事的。我们就坐楼下吃,也是一样的。”

        “是啊是啊!”林牧凡也凑了过来,说我笑着,“反正楼下楼下不都是吃饭么?坐楼下吃有什么关系?”说罢,也不管我这个做东的高不高兴,径直将我拉到了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

        于是一行人每人点了两三样精致的小菜,吴小二见我们不再为难他,也特别地卖力,先报了菜名给厨房,又跑来为我们端茶送水,特别的殷勤。

        正在忙乎的时候,突然从外面走进一个男人,精瘦精瘦的个儿,小鼻子小眼儿的长相,却仗了什么势似的昂头挺胸走得异常的得意,且带着几分嚣张的模样,

        吴小二正在给我们倒茶,见到此人来了,赶忙迎了过去,满脸堆笑,“哟!这不是曹里正吗?”边说边拿起肩上搭着的扫尘布帮那男人掸了掸,然后手一伸,指着二楼的方向笑道,“宋老爷已经在楼上等您老好久咧。请您老跟小的走!”

        “曹里正?”听到吴小二的招呼声,林牧凡皱了皱眉头,眼睛扫了一下二楼楼梯间的方向,当看到当真是自己认识的人时,不觉“咦”了一声,又皱紧了眉头,“原来是他……”他喃喃道。

        “怎么了?”我看他神色不对,凑过身去问,端着茶杯,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

        林牧凡若有所思地道,“我上任这一个多月,自然要将县里各乡和里的小吏们熟悉一下。这曹里正,正是县郊猫耳井的里正。只是……宋员外这种大户人家,平日里一般都不会跟这种小里正交往的,怎么今天会包下了‘醉仙楼’的整个雅间,还嘱店小二要好菜侍侯,只为请这么一个小小的里正?真是甚是奇怪!”

        听他这么说,我这才注意到这件事的确很奇怪,于是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这件是甚是奇怪呢!”

        不过想了想,除了对宋员外包圆了整个二楼不允许我们上楼去的做法有些腹诽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太让人费解的事情,所以我也懒得深究,待吴小二替我们上了菜,我与康老爹康大娘还有林牧凡也就埋头吃了起来,直吃得肚子滚圆大呼过瘾方才作罢。

        “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娘啊!”

        在“醉仙楼”吃完饭,已是华灯初上的时侯。我吃得肚子滚圆,正和林牧凡搀了康老爹和康大娘散步似的往屋走,却在穿过一条巷子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了像是招财焦急地哀求声,“求求你救救我娘吧。我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求求你……”

        脚步,一下子停顿了下来。

        没错,那声音,的确是招财!

        出了什么事情?我心下一奇,赶紧放开康大娘,“康大娘,我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说完,我不顾身后搀着康老爹的林牧凡大声的唤我,循着声音的方向就快步地跑了过去。

        “唉,走吧走吧,我们店里的确没有这味药,我帮不了你啊,你再到别处去找找吧……”

        “可是大夫,我上哪儿去找啊……”

        近了,近了。待我循声拐了两条巷子跑到大街上时,当我近得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仔细的时候,便看到招财正可怜巴巴地抱着“康添寿堂”药铺的王大夫的腿,正满脸的哀求与期望地看着他。

        “招财?”一看果然是招财,我叫招财的名字,大跨步地走上前去。

        正在与大夫纠缠中的招财听到声音,一回来,看见果然是我,顿时神情有些尴尬起来,  “夫子……”他喏喏地唤我,手一僵滞,王大夫趁机脱了身,赶紧向我诉苦,“哟,柳姑娘,你来得正好。快看看招财这孩子吧,他娘又病了,我去看了诊,也开了药,但里面需要一块鳄鱼肉做药引,可我们店里没有这种名贵的东西,这孩子却以为我不愿意赊给他,横竖闹着让我赊,让我救他娘,这……”他急得直搓手。

        我听着王掌柜说的话,慢慢地走近招财,看着他跪坐在地上仰头看我,那可怜的模样,就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猫。

        手,伸到他的面前,我面无表情地命令他,“起来!”

        招财怯怯地看着我,却瞬间红了眼睛,“夫子……”他唤着我,抹了把眼角的泪痕,“夫子,我娘这几天喘得厉害,刚刚她又蹶过去了一次……王大夫跟我说,如果找不到鳄鱼肉治我娘的喘症,我娘说不定哪一天发病时就会死的,她真会死的……”说到这里,他看着我,眼睛一亮,仿佛又重新看到了一丝希望一样,一把抓住我的手,充满着渴望地看着我,“夫子,要不你给王掌柜说说……求求他,求求他救救我娘吧。我还小,我有的是力气,将来我欠他的债会一并还了的……”他边说边使劲地摇晃着我,力道之大,差点将我的头晃晕。

        “招财,你先起来,你先起来!”我忙止住他的摇晃,“我相信王掌柜不是狠心之人,一定有办法解决的,你先起来!”

        其实我们都知道,招财的母亲患的是哮喘症,根本没的根治,平日里也亏得王掌柜接济,再加上我帮他们母子采些草药,倒也能平安度日。但近日他娘的喘症越来越厉害,次数也越来越频繁,王大夫也早就跟我说过,如果找不到鳄鱼肉作药引而任由招财的娘的病一直发展下去,真的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要了她的命。

        可放眼我们龙璧皇朝,鳄鱼肉都是极珍稀的东西。别说我们这小小的山阳县,就算是到了州里府里,怕也极难寻到。

        扶起了招财,虽然我对王大夫的话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底,但看到招财那小小年纪却如此难过的表情,心里终是不忍,于是抬头看向王大夫,问,“王大夫,你看,除了鳄鱼肉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疗这喘症吗?或者,可以用什么药代替这鳄鱼肉?”

        王大夫捋了捋胡子,点点头,“有的,这一味药在我们山阳县境内也能找到……只是……”他欲言又止。

        我忙追问,“只是什么?”

        恰在此时,只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柳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呀?”林牧凡的声音。

        转头,就看见他正搀了康老爹康大娘急急地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三个人俱是气喘吁吁,“呼,你跑得好快!”他傻笑着,冲我道。

        “林捕头!”一见是林牧凡来了,王大夫马上毕恭毕敬地见礼。一阵寒喧过后,我终于抑不住心底的好奇,让林牧凡扶了康家夫妇站到一边,然后一把将王大夫薅到一边,凑上前去与他小声地道,“王老夫,这味药到底是什么?”

        王大夫皱了皱眉,“唔——这味药嘛,就是蛇皮!”

        “蛇皮?”我惊声道。

        “对,就是蛇皮!但这种蛇皮不是普通的蛇皮,而是白章蛇蜕下的蛇皮!此蛇就产于咱们县郊的观音山中,身黑,有白章,不喜动,一般都居于悬崖上的洞穴中,它所蜕下的蛇皮与鳄鱼肉一般,有补气壮骨、驱湿邪,治喘症的功效,但……”他又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我急急地问。

        王大夫捋了捋胡须,想了半晌,方才抬起眼望着我,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我道,“此蛇平常虽然也不会主动攻击人,但此蛇其毒剧烈无比,但凡被咬伤者均无一生还!况且现在正值初夏时节,虽然现在正是白章蛇蜕皮的时节,却也是其伤人最多的时节。所以通常我都会告诉一些进山吹柴及采药的樵夫、药家,叫他们莫要到悬崖边,特别是有洞穴的悬崖边去打柴或采药,因为这是极危险的一件事……”说到这里,王大夫有些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听到王大夫的话,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担忧。

        但回头看看那一脸渴望望着我们的招财,我的心却又莫名地软了。

        别说招财是我的学生,就算是一个与我素不相识的人,看到他这么小小年纪可以为了自己的娘亲做这么多事,我也不忍心让他失去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于是我下定了决心,冲王大夫点点头,笑道,“王大夫,你放心吧,我会自己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