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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在回程的车上,我想,也许一切就该此落幕。然而,许多年后我终于明白,那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另一个起点,另一段故事。

            醒来的时候,脚疼得厉害,不能动弹。全身也有些酸软。睁开眼睛,所到之处,一片惨白。

            我在医院里——这是我的第一反应。而后我记起来了。回程的车子出了车祸,现在看来,我是得救了。侧过头,看见守在床边的爸妈,也许是太过于担心,两人都累得趴在我的病床边睡着了。他们好像只是擦伤了点皮,没什么大碍。我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似的脚,不知是该庆幸爸妈没事,还是该哀叹自己的倒霉。看先今这架势,我的脚十成十的是骨折了,跑脱不了。

            头有点晕,我总觉得自己钝钝的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但由于车祸的影响,脑中一片空白,一回忆就疼得厉害,不得不放弃。

            在我醒来后的第三天,在医生确认我除了脚伤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时间外并无大碍后,爸就是果断坚决、异常干脆地订了机票回去工作了。妈笑得一脸诚恳地告诫我要好好养病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堆多到可以让我在医院养老的费用。之后,坚定的舍弃了不良于行的我,自己逍遥去了。

            身为他们的女儿,对于他们的恶劣个性早就一清二楚,我连骂他们冷血的兴趣也没有,任由他们去了。不过,似乎少了什么。

            在无聊的打了今天第一百零七个哈欠以后,我终于想起来少了什么——我出事住院至今已经有一个礼拜,哥和夏雪扬竟然没有出现过。

            “两个冷血无情,极度不合格的烂哥哥!”我一边愤恨的骂着一边在包里找着手机,“哼,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竟然不来探病,别想用不知道来唬弄我。”

            拿手机的时候顺带扯出了那个血红的诞辰石。我盯着它,有些发愣,那种似乎忘了什么重要事情的感觉又冒出来了。仔细想,又是一次头疼欲裂。疼得冷汗直冒,我放弃了继续探究的念头,抚摸着这块如血的琥珀,忽然泛起一阵苦涩——我在这个血珀的主人心中,究竟算什么?因为爱,所以在乎,因为在乎,所以,我会计较……

            在回神前,我已经拨通了一个号码,却不是萧、夏两人的……

            “该借此,弄个明白了。”我对自己说。

            从来不知道,等待竟是如此漫长。

            离我打的那个电话也才不过两天,我就开始胡思乱想。一边自我宽慰也许些许有什么急事,一边已渐渐感觉到了绝望。一点动静也没有,是毫不在乎的表示吗?再打去询问,却总是无人接听,没由来的一阵的慌乱。

            那个人总是电话不离身,铃声响三声她必定会接。因为她说,耽搁久了客人会不耐烦,她就会少赚一笔钱。她的代号叫“雅”,是我偶然间认识的,一个以独特怪异的点子为他人服务的奇特女子。雅的点子虽然很刁钻古怪,但不可否认,很有效。所以我找上了她。

            然,那之后,却是再也没有消息。雅的,哥的,夏雪扬的。

            曾担心过雅可是出了什么事,但后来明了了。她只不过是不想斩断我的最后一丝希望而已。沉默的意思我懂,所以在绝望过后我开始学会遗忘。如果夏雪扬只是在我身上寻找夏雪辰的身影,那么我也就该安分的退回“影子”的界线内。

            我一直这么认为着,坚信着,却还是把一切想得太过于简单。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是与雅失去联系的第九天。

            初雪风一阵的冲进我的病房,我尚来不及惊讶她的出现就生生受了她的一巴掌——这一掌相当用力,与她给人柔弱的感觉完全相反。我瞪着她,要她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沈依含从来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主,向来只有我冤枉别人的份,哪容得别人在我头上放肆。

            门又被撞开,这次风一阵冲进来的是哥——我从没见过那样阴鸷失态的他。哥看了一眼我已经肿起来的半边脸,扬手给了初雪一耳光。“啪”地响起在空荡的病房被回放的更大。几乎在掌声响起的同时,哥用冰冷阴沉的声音说,“你没有资格打她。”

            然后,在我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的时候,哥反手又给了我一耳光,力道之大让我口中泛起一股腥甜。

            “小含,我以为你只是有点任性,但至少还懂得分寸,所以我才那么宠着你,甚至让雪扬……我从来没有想到最后害死雪扬的,竟然是你!该死的,我当初为什么在那种时候给你打电话,给了你开这么一个他妈的见鬼的玩笑的机会!”

            第一次,我听见哥用这般愤怒的声音说话,还夹杂着脏话。完全不像他了。

            我只觉得脑中“轰”得一声,像是什么倒塌了,“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的声音在颤抖,语不成句。刚才,我好像从哥的口中听到了一个死字。谁死了?

            “你不是出车祸重伤昏迷,命在旦夕,让雪扬来见你最后一面嘛?为什么还好好的躺在这里装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舍弃了柔弱的一面,初雪狠狠地瞪着我。蓦地,她笑了,冰冷冰冷,带着讽刺,“你不是想知道你在他心中是什么地位?现在满意了,听到你的‘玩笑’,他为此病发身亡——他爱你,这个答案你满意吗?人都没了,你就为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很久很久,我才听懂了他们的话。夏雪扬,死了,因为我那个可笑、荒谬的试探……

            影像倒退着,我记起那个被遗忘的重要事情:雪山上那个电话和血珀上不详的裂痕。我也明白了一直困扰我的事情。那些总连不上的片段,不是因为它是虚假的,而是因为残缺。因为我一直坚信着雪扬与雪辰中只有一个人有心脏病。我忘了,他们是双生子,先天性心脏病,应该是两个人都有的,应该是。

            后来我才知道,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夏雪扬的情况已经不太乐观。在住院治疗,本该还有两年的寿命因为夏雪辰的离开带来的打击一下变得未知,随时可能病发身亡。打电话给我,是因为夏雪扬说我很像夏雪辰,然,我终究不是他,所以哥没有叫我回去。医院急救的脚步的打断了他说不出口的话。

            我还知道,本已经基本稳定了的病情,在听到雅所谓的“试探”后,再度病发。医院原本打算稳住病情之后把他转到他常年接受治疗的美国医院,而那样的情况下病发,将本来就渺茫的生存希望彻底击碎。在送往美国抢救的飞机上,夏雪扬,停止了心跳……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都无法完全相信,那个光存在就可羡煞世人的贵公子,那唯一一个让我联想到“完美”的俊才,真的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从不信神的我,却宁愿相信夏雪扬是神最宠爱的孩子,因为太爱,所以很早很早地就把他收回去留在身边。
            那一日哥和初雪还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记得最深的,却是初雪盯着我那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的眼神和含着血与泪的指控……

            第十九章(正文完结)

            那日一别,哥就失去了踪影。甚至连萧氏夫妻都没有他的消息,只留下一封信说,想一个人静一静,勿念。

            听到这个消息,我忽然明白,哥他是在自责。他无法原谅让我接近夏雪扬的他自己。因为,他本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局,也曾经试图阻止,但终是没有做到彻底。萧然最恨的,是他自己。

            而我,依旧是那么活着。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失了心,肉体却还是凭着过去十几年的记忆活着。很多人都说我变了。其实不然,这个没有心的躯壳只是遵循着记忆中十六年的生活规律活着,怎么可能变呢?我只是,不再满世界的寻找帅哥了而已——只因见过了那个人,这世间的男子,竟是再也入不得眼……

            爸妈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提,连态度也未改变分毫。也许,这就是他们爱的表达方式。不轰轰烈烈,却是我现在最渴望的,理解。

            一晃眼,已是过了十个春秋。我也二十六岁了,爸妈从未在我面前提过“结婚”之类的词语。对于他们的理解,我打从心底觉得温暖。

            十年间,仍旧是没有哥的任何消息消息,反倒是不断的听到初雪的情况。她继承了父辈的产业,却一直未曾再嫁人。外界沸沸扬扬的传者,她是一个红颜祸水。两任未婚夫都在订婚后不久被她克死。然而,也许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缘故,我没有理由的就是相信,这些流言,是她自己散播的。她与我一样,都是个失了心的傻子而已。心都丢了,还在乎什么名誉……

            这十年,初雪彻底的颠覆了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商场上,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女强人——尽管,她仍是美得那样娇柔,宛如水做的女子。

            我也渐渐了解了那个被雪扬敬爱着的他的兄长,夏雪辰。有时我会突然明白为何初雪会爱上雪扬,因为夏雪辰实在太美好、太温柔,好得令所有人在他面前都自惭形秽。在这个纷杂的世上,他就像是一块格格不入璞玉,安安分分偏偏又让人无法忽视。而对于初雪这个要强的女人来说,这是个致命伤。她可以选择夏雪扬,因为他够强势,让她臣服;却不能接受夏雪辰,一个让她自卑的男子。初雪不是不爱他,而是不敢爱。太过美好的事物,人类会本能的去崇拜,而不是爱。这是夏雪辰的悲哀。

            随着了解的深入,我越发不懂。这样一个温柔得连别人对他说话都会不自觉放柔语调的人,夏雪扬竟然觉得我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