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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猜心(下)



                                            “太不像话了……”

        “这小小一介舞姬,仗着几分姿色……”

        “哼,就是……”

        ……

        面对各座讽词纷纷,台上的猜心一语不发,依旧淡淡笑着。

        台下议论令许心湖不免为猜心更加担心起来,这样一位才品貌三绝的姑娘,为什么谁都不得罪偏偏得罪这个败家子加混蛋加色魔加花花公子呢?

        许心湖正在暗暗担心,谁知身侧有一个人缓缓立了起来,众人皆向这人望过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许心湖最最担心的傅七夕。

        傅七夕长指一勾,身后侍女立刻将一支翡翠酒杯奉到他的面前。傅七夕拿过酒杯,又亲自斟满,一双狡黠慧目紧紧盯着红衣女子,一边微笑一边径直踏上通向舞台的木桥。

        ——他要做什么?

        许心湖和众人一样,惊异地望着这个一步步走向猜心的大少爷;但许心湖却多了一层担心,他虽然微笑和悦,手中也是举着酒杯似是盛意拳拳……但面对一个拒绝了自己又在自己宴会上对自己请来的宾客下了逐客令的这样一个女子,他真的会只是坚持要敬一杯酒这么简单吗?……

        猜心见他向自己这边走来,只是露出宁静的微笑看着他,两人的四目相视令其间氛围忽而诡异起来……

        来到猜心身边,傅七夕含笑举杯到猜心面前:“姑娘,请。”

        ——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

        许心湖心中不快暗念道:猜心明明都拒绝了你,你却还要强人所难!自以为是情圣,以为天下姑娘都必须恭维你不成?最好再被拒绝一次!

        猜心一双柔眸从未离开过面前男子的双眼,玉指轻轻接过酒杯,柔声道:“傅公子当真解得猜心的心么?”

        闻言,傅七夕轻轻一笑,俊美的脸又贴近猜心几分,若有所指道:“猜心姑娘,你难道不是在等我吗?”

        猜心看着近在咫尺的傅七夕,却不言语,只是轻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他二人是笑对饮酒好不欢愉,但各座众人可依然是满面疑惑:若说先前这猜心拒绝他的酒是为听她一语,但现在她一语犯众怒,她却居然肯喝下这杯酒了?

        座中果然一俊俏少爷再看不下去这猜心前后的态度变化,语带几分不满地扬声道:“傅兄,这出莫不是你与这位姑娘演给我们玩的吧?”

        傅七夕闻言,面向此人笑道:“恒兄可别误会,小弟今晚也是第一次与猜心姑娘相会。”

        “但是,但是!她明明……”那恒少爷欲言又止,但大家都看在眼里,便明白他所指。

        傅七夕无奈地用扇子拍了拍肩,突然座中一清亮稚音响起:“好笨哦!哈哈!”

        “你!你说什么——”恒少爷闻此声,哪里还忍得下,“谁在无端叫嚣?”

        “唉~”许心湖面怀惊色看向自己身旁坐着的这个小姑娘,敢向这位少爷“叫嚣”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万世啊:

        “这位少爷长得这么帅,一看便知是当世才俊——”

        “哼!”恒少可不打算买她的帐,却也得意地听着她赞许自己。

        “可惜啊,原来这么笨。”万世摇着手周扇子,顾自笑起来。

        “你说什么!”恒少怒掌击案。

        “本来就是嘛,明明都是公平竞争,才思比不过人家傅少爷,还要嫉妒人家!”

        “什么嫉妒……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又没有比!”

        “刚刚不就在比试吗?”

        “刚刚?”恒少满面狐疑。

        “明明就是别解,你却猜不出来,难道不是才不及人吗?还在这里‘叫嚣’。”万世把这两个字又还给了他,不打算给这不知什么身家北景的少爷半点面子。

        “别解?……”恒少突然想到了什么。

        ——别解?

        ……许心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突然一顿暗道:“原来如此……”

        “人家猜心姑娘明明讲明,解她语者与之相饮啊。”万世娓娓相道:

        “‘伊人’不是人,自然是‘尹’啊,有口能言,自然第一句的解字是‘君’喽;‘桃李’不果非木物,为‘兆’、‘子’二字,能记恩情这自然有情慧,不是人是什么?二句解字自然是‘子’喽;‘猜心’以语换‘狼心’,‘语’为言,换得‘犭’‘心’,不就剩下‘请’喽;‘知己’不‘知’,所剩为‘己’,加上座中人离,不就是‘走’吗?这最后一句解字自然就是‘起’啦!”

        ——莫非……

        不止恒少,众人皆恍然大悟:

        “君

        子

        请

        起。”

        万世看着恒少尴尬到极点的表情开心不已。

        许心湖看着看了半天好戏的傅七夕,不由叹了口气:原来这家伙早就解了这些别字,所以才举酒相迎,也难怪臭屁成这个样子……可是,许心湖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聪明的可以——甚至已经到了讨厌和危险的程度……

        “恒公子莫要当真,猜心顾自游戏,却未说明原委,令公子误会迷惑,猜心在这向公子赔罪了。”说罢,猜心鞠腰施礼,温婉如月。

        见她如此,那恒少爷也不能失了身份面子,便生硬甩手道:“本少爷根本没当真,姑娘不必在意。”

        “对啊,猜心姑娘不必在意,恒兄向来快人快语,何况小弟不过是一时侥幸,更不要说比试,是不是啊,恒兄?”傅七夕笑道。

        “那是自然,你傅兄几时拼酒赢过我了?”恒少才一讲完,众人皆笑开来了。

        “呵,呵。”许心湖听了也想笑——嘲笑。

        “既然诸位公子如此雅兴,”猜心柔指一示园内别园挂满明灯的小楼道,“如果诸位不嫌弃,不如请各位公子移架到猜心小处畅饮一番,意下如何?”

        “好啊——”众人受得美女邀酒小楼,自然是当场应下。

        “好什么啊?”许心湖看着众人色眯眯拥着猜心和七七前行入园,转身对万世道,“天色晚了,我们走吧。”

        “嫂嫂不要急嘛,现在还早,而且猜心姐姐好生邀请,我们就这样走,不是太扫兴了吗?”万世还没讲完,就听身旁一个人插道:

        “万世妹妹如此明晓世理,和明总管真是天生一对啊!”

        许心湖不用转头都知道这乱点鸳鸯的人是谁,索性不去理他。

        “本小姐来诸州这么久,你讲最好听就是这句话。”万世三分娇俏,七分开心。

        “我也是实话实说,”傅七夕突然焦点转移,“不过,今晚真是荣幸,两位请都请不来的客人居然会来捧我的场。”

        “可不要误会啊,我和心湖嫂嫂是来看猜心姐姐的。”万世故意更正道。

        “没关系,只要不是来……”傅七夕忍住笑意道,“痛诉小弟不是的便好。”

        许心湖怒视他:这家伙还记得早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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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不该,不该与万世夜晚参与别园小楼中的酒席——许心湖拗不过万世,参加了。

        万不该,不该与最讨厌的人之一傅七夕同席而饮——许心湖也拗不过万世,坐下了。

        ——真是天不时,地不利!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坐满各位少爷的偌大八仙桌前,许心湖坐的是离傅七夕和林世宝斜对的偏座,左旁为万世,右旁为那位恒少爷。这位恒少爷虽然方才显得意气用事,不过许心湖坐在他身边总比坐在那两个无聊的色鬼身边舒服多了。

        许心湖望过去,这猜心所居小楼的二楼宴客偏厅灯火通明、雕梁画壁、雪绒锦毡,山水屏风轻云裱挂,随便望过去一副都是大家手笔,这些公子少爷们倒不在乎,反正是看得多了——但许心湖不得不唏嘘,要知道千金小姐们的聚会茶堂也不过如此啊……

        见许心湖一双大眼四处游移,恒少爷突然对这个清俊少年感兴趣起来,笑了笑作礼道:“明兄,你在看什么?这猜心姑娘的住处雅致得很,加上这龙芫香的香气,仿佛都回到了京城的‘翠微居’。”

        许心湖不明所以,学着他的样子抱礼问道:“恒兄……‘翠微居’也是京城的歌舞伎馆吗?”

        恒少爷一脸不相信道:“不会吧?明兄没有去过‘翠微居’吗?”

        “我……久居江南,很少外出。”看他这表情,似乎不知道这个地方会有损身份似的,许心湖只能开始半真半假的陪着他无聊。

        “原来如此,”恒少爷突然笑得很诡异,“明兄既然有兴趣的话……”不及许心湖反应,这少爷一手揽过她肩,“改日有机会去京城我来作东,请你去‘翠微居’享受一番,那里的姑娘啊每个都美如天仙……”

        “姑娘?”许心湖突然明白他在讲什么“好”地方了,一把推开他的手,生气道,“多谢恒兄好意了,这样的好事还是傅少爷比较合适。”

        恒少爷见他生气的模样,倒笑了出来:“明兄真是正人君子啊,小弟佩服。不知明兄和明少爷是什么亲戚?”

        “远房亲戚,平日不相往来。”最好是打死不相往来。

        听到这“明兄”亲自承认是明少爷的亲戚,恒少爷似乎安心许多,于是开始阿谀起来:“明兄如此俊朗,果然是一门人杰。明兄成亲了吗?”

        “……没有。”许心湖生硬回道。

        “没有就好,”恒少爷笑道,“这城里大半千金小姐我都认识,明兄若是看上哪家小姐……小弟可以帮你去交流交流,呵呵。”

        “恒兄还是留着自己交流吧。”

        “我倒是想交流,”说着说着,恒少爷面露惋惜,“可惜我已取亲,我娘子还是个凶婆娘,每日东管西管到处生事,甚是烦恼。今日若不是傅兄亲自上门来请,我还出不来呢!”

        听到这里,许心湖忍不住笑了。

        见她笑了,恒少爷觉得攀谈得来,便继续笑道,“我娘子虽然凶,但若论起来,还比不过日前我娘子在傅府相见的一位夫人。”

        许心湖听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见她听得仔细,知她是感兴趣,恒少爷便低声靠近她道,“听我娘子说,那位夫人藏了一把七八寸长的利刀在枕下,有妻如此,才真是可悲啊!”

        许心湖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这个感慨不断的少爷。

        “明兄也很好奇吧?如此女子,是谁家娘子?呵呵,不是别人,正是你的亲戚明如许明少爷的夫人。”

        许心湖忽然想起眼前这个人有一个名字——日前他夫人在老夫人那里曾讲过,嫁给了油头粉面的……造纺业的后起之秀……恒小四……

        “明兄,你怎么不说话了?”恒少爷却似乎还在状况外,“哈哈,是不是被吓到了?”

        许心湖看着他,基本没什么想要表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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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进行至一半时,在座几个少爷已经开始有微微醉意。七七与猜心分别坐在傅七夕两侧,林世宝那一双色眼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身旁的猜心,猜心不为所动,还频频为他斟酒,笑意逢迎很识大体——只是这林少爷越喝讲话声越大,猜心敬了他七八杯后,他对这位红衣女子的称呼也从“猜心姑娘”变成“美人”了。与之相比,七七则稍微安静些,座中人向她敬酒她俱是不推,皆是一饮而尽,只是她的笑也很勉强——但奇怪的是,傅七夕偶尔与她对饮时,从许心湖的角度看过去,七七虽然笑的很淡却一点都不勉强……而万世则完全出许心湖的意料,除了傅七夕之外,她恐怕是各座少爷频频敬酒的另一个中心人物了。众人此时对刚才园中万世解得的谜题还是津津乐道,加之她手中那把黑色扇子,那些少爷与她的聊天内容似乎就只剩下吹捧了。

        此时猜心见各座酒意正兴,便立起柔柔笑道:“今夜各位公子能光临猜心小处,实是猜心的无上荣幸。猜心自当陪各位少爷不醉无归。”

        “好——好啊!”一个洪亮声音第一个举杯表示赞成,这个七分醉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林世宝。

        “不过,猜心有一个请求。”

        “哈!又一个请求,美人——不要再为难本少爷了!我们喝喝酒聊聊天不是更好?哈哈……”林世宝的搭腔在许心湖看来纯粹是喝多了的结果,看他摇头晃脑的滑稽模样,俨然成了各座少爷的笑料。

        万世看着林世宝的好笑模样,忍不住对身旁许心湖说:“嫂嫂,听说这胖子是你的表兄啊,好有趣的人啊!”

        许心湖干笑一下,只期盼这个已经醉了的胖子不要乱说话抖出她来。

        “猜心姑娘,你有什么请求就讲吧。”恒少爷也有几分醉意,何况他吃了一回闷亏,可不想吃第二回。

        猜心眼波顾盼,笑道:“猜心平素喜欢赏月听诗,更听得各位公子皆是当世才俊;恰巧今夜月朗星稀,好风沁人——想请诸位公子即兴作诗,附这和雅月色,不知各位公子意下如何?”

        她话音一落,众座便纷纷点头赞成。
        “唉?”这时,恒少爷似笑非笑,“猜心姑娘的请求,我等自是没有半点理由拒绝,不过我也有个请求。”

        “恒公子请讲。”

        “不如就让在座随意赋诗添雅,然后由猜心姑娘选出一位最中意的,由猜心姑娘奖赏,如何?”

        “好!这个好!”众人甚是响应。

        猜心也似赞成,颇有几分豪气笑应道:“诸位公子如此厚爱猜心,猜心也需好好报答这份恩情——不如这样,”猜心温婉笑着,“猜心不敢造次,选诗之事自然由各位公子请评,今夜胜出者,若不嫌弃,猜心想请与赴之房内请其品一品前日波斯来的三十年好酒一坛。”

        猜心才将说完,众座立时哗然——这猜心姑娘要请今夜胜出的人去她的闺房品酒?美人与美酒,这可是千金求都不一定求得来的美事啊!

        “好!就这么办!”众座都卯足了劲准备大现身手博得美人相伴饮酒。

        “诸位请吧。”猜心言罢,缓缓而坐。

        “好!我先来!”座中果有一人大声呼到。

        “林公子果然气概过人,请。”猜心又再立起,从身后侍女手中拿过酒壶,玉指柔按壶颈为林世宝又添一杯美酒,林世宝二话不说,举过酒杯一饮而尽,摇摇晃晃地涨红着脸开始抒发他的一番诗意:“绵绵情意杯中藏……”

        许心湖听他首句,并未反感,反倒对他有些期待起来。众座也是一样,都聚精会神望着他。

        林世宝将肚皮抵在桌上,又昏昏沉沉接着道:“猜心妙语费……费思量……”

        “好句啊……真不像是林兄风格啊……”恒少爷突然有些惊喜道。

        不过不要说他这么觉得,连许心湖都莫名因为他这两句诗对他有些改观了,更加想听他的下两句。

        突然林世宝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将头转向身旁立着微笑听着的猜心,道:“面若芙凝……牡丹俏!”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他的结尾之句,想必必是一句经典妙语!

        看着看着,这只胖手就要摸上猜心的脸,却被猜心笑着压了下来,林世宝自顾笑着结了他这四句诗:“……何时随我入洞房?”

        “——噗~”座中不知是谁将一口酒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然后就是一阵哄堂大笑,其中当属万世笑得最开心。

        莫说这些少爷了,林大少此言一出,就连七七和各座身后的侍女全都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许心湖看着这个好不容易才肯乖乖坐下的林世宝,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起来:“‘绵绵情意杯中藏,猜心妙语费思量。面若芙凝牡丹俏,何时随我入洞房?’这诗真是‘绝句’……”

        “对对对,这就对了!”恒少爷告知大家,“这才是林兄的风格!哈哈哈哈……林兄,你莫要把自己的想法也都讲出来啊!小心吓着了猜心姑娘啊!”

        傅七夕此时突然为他鼓起掌来:“好诗!好诗啊!”

        林世宝居然被他夸得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过奖~过奖~傅兄真是我的知音啊!”

        对这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吹捧,许心湖只得出一个词形容——臭味相投。

        “傅兄你难道也喝醉了吗?林兄之诗不吓着猜心姑娘已经不错,更何来‘好’呢?”座中一为少爷忍不住问道。

        “当然好了,”傅七夕笑得理所当然,“林兄一首诗竟换来满堂宾客笑,更换得七七姑娘和猜心姑娘一笑,难道这还不是好吗?”

        众人大悟道:“原来如此个‘好’法啊!哈哈……”

        猜心似乎很满意傅七夕的说法,扶了林世宝坐下后,自己也将身坐下。

        众人笑得开心,许心湖可是与他们格格不入,心中暗道:“只有这个家伙才会有这么多歪理。”

        万世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半天捂着肚子直喊痛。恒少爷见了,便鼓噪道:“这位万兄笑得如此开心,定是有惊人之语,不如你来作一首吧?”

        在许心湖看来,今晚万世更像是来看戏的,倒不像是愿意作诗的人——只不过,万世的面色粉红,似是那些少爷们的酒的催化。

        “我?”万世慧灵大眼一转,“好哇,正好本少爷心中起了一首好诗!”

        “万公子的好诗,猜心可是非常想听啊。”猜心见是先前那位也解了她字谜的公子,便起了兴致。

        “这位姐姐你可听好了!”万世立起后也学着林世宝的样子摇头晃脑起来,“真真君子座中陪,”她一步一停,扇子转而指向快要昏昏欲睡的林世宝的方向,“声声诚恳不贪美。”

        猜心似会了意,便笑了。

        见众人都仔细看着她,她便又一步一绕转而来到林世宝身后,“谁知七杯下了肚……”突然万世狠狠用扇子敲了一下那肥硕少爷的头顶道,“原来是个风流鬼!哈哈!”打完就偷笑着跑回座位,只留下又一波延绵不绝的笑声。

        “好诗!好诗!哈哈哈哈!”恒少爷第一个竖起了大拇指。不要说他,连许心湖都忍不住想要称赞万世这首好诗呢!

        林世宝好容易才清醒过来,却连反应都慢了半拍:“谁?谁敲了我的头……”反正他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万世得了便宜,可不会就这么算了,看向许心湖身旁醉意渐浓的恒少爷道:“多谢夸奖啊!你已听了两首‘好’诗,我也要听你的好诗。”

        “那有什么问题!”恒少爷兴致大好,拍案而起,饮了杯酒,面色微红,昂首道,“我不和你们玩好趣的,我要为猜心姑娘作一首正经的诗。”

        “正经”的诗,倒要看看他怎么个正经法,许心湖洗耳恭听。

        “恒公子请。”猜心温柔笑着,准备静静听。

        恒少爷先向猜心施了个礼,然后沉了沉气,更显得他俊朗风采,还没有念起诗便有了诗人的样子,酝酿完毕,缓缓起道:“红罗素手卷娉帘,八仙齐聚月下闲。”

        众人仔细听着,尽思其中巧意。

        “怕与嫦娥终醉散,相思轻巧再见难。”

        恒少爷讲完,眼中情意尽数投向猜心。猜心听过这诗,轻轻颔首,忍不住讲了一句:“公子好文采。”

        众人的反应很是感慨,也是和猜心一样忍不住点头赞许。许心湖听过也是一时默然,更是想不出,这样的诗是出自这样一个满口都是女人的少爷口中……不过,这位高手不知道用这种方法赢得多少姑娘的芳心?

        “将这八仙桌上的诸位少爷比作八仙,并与蟾宫仙子一聚相醉,‘相思轻巧再见难’,这样的聚会可比登天……”猜心解了诗,望着恒少爷道,“此中情意猜心尽记心中,只是公子将猜心比作嫦娥,实在是谬赞了。”

        恒少爷摇了摇头,似是认真道,“猜心姑娘舞艺非凡,就算是蟾宫仙子也不过如此,我句句真心。”

        许心湖的鸡皮疙瘩都要掉到地上了。

        猜心听得他言,轻轻立起,举壶来到他的面前,双眼望着他,为他斟满一杯美酒,举起道:“猜心能得公子垂青,深感荣幸,猜心敬公子一杯。”

        “猜心当真能猜到我的心吗?”恒少爷话中有话,也是望着猜心,慢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真是看不下去了!……许心湖总算见到什么是传说中的“情场高手”了……

        看着看着,万世莫名其妙有些失神道:“……要是镜少爷也能这样看着我就好了……”

        许心湖虽然没有万世这样具体而深切的感慨,但是她听万世所言时也隐约想起了曾经被明总管在傅老夫人宴会前如守护神般相救时,似乎也曾有过这样深深望着彼此的画面……但是和明总管的少爷每每对望都是气不打一处来的画面,真是不堪回首……想到这,许心湖叹了口气。

        “多谢姑娘这杯酒了。”恒少爷见自己十拿九稳,笑着坐下了。

        “不,是猜心要多谢公子的诗文才是。”

        “诗是为姑娘而做,姑娘喜欢便是最好。”

        “多谢公子,猜心很喜欢。”猜心温婉笑着,缓缓回到傅七夕身旁坐下。

        恒少爷坐下后,看看周围,似乎没人打算接着他后面继续作诗,他得意地笑过,然后突然看着微微醉了的傅七夕道:“傅兄不要只顾着喝酒啊?莫非是我的诗不如你的意?”

        是个人都听的出来这话中有轻微挑衅的意思,似是在报刚才园中猜谜之仇,而傅七夕听到后却笑着应道:“我如果是个女人,都会被你这首诗打动的。”

        “哈哈,”果然傅七夕这番话令他满意,“那傅兄可愿意在我之后作诗献给猜心姑娘啊?”

        “恩……”傅七夕若有所思,“在恒兄你后面作诗,实在太难为我了。”猜心闻言,便一语不发为傅七夕斟了杯酒,满眼笑意。傅七夕见了,突然很有兴致,便问道:“猜心姑娘当真愿意听我的拙作吗?”

        “傅公子请讲。”猜心依旧淡淡笑着。

        “好。”傅七夕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看着微笑的猜心,傅七夕道,“若莺轻灵笑涟漪……”

        轻轻牵起猜心的手,傅七夕又看着在自己手中的细指道:“凝脂柔荑馥袖袭……”

        猜心的手被他轻轻牵着,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直到他将自己的酒杯用另一只手举到猜心的面前道:“今夜敢邀仙子醉……”

        猜心会得他意,也举起了自己的酒杯,两人轻轻一碰,只听傅七夕缓缓道:“明朝再叹,香踪迷。”

        言罢,两人轻轻提杯而饮。

        “好啊!好诗——”

        “而且正好和恒少爷的诗境相反哪!”

        “何等洒脱的一首诗啊!”

        ……

        众人又是一阵感叹。

        送开了手,傅七夕笑着看向望着两人举动脸色有些不悦的恒少爷说道:“恒兄是深情款款之君子,我不过是个得过且过的懒人,借了恒兄的诗意,不会怪我吧?”

        “不、不会!”恒少爷尴尬笑着。

        “两位公子各有千秋,真是平分秋色,猜心都很喜欢。”猜心只得帮他们打下圆场,想了一想,向众人道,“诸位公子请继续吧。”

        ——谁会继续在这两个人后面作诗啊?!

        许心湖虽然非常希望这次恒少爷能赢,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傅七夕并不是像她以往所知那样的只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花花公子而已——他的聪明已经超过她的认知范围,真的是人不可貌相……不过,虽说诗通人品,但无论怎么看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傅七夕也没有他诗中所言的那份潇洒大气……

        请了半天,也不见有人继续作诗,猜心和七七耳语一阵,猜心终于立起,道:“既然诸位醉意阑珊,诗作便比试到这里吧。”

        “那是谁胜了?”恒少爷只关心这件事。

        “猜心与七七姐姐不谋而合,选了这一位公子的诗,也是在座各位感触颇深的一首。”

        “感触颇深?”恒少爷看了看一样不知情的傅七夕,又问猜心道:“猜心姑娘,你们选的到底是哪一位的诗?”

        猜心与七七相视而笑,然后面向众人道:

        “是傅公子。”

        一语道破,众座纷纷赞同:

        “没错没错——”

        “傅少爷的诗确实更胜一筹啊!”

        “实至名归!”

        面对众人这般逢迎,恒少爷纵有一百个不满意,也只能规则到一个字上:“哼!”

        看着傅七夕春风得意的样子,许心湖纵有一千个不满意,也不得不都化为一句感慨:世道沦落并且世风日下。

        酒席继续喧哗热闹地进行。

        那恒少爷越喝越多,什么深情款款的模样都不见了,勾肩搭背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许心湖这才发现选择坐在这恒少爷身边是多么错误的一个决定。

        席间众人还是一样频频向万世敬酒,万世喝着喝着有些头晕,便偷偷向许心湖求了救,许心湖也不忍心见她一个小姑娘这般喝法,便为她挡下两杯。这一挡不要紧,万世慢慢把酒便都推给了许心湖,并向大家极力宣传她“明兄”是明少爷的远方亲戚,这一宣传更不要紧,她成了万世第二,再也脱不开身。

        见到她勉强喝下酒的为难模样,万世却笑得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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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夜色深了,酒席中的人大多酣然了。此时七七突然向傅七夕请辞了。傅七夕附在七七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七七听后微微点头应了,便离开了。见到七七离开,众人皆是不舍得很却也不去强留她——可惜这里始终不是青楼之所,何况七七姑娘又是闻名江南的乐师,这些少爷们还是需要面子这种东西的。

        “傅公子,莫要忘了与猜心同品美酒之约啊。”猜心扶着有些醉的傅七夕微笑道。

        “不敢忘不敢忘。”傅七夕的样子看上去明明就是被提醒才想起来的。

        猜心得他应允,笑着将他扶起,只是他有些摇晃。

        傅七夕才刚站起,就被摇摇晃晃蹁步而来的恒少爷突然抱住醉熏熏道:“你为什么不选我啊……”

        “恒兄,抱错了。”傅七夕也很无奈,唤来两名侍女扶他休息去,只听恒少爷的怨言仍然一路不绝:“我哪里……不好啊……你为什么不选……”

        “酒已备好了。”猜心又提醒了一下他道。

        “诸位不好意思,佳人相邀,小弟先告辞了。”

        “傅兄得与猜心姑娘同赏共饮,实在令人羡慕啊,傅兄不必招呼我们了,我等坐坐也便该回去了。”

        “那小弟就告辞了。”傅七夕由猜心和一个侍女搀扶由一侧珠幕离了厅堂。

        一听到众人说要该回去了,再看看已经不省人事地轻靠着自己的许心湖,万世差了一个侍女将表演散后就一直在前堂听曲看歌舞的迟星瞻找了来。

        迟星瞻一见许心湖醉成这般,吃惊道:“大小姐、你……好本事!”

        “这个自然。”万世得意之余吩咐他道,“你现在便回去找镜少爷来接我,记住啊,一定要他亲自来!”

        “这不难。”

        “还有,镜少爷问起来,只需说本小姐在傅少爷宴上醉得不省人事。”

        “那……明少奶奶……”迟星瞻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味道……

        “当然一句都不要提。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万世一双眼睛慧洁闪熠,“就说没见过吧。”

        迟星瞻这时才隐隐明白早上这位大小姐所说的“好好表现”是指什么,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许心湖……

        “大小姐,是不是玩的有点大了?”迟星瞻怕自己是猜中了她的意图。

        “玩就要尽兴嘛,”万世突然看着他道,“你,觉得我过分了吗?”

        “……恩,有点……”迟星瞻认真地点了点头,但发现万世灼热又有些无辜的眼神望着自己,生生将他又拉回到她的阵线,“算了,反正我跟钱又没仇……”然后还是依照计划而离开了。

        迟星瞻走后,万世站起身来,突然看着面色红润又柔又美的样子,认真地问道:“心湖嫂嫂,我问你,你喜欢你相公吗?”

        “……哼……”这就是她得到的答案。

        “那我问你,你喜欢明总管吗?”

        许心湖双目闭着,微微笑着。

        万世呼了口气,道:“那就别怪妹妹了。”

        将许心湖扶了起来,在众人面前故意讲得很大声:“明兄~我们也该回去了哦~”

        “好……”许心湖迷迷糊糊地应着。

        “各位兄台,今晚很高兴认识大家,明兄醉成这样,我们要回去了,就此告辞。”万世请辞道。

        “请!”众人一见这两位明少爷的亲戚要离开,皆是立起相送。

        “告辞啦!”万世方要转身,扇子却从旁“不小心”戳了下许心湖的发冠,发冠立时滑落,随发冠滑落,众人的眼睛都直直呆呆地望着这个掉落发冠之人:如幕青丝忽而垂下,粉面朱唇更显娇艳,若没看走眼,这个万兄怀里的人可不是什么明兄,他也不是“他”,而是——“她!”忽然一人轰然大喊起来:

        “明少奶奶!!傅老夫人大寿时——”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迷迷糊糊的绝色美女正是当日身着素装扮成男子模样驯服了那匹传说中的“疯马”的明少夫人啊!——这发冠一落,又加男衣,真与当日样貌无差——

        “哎呀!”万世故意惊讶着,慌忙中唤来两名侍女去扶了她,才匆匆与众人别过急忙随着出了厅去。

        在场众人皆是一时不知是怎么回事,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那另外那位‘万公子’是谁呀?”

        “唉,快别说了……要是传到明少爷耳朵里……”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万世将许心湖安置到偏厅一间房内休息时,整个小楼中已经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了。

        “亲爱的嫂嫂~”将黑扇摆在许心湖身旁,万世坐在许心湖床边轻俏笑着,“明天见啦~哈哈~”说罢,万世并未从门口出去,而是从窗户跳了出去,才轻盈地落了地,却忽然想起一件事,“啊,房门……反正不会有人敢的,算了。”这样想过,万世觉得非常理所当然,便欢喜着朝前院正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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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室灯烛被四柱红帐衬得柔美,整个房间都仿佛沉浸在这昏红迷醉的光色中;这里的香不似是檀香也不似巧木奇香,倒像是花香,芬芳扑鼻而来——弥漫在这诱人的光晕中,快要将人引到在落日十分盛开的娇纵百花田中;暗木古桌,细软锦毡;窗却开着,引着明月,乘了幽风,更隐隐吹动香闺深处的珍珠帘帐……这里,便是猜心的闺房。

        傅七夕人醉心更醉,从被扶进这间大房内开始便有些感叹,才到古桌前,便见猜心幽然笑道:“公子,酒在那边,请。”随猜心眼波望去,珠帘深处,一张红锦大床,床面铺着一张巨大又柔软白裘毛毡,而床正中摆着一张小木桌,美酒和两支杯子就在上面。

        傅七夕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侍女将他扶到床上坐下,他便也不客气将身一仰,只用两只手肘支着自己,眼睛在床中四处打转道:“好大好舒服啊,躺下三五个我都没有问题。”

        猜心在桌另一侧坐下,莞尔道:“傅公子不要说笑了。”猜心红袖幽柔一展,在旁侍女便作礼退下,并将门带了上。猜心将桌上那支白玉酒壶提起,轻轻斟满了傅七夕身侧桌上的白玉杯,又为自己斟了一杯。

        “好香的酒啊!”傅七夕突然觉得酒香扑鼻,便伸出一只手拿起杯便闻了起来。

        “波斯‘青玉良酿’,酒味芳醇,清幽带香,慢慢品还可以品出果子甘甜,是西域各地皇亲们宴客所用。”猜心放下酒壶,慢慢道来。

        “皇亲?那我真要谢谢猜心姑娘了。”

        “这酒是一位属中朋友游历各地时为猜心带来的,特地贺猜心在这里安定下来,猜心便要用这美酒来款待猜心的朋友。”猜心笑容依旧美艳动人。

        “能成为猜心姑娘的朋友,三生之幸。”傅七夕举杯,猜心也举起杯,两只玉杯轻轻相碰,两双眼睛深深相望,皆是饮了一口并未尽杯。

        “恩,”傅七夕突然点点头,“醇香清甘,这味道若是恋上了,怕再难喝下其他酒了。”

        “公子喜欢的话,恋恋何妨?”猜心再斟。

        “我也想像姑娘这般洒脱随性,只不过呢,”傅七夕整个双手作枕躺在柔软的白锦毛裘中道,

        “若是恋到难以自拔,不是很吃亏吗?”
        “公子怕是想多了,公子这般倜傥自在,又怎么会吃亏呢?”猜心望着白裘中男子的俊美侧脸,缓缓道,“公子所到之处,在猜心听来无不恋上一回,还是一任逍遥,何来难以自拔?”

        傅七夕知她讲的已经不是酒了,故意佻笑道,“猜心姑娘原来这么关心我,那一定知道我不少风流事了。”

        “姐妹们说的都是公子的不羁多情。只是猜心想不透,公子这般完美,为何不像今夜少爷们一样,取亲成家呢?”

        “就是因为见了他们的样子,才决定不取啊。”傅七夕腾出一只手去拿酒杯,却抓了个空——待他看过去,猜心将他的杯子拿在自己手里,面带娇嗔道,“公子再这样胡乱回答,猜心就不请公子喝了。”

        “我怎么会欺骗猜心姑娘呢?主人收酒不要紧,先不要赶我走就好。”傅七夕倒真好意思,直接打算趁着酒意合目就这么睡了。

        猜心笑着,轻轻起身,拿了两杯酒,来到傅七夕处,在他身侧坐了下来,将酒送到他的鼻前,他这才睁开眼,接过酒杯,猜心迎杯一碰,两人就这么饮尽。

        “猜心怎么会赶公子走呢?”学着他的语气,猜心垂着眼帘,看了看他,将他的酒杯又拿起,正打算起身,便猛觉手腕被一道轻力拉了一下,她整个人都向力道方向扑了下去——任手中的两支玉杯跌落床畔锦毡……

        烛影昏红,比不过猜心面上的红霞红……

        一只手肘又支在裘中,一只手将猜心细弱的手腕锁在自己的身侧,而被拉回来的猜心此刻都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清晰而迷醉的模样,这么近的距离,她一只手搭在他身前,侧在了他的怀里。

        “我好象真的醉了。”傅七夕低声笑着对眼前这个娇艳欲滴的美人儿道。

        “傅公子,”猜心突然笑道,“你都是这样对待朋友吗?”

        傅七夕轻轻笑了,却没有半点要放开她的意思,温柔地道:“那要看是什么朋友了。”

        猜心会意地笑了笑,也不闪身,那只停在他身前的手慢慢上移,移到他的衣襟处,若有所指道:“公子怎么连做什么朋友都说不清楚呢?……”猜心与他两眼相望,笑若幽莲,那只停在他衣襟上的手两只玉指慢慢地拨开了他的衣襟。傅七夕则任外衣被她拨落也还只是专注地看着她,衣落至肩,猜心意味深长地对他道,“……那不要做朋友了……”

        傅七夕望着她,笑笑地问道:“不做朋友,那做什么?”

        “明知故问嘛……”猜心娇视着他,那只手继续引领他衣襟滑落,一切都是那么温柔,时间几乎要停在这美好的瞬间——

        突然,不及那只不老实的手反应,就被一只比它大些的手抓住,衣襟的滑落就停在那里——

        猜心惊了一下,看着住住自己的手的眼前这位醉熏熏的男子,疑惑不解:“公子?……”——这种情况下,两人都有些醉了,一位绝色美女为他宽衣,他居然突然阻止她??……

        傅七夕还是用那种专注的眼神望着她,继续笑道:“你这样讲,我会害怕。”

        “怕?”猜心完全状况外,不知他讲什么。

        “闻名京城却眼高于顶的舞界奇葩,又是如此冰雪聪明善猜人心,这遭既不为财,又不为寻一方知己,却这样待我,我能不怕吗?”

        闻言,猜心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抽回双手起身故作生气状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七夕也起身一边欣赏这间屋子一边道:“我只是好奇啊,姑娘身后什么样的狂风浪蝶没有过。只要姑娘轻轻点个头,俊彦豪杰、达官显贵、王孙公子……”说到“王孙公子”时傅七夕回头看了看桌上的一壶美酒,然后继续向窗边走,“哪一个男人会不为姑娘动心呢?别说什么各国宫宴美酒,但凡姑娘想要的,”他摇晃着走到窗前,抬头看着天上道,“哪怕是月亮,都会义无返顾为你摘来的。”

        猜心听到这里,面色柔和俏丽了些,似是听得顺耳。

        但他还没有讲完:“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文才不及俊彦,势力不比达官,财力更是不如王孙——若说姑娘是看上我的样貌,不说江南,只在诸州也称不上什么第一第二;若说姑娘是看上我的性格,”傅七夕纳闷地笑道,“也太勉强了吧?”

        猜心眼波一转,道:“自然是缘分。”

        “我有个朋友说过,解释不清的,就是‘缘分’了。”

        “是什么样的朋友?”猜心好奇地问,“是位姑娘吗?”

        “是啊。”傅七夕笑道,“还和你同乐同舞呢。”

        猜心听到这里,隐隐有些在意,却笑容依旧地问:“公子和七七姐姐,是哪一种朋友?”

        “猜心姑娘猜一猜吧。”

        “猜心倒想猜一猜了,”猜心来到他面前,道,“七七姐姐双亲俱无,身边只有一位相依为命的妹妹,身体嬴弱怕冷惧热,一年酷暑耐不住便过世了。姐姐心中神伤,此后两年不曾奏琴,外界传来却成了无琴不奏的佳话……”猜心似笑非笑,眼中映着临窗的男子,“若说是生意朋友,何需如此沽名钓誉,顺了七七姐姐,为她每年将价钱抬高呢?若说是倾慕知己,却又不像,个中互动并不熟稔,这其中的奥妙,猜心当真猜不到,还要请教公子。”

        “猜心姑娘都猜不到的事,我怎么知道呢?”傅七夕道,“天色也晚了,就不打扰猜心姑娘休息了。”

        “公子这便要走了吗?”猜心眼波闪动。

        “干嘛?这么快就舍不得我了?”傅七夕轻轻勾起她的下颌,望着她一双柔媚的眸子,“朋友贵在长长久久,是不是啊?”然后准备走人了。

        “猜心会记住公子这番话的,”猜心笑道,“公子请。”

        “不用送了,吹了些风,清醒很多,告辞。”傅七夕说归说,走起路来还是三两步便晃一晃。

        见傅七夕人影消失,猜心笑容甜美,似是在盘算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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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丽堂皇的“甲子都”门前,华棚马车渐渐都离开了,站在门口等了半天的万世有些耐不住性子,遥遥望着街口。

        正当她百无聊赖之际,远见一辆马车向这边驰来,越是靠近,那赶车之人的样子就越清晰——满脸大胡子,正合她意!

        马车将至,万世立刻附在门前石像边。刚在门前停下马车的迟星瞻一见她装醉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便回身向身后车帘内道:“明总管,已经到了!”

        他跳下马车,走到万世面前,才刚伸出手要去扶她,就被一计利眼生生吓的缩了回去。

        车帘掀开,明总管下车到她面前,迟星瞻话还没有讲半句就见这个赐了自己狠狠一计眼色的小姑娘“随便”一歪就倒到总管的怀里——

        “小姐,我这就送你回府。”明总管见她醉成这样,又一身男装,还是早些离开这里的好。

        “恩……”她觉得还可以再迟缓一点。

        明总管未再多言,扶她到车前,忽然一低手,将这个柔软娇小的身躯揽抱而起,轻手将她抱上了马车。

        迟星瞻看到明总管怀中偷偷在闭着目笑的万世,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次她真是赚到了。迟星瞻跳上了车,就见明总管提帘道:“这次真的多谢你。”

        “不用谢我,我也是拿钱做事嘛!”  迟星瞻倒是答得快。

        “拿钱做事?”明总管怎么可能听得明白?

        “啊,”迟星瞻顺水推舟道,“大小姐是我的老板嘛。”

        明总管轻轻点头算是听明白了,道:“劳烦迟公子慢些驱车,我怕小姐不舒服。”

        迟星瞻回身看看车内座中面向自己做鬼脸的大小姐,然后对明总管道:“你放心,我明白。”

        明总管放下车帘回到车内,迟星瞻看了看甲子都的大门,无奈地叹了叹气,便开始赶车。

        马车缓缓驶动,明总管本是坐在侧座,见到正座上靠到一边车壁上的万世摇摇欲坠,便坐到她的身边,然后将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又用手扶住她。见她还在睡着,正襟危坐,不再侧视。

        被如此温柔的守护着,万世虽然闭着双目,却笑得恬然,索性靠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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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子都小楼内此时酒席已散,过廊中两名侍从边向门方向走边低声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

        “快要把我累死了,那个什么林少爷怎么那么重啊?”

        “谁说不是啊,先把他放在偏堂休息,咱们再去找人备好车再来架,还算是聪明,说不定还能捞些赏钱。”

        “喂,话说回来,刚才林少爷为什么把咱们给赶出来呢?”

        “当然是叫咱们去叫车啊!”

        “不是啊,我好象看见那房间里面床塌上躺了一个人啊……”

        “怎么可能啊?肯定嫌咱们烦他要休息一下,再说了,如果房中有人,为什么不将门栓上啊?”

        “也对……”

        “啊!”

        忽然两人俱是一个激灵,与正向门外走着的同样有些摇晃的男子碰了个正着:“——傅少爷!要回府了吗?要不要小的帮你叫车?”

        “不必,在门外候着呢,你们去吧。”

        两人于是作了礼,继续前行出门。

        傅七夕却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偏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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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世宝将两个侍从赶走后,此刻正坐在床边双眼圆睁色眯眯地看着床上正在熟睡的人。随他眼到之处,床上躺着的散发人儿都被看了个遍:红润的面颊,娇艳的樱唇,云藏雾绕的散落青丝,白皙光滑的颈子,微微起伏的婀娜身姿……

        趁着八分醉意,林世宝不只眼睛不老实,如今连手也不老实起来——右手开始慢慢拉这人儿系在腰间的银紫丝带……

        “表妹……”

        丝带的结就在他拉拽之间开了……但床上的人却没有半点察觉……

        林世宝首招得逞,哪还有什么人前样子,直接向她压了下去——

        “林兄,这样不好吧?”

        身后一声传来,林世宝立时僵住——

        “啊……我……我没……”他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慌乱中冒了一头冷汗。

        只见傅七夕靠在门口笑道:“紧张什么?我是说,不关门,这样不好吧?”

        “呵呵……”林世宝尴尬笑着,半天才很舍不得地起来,“我……我……我只是怕她着凉……想,想给她盖个被……”

        傅七夕不讲话,只是笑笑地看着他。

        林世宝手足无措,却故作镇定道:“我……不过眼熟罢了……就走近看看……我不认识她……”

        傅七夕笑道:“林兄不认识吗?正巧我认识。”

        “那……那正好……啊……我的我的车怎么还不来……我去看看……告辞!”跌跌撞撞地步出房间,林世宝连头都没有回过。

        傅七夕步入房内,来到床前,和林世宝一样看了看她,也和林世宝一样将腰间散开的丝带拿在手里——不过他是用双手。

        一双手犹犹豫豫地研究来研究去,终于算是勉强成功——与林世宝不同的是,他傅七夕不是继续解开,而是系回去。

        “小弟善解人衣,可不善系人衣,嫂嫂不要介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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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府

        两名侍女推开万世房门,点燃了灯烛。明总管一路不曾耽误,抱着万世进入房间将她轻放在床上,一名侍女立刻为她盖上锦被,明总管吩咐道:“取些热水来给小姐擦擦脸。”

        “要不要奴婢拿些茶解小姐的酒?”侍女看着万世一醉不醒的样子面有忧色地询问着明总管。

        “不必,让小姐休息。”

        “是。”侍女急忙退下。

        明总管稍微放了心,便起身准备离开。万世偷眇一眼,见他要走,便借醉耍赖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明总管抽不出手,又怕动作大了将她吵醒,便只有在她枕边坐了下来。

        取水的侍女端水进来,见了这一幕楞了一下,却也不敢耽搁,用棉巾浸了浸水,便拿上前。明总管接过面巾,轻的不能再轻地用另一只手帮她拭去面上的汗。

        见明总管如此低眉顺目又轻身慢手地为万世拭面,侍女看着看着,不由得羡慕地笑了出来。

        莫说是她,就是躺在床上的万世都面容温顺,一种窝心而温暖的感觉弥漫在她周身……也正因为这样,她暗暗肯定地知道,她今晚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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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星瞻正打算离开明府,才出院门就见了一辆双骑白马锦车停在门前,因为越看越眼熟,便问起门前守卫:“这么晚了,这是哪个府的马车?”

        “迟兄弟,这是傅少爷的马车啊。”侍卫道,“傅少爷是来送少奶奶回府的。”

        “哈,”迟星瞻顿觉好笑,“这有是哪一出?”不过他想来想去,下了结论,“反正你大小姐要我做的事我都做了,别的嘛……不关我事。”越想越觉得理所当然,迟星瞻扛着剑悠哉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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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呢,万世是被明总管一路抱回房间的,但是许心湖则是被两名侍女架着妙允护着回到房间的,更不用提她这一路跌跌撞撞的头都晕了——如果她知道傅七夕虽然送她回来,却让她在路上“自生自灭”地用头撞壁的话,她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暴怒。

        而傅七夕此时又坐到明如许书房的位子上翻着帐本。

        看了看帐本,傅七夕很满意道:“明兄总算将欠我的这笔帐补上了。”

        见明如许临窗而立不作回应,傅七夕突然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明兄今晚没有去赴我的宴,实在是可惜。”

        “不是已经有人代我去了么?”明如许人在窗前,眼却在窗外的一片夜色之中。

        傅七夕心领神会,自然知他指什么,放下帐本道:“那明兄岂不是太悠闲了?”

        “是么?”

        “万世妹妹到来之后,明兄是既悠闲又和善,连我妹妹都说,明兄取亲后变了一个人。”

        明知他是调侃,明如许笑而不言,继续欣赏他的夜色。

        “明兄,那份婚约还会继续吗?”傅七夕所有所思,突然笑问。

        明如许依旧望着窗外,只留给身后傅七夕一个轻缈的背影,和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答案:“当然。”

        傅七夕想起了今晚的事,却笑得很开心:“嫂嫂真是可怜。”

        “你心软了么?”

        “我只是喝多了,顺手而已。”傅七夕随意笑笑,就这么带过他把她送回来的事实,“偶尔扮扮好人,玩玩罢了。”

        明如许面上露出一抹弧线:

        “那么开始了,不玩到结束怎么行?”

        听他所言,傅七夕得到了上个问题的答案:

        “我要回去告诉我妹妹,她猜得不对,”他笑道,“你根本就没变过。”突然他又想到一件事:

        “嫂嫂果然很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