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的解释
"肖先生,明天八点请准时报到。"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伸出手与我相握,职业性地微笑,
"欢迎加入我们这个充满活力的团体!"
"一定一定!谢谢您的赏识,我一定会尽力为贵公司创造更高的价值!"
"那就明天见了!"
"好,好。那我先告辞了。明天见。"
走出公司,外面毒辣的太阳让我有逃窜的欲望。
手机响起。我看了看来电显,犹豫。它还是坚持地唱着。
"喂?"
"喂,肖,我李司。"
"嗯,我知道。什么事?"
李司的那边的声音很杂乱,"你先过来所里!"
我正要拒绝,他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无奈地接下话,"你的小朋友跑过来了。在我这......你先过来吧!"
程棣又干嘛了?!
我火速拦了计程车,往律所奔去。
一片混乱。律所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一片狼藉。文具,铅笔,档案一地都是。大多数律师都不在,只有几个实习生战战兢兢在收拾。程棣背对着门口,跟李司对面站着。
"你来了?"李司看见我。
"程棣。"我走过去。大概脸色很难看,李司先一步过来拉住我,"进办公室再说。"
程棣见了我,脸色白了白,然后绷紧了脸。跟着我们进办公室。门被用力甩上。
我火顿时窜了上来。
"程棣你来干嘛?"
程棣倔犟地,头移向一边,不回我。
李司接过话,"他听说你在找工作的事了,以为你是因为跟他一起住的事被我赶走。"
"所以你就跑来这里搞?程棣!"我简直是气急败坏。"你到底是什么智商?你到底是几岁?你是不是要告诉全城,所谓的年度律师是他们瞎选出来的,其实根本就是一个完全没有头脑的......的,笨蛋?!你脑袋里就不装别的了是不是?你能不能哪一处能表现得像个28岁的男人?!"
本来一声不响跑掉已经觉得很没脸见这里的人了,还搞出程棣这伙烂事,我真是......
程棣盯着我,愤怒又委屈的眼神,就是不开口,该死的像个不认错的孩子。
"程棣你给我说话,你他妈的把学长这搞得一团糟是什么意思!"我该死的也像个泼妇在管小孩。
一直看着我发飚的李司终于开口打圆场,"算了肖,也没什么损失的。锻炼一下那些实习生也好。以后说不定也会有客户这么呢,有经验了不是更好!"
松了一口气。就等他这句。
"虚伪!"程棣冷冷地插话。
"你!"我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盯他一眼。程棣你要死啊!老子要死要活好不容易给你搬个台阶下,你竟然给我说。妈的。
"难道不是吗?明明刚才先挑衅我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能帮你什么,只会连累你,害你连工作都没了,我气过头才砸东西的。还叫你肖,他凭什么这么叫你?"程棣比我更气的样子,火大地瞪着李司。
李司脸色变了变,顿了一下,"难道不是事实?哼。程棣难道你给肖带来过好事吗?什么都不会想,只会惹麻烦让他跟在身后收拾。"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司,难道幼稚还是神经病的一种,而且是会传染的不是?!
"也比你好!明明就是肮脏的企图,还要扮好心的样子,全世界都看不出你是什么,我一眼就看出来!"程棣捋起衬衫,大有干一架的口吻。
"程棣你别太过份了!"李司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有掐死程棣的冲动。
"学长,真的很抱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改天我请吃饭,再好好跟你解释赔罪,好不好?"
先把这两个人分开再说。这么幼稚地吵架是什么意思?老子受不了了。
"好,今天看在肖的份上!肖,我等你给我一个解释,所有的事情。"李司没有放过我脆弱的神经,竟然说出更刺激的话,"为什么逃避我到这个地步,这个男人,不值得。我一定等你。"
"李司!很好,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吧?!!"程棣咬牙切齿。
"程棣!"我真的火了。
"我再说最后一次。闭嘴。学长,我会的,给你一个解释。现在,我们先告辞了。"
不留情地推一把程棣,在他耳边狠狠地,"不回去就不要再见我!"
他终是忿忿地跟在我身后出了办公室。我根本顾及不了身后李司灼灼的目光,满脑子的怒火,已经快把我的理智烧毁殆尽。
回到家。
我一声不吭地把自己甩到沙发,开电视。
程棣也不作声,换鞋,脱衣,洗澡。
听着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我躺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
我累了。
不想再跟程棣说什么。我不知道怎样解释李司会叫我肖,不知道我跟李司的关系现在算什么,不知道怎么做才会让程棣多一点安全感。我跟程棣说不清楚为什么我会瞒着他工作的事情,说不清楚生活和他给我的压力。
就这样吧。
我和程棣自始至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晚上的夜色很好。节目很精彩。
本该喝着啤酒看球赛的夜晚。
而我们,开始第一次的,冷战。
给我,极烈伏特加。
上班,回家,睡觉。
本来是搬了被子在沙发睡,第二天发现程棣一声不吭赌气似的在地上睡,干脆连被子都不要,空调大得我不得不屈服,搬回床上。
什么是同床异梦。不用结婚,我已经深切体会到。
但是冷战愈是久了,愈是难开口解释一切。
连李司都没有联络,承诺过的解释在一天一天的拖拉中。我自己的生活根本就一团糟,又有什么能力去向人解释什么?
何况,工作上的事也让我烦得想跳楼。
以前律所的生活其实相对还是很简单的,应酬,拉案子,一般律师都是各自管好自己的事物就可以,顶多就是与律所分成的问题。私人间就算有什么,律所里大家都是差不多学识背景出来的人,什么也好解决。
公司的运作方式则让我非常的不习惯。一方面复杂的人事关系,这家公司外表看似运作顺利,业绩不断上升,但内在存在很大的机制问题。虽然不是学管理出身的,但是他们这种任人唯亲的晋升和录用机制,让我闻到即将烧焦的味道。另一方面是工作大部分脱离了我的本职,公司对外的业务看似复杂,但是牵涉的法律相关事务来来去去就那么几种,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没惹上欠款严重之类的官非,法务的工作基本上没有什么难度。变成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跟着现今的大老板出席各种应酬,以昭显学识水平,顺便适时地挡酒兼拍马屁。就算我的酒量是个中好手,也难免经常浑身酒气地回家。程棣的脸色就加倍的难看。
唉。一个大男人混到这地步,你说,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但还是要过下去。
起码还是会吃到程棣的美味两餐,虽然不再附赠温柔的眼神;口袋里的钱是越来越多了,虽然我的胃已经开始渐渐有灼烧的感觉。
今晚又是夜总会。
陪着几个大老板,喝的是极烈的伏特加。他奶奶的。酒吧里的鸡尾酒拿伏特加作基酒的时候,起码还加点什么,这帮家伙却是整瓶摆在那。看起来像水一样清的伏特加,喝起来极其浓烈刺鼻。明明在冰天雪地跟一群俄国人喝才是合适的,却偏偏在这里变成互相较劲的工具。
一杯下喉,已经像火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