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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飞花摩天岭(修改)



                                    二人寒暄过后,木荣春将对话引入正题,道:“陈道友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动,今日不在巫山纳福,到此边荒之地拦住老道去路,总不是单单为了恭维我吧?”陈孤鸿道:“木真人当世高人,小妹因何而来,您又岂能不知?”

        木荣春哈哈一笑,道:“道友真会说笑!老道又不是神仙,如何会知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又道:“道友此番前来,总不会是为楚天舒报仇吧?”陈孤鸿自现身后,始终笑语嫣然,此时却突然板起脸,冷冷道:“道长请自重!不要把小妹和这个无耻之徒扯在一起!”

        木荣春见陈孤鸿无论神情面貌,都很像自己认识的某一位故人。沉思片刻,却又想不起来,便不再理会。说道:“楚天舒曾亲口告诉老道,他受你委派前往浣花镇寻找一件异宝,难道此话有假?”一顿,继续道:“他怀疑这件所谓的异宝,已被老道所得。索要不成,竟驱使几千头野狼围攻老道,被我悉数诛灭!他本人也被老道的乙木飞剑所伤,此事想必他已告诉了你!”

        陈孤鸿脸色冰冷,语气却有所缓和,道:“道长被他虚言所欺,以至对小妹有所误会。十几日前楚天舒前往小妹住处,说是奉师命委派,向我暂借几件法宝一用。法宝是我御敌防身之物,又岂能轻易相借?于是被小妹婉言回绝。”脸上浮起愤怒之色,接着道:“此人十分无耻,借宝不成,竟不肯离去。小妹和他的师父‘万兽真君’迟镇岳,有一点师门渊源,也不好令他太过难堪,无奈只好让他在朝云峰暂住。谁知数日后,他趁我不在山中,不知使用了何种手段,竟和我的一个贴身婢女,发生了苟且之事。并从这名婢女口中得知,小妹猜测浣花镇将有异宝出世。楚天舒就此存了独占异宝之心!他****了那名婢女,知道小妹不会善罢甘休,于当夜逃离朝云峰。”缓缓摇头,直到此时她也不能理解,为何楚天舒竟会如此无耻!

        木荣春道:“后来怎样了?”陈孤鸿双眉微皱,道:“等到小妹回山,大错已经铸成。盛怒之下,我立即下山追赶。说来也巧,下山不久,楚天舒就被小妹逮个正着!此时他和迟镇岳在一起,已经身负重伤。见到小妹,他不停辩解,说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做下此等祸事,感到十分后悔。为减轻罪责,他承诺娶那名婢女为妻。小妹原想惩戒他一番,但见他伤势不轻,加之迟镇岳在一旁不停的为他讨饶,我不能不念往日之情,也只得罢了!道长将楚天舒击伤,乃是他咎由自取。小妹不但不会迁怒道长,反而感谢您替我出了一口恶气,小妹在这里谢过了!”说完敛衿一礼。

        木荣春道:“不必客气!道友此行,既然不是为了寻仇,就请将来意讲明,老道身有要事,不能多呆。”

        陈孤鸿淡淡一笑,道:“小妹耽误不了您太多时间,只有一事相询。”木荣春道:“道友请讲。老道知无不答。”陈孤鸿道:“您既已离开浣花镇,想必已经找到宝物。否则,又岂肯空手而回?”抿嘴一笑,又道:“小妹十分好奇,假如不是极为特殊的宝物,以您的身份和地位,绝不会亲自出马找寻!可见此宝非比寻常!小妹并不想将它据为己有,只是恳请您将此宝借给我一看,不知您能否应允?”

        见她贪得好货,木荣春稍感厌恶,淡淡的道:“道友索要观看,原无不可!但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宝物,让老道如何拿给你看?”陈孤鸿根本不信,笑道:“道长说笑了!数日之前,小妹亲眼见白光上冲斗牛,估计将有异宝出世。您身为道门掌教,竟以假话相欺,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有损您的赫赫威名?”

        木荣春见她纠缠不休,不禁微微苦笑,道:“道友既然不信,老道也没有办法!我前来浣花镇,是教中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和你说的什么宝物并不相干。”陈孤鸿道:“就算您没有骗我,那道冲天白光又作何解释?”不依不饶,语气咄咄逼人。

        木荣春怒气上涌,正想拂袖而去,转念一想,陈孤鸿来历神秘,出身何派,迄今无人知道。她在这个问题上穷追不舍,或许有别的什么用意,也未可知!待激她一激,看她做何反应。当即说道:“白光上冲斗牛,自然有原因!但道友是敌是友,眼下并不明朗。加之你年龄幼小,道基浅薄,老道又岂敢随便将此事告诉你?”微微一笑,又道:“陈道友如能将师门来历相告,老道定当知无不言!”

        他的用意并不复杂,陈孤鸿如是出身名门正派,将小云之事告诉她,倒也无妨。但假如她和邪魔外道有所牵连,得知实情后,一旦将此事泄漏出去,被道门敌人获知,将对此行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以木荣春的谨慎,自然不会去冒这样的风险。

        听二人语气渐趋激烈,小云从石后探头向外张望。不料陈孤鸿恰巧也在此时,向这边瞥了一眼,二人目光碰个正着。小云吓了一跳,急忙缩回石后,胸口怦怦直跳,心想“这位陈姑娘姿容之美,可称绝世无双!”

        陈孤鸿并不理会小云,对木荣春道:“小妹出身何派,眼下不方便说给外人听。道长身为道门掌教,打听别人的隐私,岂不有shi身份?”木荣春道:“道友不肯表明身份,请恕老道无法相告!”

        陈孤鸿微笑道:“道长定要获知小妹身份,才可告知白光来历,而小妹势必又不能讲!如此,岂不成了死结?小妹生性执拗,又不肯无功返回......”眼睛一转,脸上浮起顽皮之色,又道:“不如这样,小妹和道长以三招为限,动手赌一下输赢!倘若小妹输了,自然二话不说,打道回府,从此不再纠缠!假如小妹侥幸赢得一招半式,还请道长以实言相告!不知您意下如何?”

        木荣春心想“这样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就依她所言,以三招定胜负!说不定交手过程中,还可看出她的出身来历!再说,自己身具百年玄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于是点头道:“好,老道同意!你先出招吧!”陈孤鸿在江湖上享有偌大名声,多少总该有一些真才实学,决非浪得虚名之辈。木荣春为人谨慎,虽有必胜把握,却不敢掉以轻心。说完后运起玄功,凝神备战。

        陈孤鸿后撤几步,道:“小妹放肆了!”十指轮弹,如手挥琵琶,即快且急。数十道五彩毫光从指尖迸射疾出,或红或紫,或黄或绿,升到空中幻化成几十朵碗口大小的花朵。“嗤嗤”声大作,五彩毫光纵横激荡。花朵越聚越多,色彩斑斓,灿烂缤纷,如同建起了一座硕大无比的空中花园。各色花朵铺天盖地,犹如漫天飞舞的雪花,纷纷扬扬,向木荣春飞去。光影陆离,景象蔚为壮观!

        数九寒天,竟有鲜花飞舞,此等奇景即使是在梦中,恐怕也是难得一见!隐藏在山石后的小云,不禁目瞪口呆。

        木荣春无心欣赏,知道数千朵鲜花是由真气幻化而成,一旦被它击中,轻则皮肉洞穿,重则危及性命。当下屈指一弹,绿光夺目,“乙木玄阴剑”射入花海中。它宛如活物,忽而直行,忽而盘旋,似蛟龙蜿蜒,如虹霓经天,所经之处,花朵纷纷破灭,犹如沸汤泼雪,瞬间消融。

        陈孤鸿加速弹动十指,空中光影流转,数千朵鲜花朵飞速齐下,就像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雨。艳丽的色彩背后,隐藏无穷的杀机!

        木荣春冷哼一声,催动真气。呼啸声直刺耳鼓,“乙木玄阴剑”在空中往复穿梭,涤荡不停,眨眼间,鲜花就已减少了一半。陈孤鸿稍感慌乱,双手结成印决,娇咤一声。残存的鲜花迅速集结,相互兼并,竟然形成一个直径达四、五丈的硕大花朵。就像一片乌云,从空中兜头盖了下来。

        木荣春不敢大意,跃后数尺,全力催动真气运行。绿光暴涨,“乙木玄阴剑”如电闪雷轰,直奔巨花的花芯。“砰”的一声巨响,彩光乱闪,地动山摇,巨花在空中炸裂。三丈方圆内,劲风激荡,爆裂声响彻云霄。积雪全部掀起,泥土翻卷,如同被刚刚犁过。一击得手,木荣春收回飞剑。

        小云暗暗咋舌,陈孤鸿看似柔弱,想不到出手招式,竟是霸道刚猛,威力惊人!

        陈孤鸿神色沮丧,心里十分失望。自己苦心练就的“飞花偃月”神功,竟被木荣春轻易所破,可见玄门正宗心法果然厉害无比。自己原本想仗此神功,和仇人一拼高低,但眼下看来,这只是一个妄想而已。仇人的修为,远在木荣春之上,自己何时才能将他击败,恐怕也将变得遥遥无期。想至此,心情跌落到了极点。

        见她不言不动,面如死灰,木荣春颇觉奇怪。一招受挫,就如失魂落魄,如果三招皆输,又将如何?想起陈孤鸿以真气御敌,行功方式和道门神功颇为相像,不禁疑云大起,问道:“陈道友,你的玄门心法究竟学自何人?不知能否见告?”

        陈孤鸿嫣然一笑,道:“倘若将此事告知道长,岂不就等于告诉了您,小妹出身何派了吗?我才不会上当呢!”说完,向木荣春扮了个鬼脸,颇为俏皮可爱。

        她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又莫名其妙高兴起来,性情反复无常,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恐怕无人能够知晓。木荣春微微苦笑,道:“既然不肯相告,也就罢了!还有两招,请道友继续出招!”

        陈孤鸿从手臂上解下蓝色丝带,手腕一抖,全力挥出。丝带划了一个圆圈,“啪”的一声脆响,伸得笔直,就如一根杆棒,直捣木荣春面门。两人相距大约三丈左右,丝带长度仅有丈五,就算全部挥出,也难以抵达木荣春身前。何况还有一半丝带,仍旧握在陈孤鸿手中。

        木荣春正感诧异,突然寒气扑面,水雾森森,一个滔天巨浪挟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当头打了下来。感到脚下剧烈震动起来,木荣春不及多想,御剑飞到空中。待惊魂略定,低头俯看。见陈孤鸿每挥舞一次蓝色丝带,平地就会涌起一个巨浪。眨眼间,山路上波涛汹涌,洪水肆虐,竟如江河浩浩荡荡,奔流不息。

        想起小云躲在巨石后,一旦被洪水卷走,又焉能活命?木荣春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御剑下去解救。陈孤鸿却比他快了半步,丝带一甩,将小云拦腰缚起。手腕疾抖,甩了出去。一声闷响,小云摔在她身后的雪地中,感到背部剧痛,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陈孤鸿并不理会,继续挥舞丝带,滔天巨浪一浪高过一浪,向空中打去。木荣春无计可施,一边御剑在浪花的空隙中穿行,一边寻找机会反击。连续三个巨浪迎面打来,他及时躲过前两个,却被第三个击中前胸。感到呼吸一窒,气血翻涌,再难把持身形,从空中坠落。“扑通”一声,落入齐腰深的洪水中。不等他站稳,温度陡然降低,寒气逼人。伴随“咔嚓”轻响,数丈方圆内的洪水瞬间凝结成冰,将他牢牢冻在里面。

        陈孤鸿喜笑颜开,心中正感得意,呼啸声大作,一道绿光如电掣星飞,急掠而过。将她手中的蓝色丝带,一举斩为两截。与此同时,木荣春周围的坚冰,和远处仍在奔流不息的洪水,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木荣春顺利脱困,偷袭得手,暗呼侥幸。方才一幕恍如恶梦,使他稍感心悸。

        陈孤鸿见丝带断为两截,小嘴一扁,似乎就要放声大哭,冲木荣春嚷道:“你年龄老大,却来欺负小姑娘!弄坏了我的‘天河宝带’,你快快赔来!”

        木荣春哭笑不得,争斗中难免有所闪失,此次只是损坏了一件法宝,没有伤到她本人,已属万幸。谁能想到,她竟会为此大喊大叫。不像江湖儿女,倒像一个失去心爱玩具后,正在向父母撒娇耍赖的小女孩。但见她伤心欲泣,又不觉心里一软,道:“陈道友如果只是因法宝损坏伤心,老道认为大可不必!”

        陈孤鸿反应极快,立刻破涕为笑,道:“您是说您有办法将它修复?”她有求于人,此时又把称呼从‘你’改回成‘您’,并且一脸期盼之色。木荣春缓缓点头,道:“办法是有!但有一个条件,陈道友如能应允,老道保证还你一条完好如初的‘天河宝带’,决不会食言!”

        陈孤鸿神色委屈,道:“道长,您哪还像是一派掌门?我看您倒像是一个十足的奸商!惯会趁火打劫、趁人之危!”木荣春不去理会她的挖苦,只当没有听见,道:“道友只需回答‘行’或是‘不行’,别的话就没有必要多说了!”

        陈孤鸿鼓起双腮,想了一会儿,神情颇显天真,道:“好吧,权且听听是什么条件!但小妹可不敢保证,我一定会答应!”语气就似街头无赖。

        木荣春一指小云,道:“老道的条件极为简单,陈道友只需将这位小朋友交给老道就可以了!”陈孤鸿转头看去,见这少年骨瘦如柴,除去一颗硕大的脑袋,浑身上下再无丝毫出奇之处。她原本就不想为难小云,此刻正好做个顺水人情。不再犹豫,俯身提起小云,振臂抛出,道:“您接好了!小妹答应了。”

        木荣春大喜,张开双臂接住小云。转身找了一处避风所在,将他平放在地上。返回后,对陈孤鸿道:“将宝带给我,老道想办法将它修复!”他自身已具辟谷之能,可以累月不食。此次翻越摩天岭尚需不少时日,他为小云准备的食品和衣物,都放在包裹中。刚才突如其来的洪水,却将包裹冲得无影无踪,以后小云的吃喝就成了一个大问题。他心中恼怒,在讲这句话时,语气不免有些生硬。

        见他突然翻脸,陈孤鸿后退一步,道“您干什么这么凶!”说完,犹豫不决。“天河宝带”自幼就是她的防身利器,十几年来一日不曾离身,此时要将它交于外人之手,她一时难以割舍,迟迟不肯交出。木荣春转身就走,陈孤鸿连忙将他拦下,娇嗔道:“小妹一时舍不得,您就要走,您真是小气!好吧,您拿去吧!”说完将两截丝带递了过去。

        木荣春见她乱发小性,不觉好笑,接过宝带掖进怀里,道:“老道身有急事,告辞了!”陈孤鸿大惊失色,道:“且慢!您不是答应为小妹修复宝带,为何就要走?”木荣春淡淡一笑,道:“不错,老道是答应过你!但我可没说现在就替你修复。”陈孤鸿大睁双眼,一脸惊诧莫名,好半晌儿方才回过神来,大声嚷道:“您欺负小姑娘,羞也不羞?您耍赖!”

        木荣春道:“陈道友稍安毋躁,听老道慢慢道来。我本人只精通五行神功中的乙木一门,‘天河宝带’却是壬水属性的终极法宝,老道就算想将它修复,也是无能为力。”见陈孤鸿似要讲话,连忙道:“你肯定以为老道是在骗你,其实不然!我本人虽无法将它修复,但我教之中藏龙卧虎,人才济济,自然有人能够修复此物。陈道友不必多虑!”注视陈孤鸿片刻,又道:“你功力尚浅,驾驭‘天河宝带’的能力尚欠火候。老道准备转请几位精通水系神功的高人,专门创制一门配合‘天河宝带’使用的神功,以便将此宝的威力发挥到极至。届时将修复如初的‘天河宝带’和这门神功一并送给你,岂不更好?陈道友又何必急在一时!”

        陈孤鸿的玄门心法得自偷学,本身存在很大弊端,驾驭法宝时,常感力不从心。木荣春准备为她创制一门,令她欣喜若狂。闻言道:“既如此,需要多长时间?”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如此说话显得太没礼貌,连忙补上一句,道:“木真人成全奖掖之恩,小妹没齿难忘!”说完,敛衿施礼。

        木荣春哈哈一笑,道:“陈道友不必客气!修复‘天河宝带’,加上创制神功,大概需要三年左右。在此期间,你要有耐心才好!事成后,我会派人将两件物品送到朝云峰,陈道友尽管放心,老道决不食言!”

        陈孤鸿道:“事到如今,小妹就等上三年!道长素为江湖泰斗,言出法随,小妹自然信得过。本来还应向道长再讨教一招,以承三招之约。但小妹已自知浅薄,岂敢再犯鹤驾,不如就此别过!”

        木荣春道:“不久之后必将天下大乱,道友回山后,最好闭关潜修,尽量少涉足红尘。白光上冲斗牛,有关天下气数,恕老道不便明言。道友不必再追查此事,否则只是徒耗心力而已!临别数言相劝,万望好自为之。”

        陈孤鸿沉思片刻,嫣然一笑,道:“好吧!小妹听从道长良言相劝,回山后闭门谢客。三年内精修道业,一定不会辜负道长的关怀之意!”木荣春颇觉宽慰,笑道:“如此甚好!”陈孤鸿缓步向车厢走去,前行数步,回头道:“道长,临别之际小妹也有一事相告。‘万兽真君’迟镇岳因楚天舒被您所伤,心怀怨恨,或许会于近日前来报仇,您多加小心!”

        木荣春道:“多谢道友相告,老道自会小心应付,道友放心。”陈孤鸿不再多言,转身上车,两名红衣婢女迅速关闭车门。“啪”的一声脆响,铁塔般的大汉一甩金鞭,四头巨豹拖起沉重的铁制车厢发力狂奔,就似一阵狂风暴雨,疾掠前行。伴随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渐渐远去。

        陈孤鸿走后,木荣春转身欲行,“砰”的一声闷响,小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低头观看,不禁哭笑不得。原来陈孤鸿临走时,借躬身行礼,将一朵极小的“飞花偃月”弹在他裤筒上。直立不动自然无事,但转身时,身边空气流动,便将它引爆。裤筒上被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孔洞,除了皮肤微微发红,倒也无大碍。木荣春摇头苦笑,对陈孤鸿的恶作剧,感到无可奈何。

        片刻后,小云醒转,二人继续赶路。时值寒冬,草木凋零,沿途所见,除了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余下的只是裸露在外的大块岩石,景色十分荒凉。路上木荣春对小云讲起了以后发生的事,以及江湖中人对陈孤鸿的评价,末了道:“我之所以许诺三年之后归还陈孤鸿法宝,正是想借此机会,观察她在此期间究竟会做些什么。假如真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不堪,届时我自会将她制服,不会再任由她胡作非为下去。”

        小云道:“道长,我认为陈姑娘就算真的****不堪,我们也无权干涉她的行为!”木荣春惊异莫名,不知他的小脑瓜中究竟在想些什么,道:“这又为什么?”小云似是有点激动,语速极快,道:“一个人生性****,只是道德问题而已。无论这种行为有多么恶劣,事实上并没有给他人带来多少损害。只要发生此种行为的当事双方,两厢情愿,我想我们无权干涉。世间有许多人的所作所为,如我们蜀郡左太守擅自提高租赋,造成许多人家破人亡。行为远比陈姑娘还要恶劣上百倍、乃至上千倍!不但从未有人前去制止,也没见有哪个人对左某实施处罚和制裁。任由豺狼虎豹横行,我们不去制止,反而在一个女人的道德问题上纠缠不休,我们是否太过伪善?”

        一番话极其尖锐,甚至隐含少许讥刺。木荣春修道多年,涵养极深,脸上不动声色,沉思半晌儿,道:“或许你说的对!但问题的根源是,世俗中人一向看重女子的贞操,所谓‘万恶淫为首’,如有哪个女子敢越雷池一步,必然招致万夫所指,众口唾骂。试想,假如你挺身为她辩驳,必将导致引火上身。谩骂侮辱也将随之而来,如此,于人于己又有何益?”小云想了一下,不再争辩,点头称是。

        二人沿山道继续前行,木荣春一百多年的人生阅历何其丰富,不时对小云说些山川地理、风土人情,以及江湖掌故等方面的趣闻。二人说说笑笑,倒也颇不寂寞。当日傍晚,二人找了一处较为干燥的山洞,作为歇宿之所。木荣春猎杀了两只野兔,烤熟后给小云食用。

        吃过晚饭,小云将残渣碎骨打扫干净,坐到木荣春身旁,道:“道长,从您手上发出的绿色光芒,到底是什么?是把剑吗?”木荣春微微一笑,竖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也不见他运功,晃眼间一片散发着淡淡绿色光芒、如竹叶状的东西出现在两指之间。小云十分好奇,道:“这是什么?”木荣春微笑道:“何不拿去看看?”小云小心翼翼接过来,见此物前尖后圆,厚薄如纸,长约二寸,最宽处不足一寸。入手微凉,似玉非玉,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

        木荣春道:“这就是我的剑。”小云道:“它半点也不像剑,倒像一支飞镖。”木荣春道:“你说的不错,它的确不是剑。”小云莫名其妙,道:“您一会儿说它是剑,一会儿又说不是,那么它到底是什么?”木荣春哈哈一笑,道:“我没有骗你!它的确不是一把剑,却被我拿来当剑使用。它原本是灵霄山顶一根千年斑竹的竹叶。我修炼的是五行神功中的乙木一门,千年斑竹正是乙木之精。我从斑竹上摘取了一片竹叶,经过数日行功,将它炼化于体内,作为我防身御敌的飞剑。此后一日不曾离身,使起来颇为顺手。六十多年来,我从未遭逢败绩,可见此剑的威力非同一般。”

        小云悠悠神往,道:“道长,我何时才能拥有一把飞剑?”木荣春轻轻一拍他的头顶,道:“不必心急,等你神功将成之际,老道自会送你一件法宝。”小云大喜过望,道:“多谢道长!”起身施礼。木荣春哈哈一笑,示意他坐下,然后正色道:“你不用客气!法宝固然重要,却也不可过分依赖。人是法宝的使用者,和法宝相比,人更为重要。江湖上有一类人被称为‘修真者’,往往只依赖法宝自身的力量,对人的作用重视不够。本末倒置,后果极为严重。世间有一类法宝,本身就是天地戾气的承载体。如使用者道力低浅,时间一久,难免受其影响。轻则,性情变的乖张执拗。重则,行事癫狂暴戾。最终会被法宝控制,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这就如同一个三岁小儿,本身力弱,却偏要去舞动一柄大铁锤,后果可想而知。所以修道者,首先要强大自身,然后才可役使法宝。”

        小云沉思半晌儿,道:“您将陈姑娘的‘天河宝带’斩为两截,并将归还之期定在三年之后,是否也是担心,以她的能力并不足以驾驭此宝。如果任由‘天河宝带’留在她手中,时间一久,难免会使她身受其害。其实您这样做,也是为她好!”

        木荣春心头一跳,注视小云一会儿,方才缓缓点头,道:“你很聪明!猜得半点不错!‘天河宝带’是壬水属性的顶级法宝,本身不存在任何问题,堂皇正大,是玄门正宗炼制的降魔利器。但问题是,人体之中肾脏属水。肾脏的强弱,又决定一个人性能力的强或弱。陈孤鸿道力低浅,论能力并不足以驾驭‘天河宝带’,难免被‘天河宝带’中的壬水之精反噬自身。造成体内的壬水大盛,促使****愈加猖狂,最终将沦为一个被****奴役的可怜虫。陈孤鸿在江湖中,原本背负****之名,再使用此等法宝,如同玩火*。我让她闭关三年,精修道业,待日后道力深厚时,再将此宝归还她,才能使她免于壬水反噬之害!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小云深感敬佩,道:“道长一片仁心,希望陈姑娘能如您所愿!”二人闲聊片刻,小云来到山洞内侧,和衣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