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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来谁也不敢自认暗器天下第一,万一有人强过于己,岂非糟糕?是以不敢异议。

            有人想起昨日武灵门弟子林暗草那一箭出手凌厉,势不可挡,一个弟子都如此,那些长一辈更不知如何厉害,呼道:“武灵门的‘武灵箭’也是暗器。”

            东棚中武灵门有人笑道:“我武灵门秉承战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传统,箭术精绝,便是两军阵前也是以‘武灵箭’御敌,自来光明正大,哪能与暗器并论?”

            其余门派心知与武灵门对阵,恐怕难以抵挡“武灵箭”一击,纷纷鼓噪道:“‘武灵箭’确是暗器,不可以用。”

            武灵门见其余门派纷纷反对,转而向台上枚老道抱拳道:“还请枚道长秉公仲裁。”

            枚老道沉吟道:“若论武灵门与人对阵,向是张弓搭箭,明白示人,确不算暗器。”

            骆二笑道:“弓箭自然是不算暗器的。”低声道:“阎师侄,枚道长,田姑娘与老夫有几分交情,虽说她今日未到,我们也要给武灵门几分面子吧。”

            台下纷纷鼓噪。枚老道犹豫道:“但‘武灵十八箭’箭箭封人要穴,皆是杀手。此外‘仆姑箭’等虽非杀手,也是伤人手足,这也罢了,刀枪棍棒哪一招又不是照着人身上招呼的,只是今日比武结盟,箭矢横飞,恐伤及无辜,还是不用的好。武灵门朋友也可以靠剑术服众嘛。”

            武灵门赖“武灵箭”成名,剑术拳脚自忖不能技压群雄,今日见此情形,料知讨不了好去。那二师兄冷笑连连,竟麾众扬长而去。

            骆二一张脸拉得更长。

            阎峰心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武灵门虽独霸魏博,终不过是一方强豪,难成大事,去则去矣。”当下命人书写规则,张贴出去,又在场中划出五个径长一丈二尺的圈子,写定东南西北中。分河北河东诸道以北为北,关中陇西以及东西两川为西,黄河以南长江以北巫山以东的河南道与山南东道等为中,江南以赣水为界,其东为东,其西直至南诏交界为南。

            柳玄成每看见袁聪,心中便痛如刀割,偏偏又不能不看。那袁聪的目光只在阎峰身上,见他独立台前、风姿无俦,自是心神俱醉。韦玄中见师弟师妹二人俱怀痴念,只想回山如何向师父交代?不禁愁容满面。

            圈子刚刚画完,正要收口,这边已有人跳入圈中,使兵刃对打起来。这二人服饰装扮却是一般无二,招式大同小异,显是同门中人。唐宁细看时,居然便是昨日一起听“书记门”故事的那师兄弟二人。这时见此二人招法平庸,一来一往,慢慢吞吞,哪有半分比斗之象?偏偏怒眼圆睁,吼声如雷,再斗得一刻,齐齐地将兵刃抛下,扭在一起。只见一人一拳挥来,另一人头一低,向那人胸腹撞去,那人登时立脚不住,仰面翻倒,脚下一勾,将对手也勾倒在地,二人便如顽童般扭打在一起,一会你骑上我背,一会我抱住你腿,翻翻滚滚,打个不休,口中大呼小叫。

            二人服饰相同,滚在地上,旁观者也分辨不出,只听得“哎哟,我的妈呀”,“你揪头发”,“啊,啊,我的指头,你犯规”,“我是你师兄,你居然以下犯上,真是大逆…哎哟”,“什么狗屁臭师兄,打你就打你,等我当上盟主,我让你叫我祖爷爷”,“你你你,他妈的六亲不认,还有良心吗”,“要当盟主还要良心作什么”之类的叫声不绝。

            昨日二人惜字如金,言简意赅,不肯多说一个废字,此刻却废话连篇。细听之下,唐宁心里一惊,寻思道:“这二人似傻非傻,所言句句却似大有深意啊。”

            那二人爬将起来,满身是土,头发蓬乱,依然你一拳我一脚打将不休,其中一人突发神威,连环拳出,将对手打得只有招架之力。这人眼看对手就要跌出圈外,自己突然脚下一软,向前摔去,扑入对手怀中。那对手眼见将败,却不料峰回路转,这人自己将一个大脑袋送到眼前,也是凑巧,那对手的嘴巴正靠在这人肩上,一只肥大的耳朵便在口边,送到嘴边的岂有不吃之理?

            那对手不假思索,张开大嘴,一口咬去。这人痛得大吼一声,跳将起来,左手捂着耳朵,跳出圈去。那对手哈哈大笑,一闪身,便出了圈子,两人携手长啸而去。那啸声许久方歇,显见这二人内力之强,实非泛泛,而适才一番做作,自然是专门前来搅场。

            居中的圈子一名二十多岁的白衣汉子已连胜数场,此人身材魁梧,持一双吴钩,便是何不,字足道,昨日准备挑战关山月之人。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人,年三十出头,青衣高冠,面色白净,一望可知出自富贵之家,正是“百尺楼”娄观,走入圈中,拱手道:“借问令尊可是汝阳县丞何公?”

            那何不点头道:“正是家父。请问兄台高姓?”“百尺楼”娄观道:“洛东娄观,家父现居汝州刺史,与令伯乃是至交。”何不一听,这不正是我父的顶头上司么,笑道:“幸会,幸会。不知娄兄使何兵器?”却见“百尺楼”娄观从腰间解下一条绳鞭,两头各装一只枪头,道声:“请。”态度颇有些傲慢。

            何不见“百尺楼”娄观亮出兵刃,倒是有些吃惊,吴钩本是一门少见的兵器,钩长两尺,装有护手,锋利异常,初练之时易自伤手臂,极是难练,而一旦练成威力也是极大,有钩挑刺锁诸般变化,至刚至猛,对付刀枪剑斧棍之类的硬兵器颇为有利,适才何不连胜数场,武功自是高明,但兵刃上的便宜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原因。那绳鞭却是软的,与吴钩刚柔相克,双方都很凶险,因此何不见了,不觉有些吃惊,又寻思两家交好,不若将好话说在前面,是胜是败,免伤和气,便笑道:“还请娄兄手下留情。”

            “百尺楼”娄观心道:“你定是见我绳鞭克你吴钩,方出此言。”当下将绳鞭抖开,却有一丈长短,围观者一见,纷纷退开,惟恐不小心伤及自身。“百尺楼”娄观有意卖弄,拿住绳鞭中段,舞将起来,只见周身一圈银光,眼看要将何不逼出场外。

            何不瞅准光路,左手钩向上横削,右腿前跨,右手钩削向绳索。只见白光一收,跟着一个枪头奔右腕而来,另一枪头却打向何不身后,转袭背心,认穴竟是极准。周围猛喝一声大彩。何不不退反进,左腿欺进一步,跟着转身,右肘撞向娄观肋下。众人见他解得好,也是喝彩一声,“百尺楼”娄观退后两步,使出平生所学“混龙鞭法”,与何不战在一起。

            战了近七十招,何不却并未尽力,数次可将娄观逐出场外,只是怕那娄观败得太过难看,恼怒起来,因此影响父亲前程,是以数次相让,心道便与他过足一百招,那时再来胜他。

            “百尺楼”娄观却不知何不有意相让,见一套七十二路“混龙鞭法”行将使尽,仍不能取胜,心中大急,突将右手横溜抓住鞭稍,一丈长的绳鞭抖将开来,直取何不咽喉。

            何不见“百尺楼”娄观不顾门户,径走险招,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心道:“父亲官职低微,正须他人襄助提携。今日若胜了这‘百尺楼’娄观,只怕他气量狭小,记恨在心。两家交好,断不可为今日比武反目成仇。”当下向后一纵,跳出圈子,拱手道:“娄兄技高一筹,小弟服输。”“百尺楼”娄观笑道:“何兄承让。”心中颇为得意。

            唐宁在旁看得清楚,心道:“想不到江湖比武,却因官场仕途决定胜败,真是可叹。”原先见何不武艺高强,颇为敬佩,哪知也是个附炎之辈,令人扫兴,又见“百尺楼”娄观兀自得意洋洋,心道:“此人功夫也颇有根底,比那‘关山月’强不知多少,只是纨绔之气自与‘关山月’一脉相承。”

            那何不是个硬手,许多人自忖兵刃上不是他的对手,便是侥幸以内力胜他,也必大耗内力。内力相拼,乃是武人大忌,若非有必胜把握,或是万不得已性命相搏,轻易不肯与人比拼内力。何况今日比武如同打擂台,便是功力高出旁人许多,也必大耗元气,打发得掉一个两个,也要被车轮战耗死。如今何不下场,正是良机,已有人跳入场中,叫道:“让俺来会会这位朋友。”

            来人身高不足五尺,又矮又胖,面色焦黄,相貌奇丑,看不出年纪,身着黑色短衣,右手执一把长刀,比他的个子尚高出一截。

            “百尺楼”娄观心中暗暗好笑,有心戏弄于他,咳嗽一声,正色道:“敢问这位朋友是从东海来的吗?”那人一怔道:“不是。”“百尺楼”娄观故作吃惊道:“这倒奇了。”那人不明其理,问道:“甚么奇了?”

            “百尺楼”娄观笑道:“我听说东海之中有一个矮人国,便想阁下定是从那里而来。”众人轰然大笑。

            那矮胖子又是一怔,才知道娄观绕着圈子骂他,嘿嘿一笑,也不着恼,跨上一步道:“那就让不才领教一下娄朋友的高招吧。”也不通名,提刀便砍。这一出手,众人皆惊,只见他翻滚着地,专攻下三路,使得竟是“地趟刀法”。

            “百尺楼”娄观暗暗叫苦,“混龙鞭法”招式以上三路为主,对付这矮胖子竟是不得使用,何况先机已失,那矮胖子已欺进身前。“百尺楼”娄观只得一手握一只枪头,格挡长刀,无奈枪头太短,穷于应付,只有上下跳跃躲避,毫无还手之力。

            那矮胖子适才受他奚落,此时有心叫他出丑,也不过分相逼,只站在圈心,身子象轱辘一般旋转,长刀上下翻飞,指向娄观的腿脚。

            “百尺楼”娄观拼命奔跑,哪敢稍停,不多时汗水淋漓,气喘吁吁,回头一望见长刀离身不过数寸,一阵头晕,忙叫:“前辈请住手,晚辈认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