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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苏醒


  数日后,在鹿归月细心照料下,希清终于悠悠醒转。
  这天,明亮的阳光照进小药庐,打在希清的双眼上,眼皮上细微的温暖,温柔地唤醒了一直沉睡的人。她轻抬双眸,略向周围扫视,一个靠在柱子上睡着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脸色有些苍白疲惫,打扮还是那么乱糟糟,头发上的枯草已经掉了,不知为什么又插了一根鸡毛在上面。这人,就不能稍微打理打理自己吗?一贯有洁癖的希清,看到这人的邋遢,一点也不觉得心烦,甚至头一次觉得邋遢的人也有些可爱。
  一连靠在柱子上睡了好几夜的人此刻也醒了,一睁眼便看到病榻上的人带着一丝笑意看着自己,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眼见对方眼中笑意更浓,忙一个健步冲到她身侧,牵起她的手,开口时却是磕磕绊绊:“你…你…你…你醒了!”
  希清没有出声,一双明眸定定地看着鹿归月,而后眨了眨眼。
  鹿归月脸上绽开笑容,像是初盛的百合花,洁白无瑕,她欢跳着跑出门去,震天响的声音传回来:“老头子!老头子!人醒了!人醒了!”
  希清微微一笑,其实她昨天就醒了,只不过鹿归月没有发现。当时的她正背对着自己专心摆弄药材,乒乒乓乓的,也不知道给病人一个安静的环境。之前在密林里中了林立的迷魂香,刚醒来希清脑子里还是昏昏沉沉,从凌云阁出发一直到密林里见到鹿归月的场景,一幕幕在眼前快速经过,她大概猜了七七八八。刚一醒来就想事情,精神支持不住,便又沉沉睡去。等到鹿归月转过身来,只当她从未醒过呢。
  没一会儿,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进来了,他瞥了一眼希清,心中震惊于她双目的明亮。这女娃子气海被废之前,绝对是个高手,这么年轻优秀的弟子,那得是整个门派未来的顶梁柱,怎么会被本派反噬散所伤呢?胡三针心中虽有疑问,却不肯开口问,板着脸走过去,在希清手腕上按了按,脉象已经平稳,只是孱弱无力,只比普通人稍好一点。
  胡三针捋了捋胡子,道:“差不多了,人是没什么问题了。只是气……”
  鹿归月一把捂住胡三针的嘴,道:“只是气有些不顺,顺了就好了。李大叔刚采了一棵灵芝,老头子你快去看看。”说着就要把胡三针往外推。
  “鹿姑娘。”许多天不曾开口,希清的嗓子分外沙哑,她顿了顿,接着道,“你不用瞒。”
  鹿归月推胡三针的手停住了。
  “你,你都知道了?”鹿归月不知怎的,竟有些害怕看她的眼睛,许是怕看到她难过的神色。
  “我虽然对炼丹术一窍不通,但自己门派鼎鼎有名的反噬散,我还是知道的。”希清转过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挂下来的茅草,淡淡道,“是我不能慧眼识人,被同门所害,命中该有此劫吧。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好了,还要多谢二位。”
  希清虽神色如常,但只要是见过她在比武大会上以一当百的灿烂模样的人,都会忍不住在心底喟叹不忍。鹿归月张了张嘴,平日能说的她,此刻也不知说什么好。
  胡三针拿开鹿归月的手,道:“道门伪君子,就是这么口是心非装清高。”说着就一脸厌恶地离开了。
  鹿归月看着胡三针的背影,想要为希清说两句,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立场,说把她带回来是因为她有用的人,是自己。
  仿佛感受到身后希清的目光,她怕自己无法回答希清的疑问,只好端起桌上的茶水盘,匆匆道了一声:“茶水凉了,我去给你倒点热的。”快速离开了。
  鹿归月一出药庐门,就看到胡三针在小院中站着等她。她硬着头皮走过去,胡三针见她这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一个指头戳上鹿归月的脑门喊道:“我说你小兔崽子怎么忽然捡回来一个俏道姑,还这么鞍前马后地照料,原来是老相识!”
  “你这老头,什么老相识!你不要把我说的好像在外面偷人一样好吗?”
  “难道不是吗?人能一醒来就知道你姓鹿?从把她带回来开始,你这双贼眼就没离开过人身上!”
  “我……我哪有。”鹿归月明显底气不足。
  二人的争吵声从门外传进来,虽说非礼勿听,但希清想听不见也难。她听这二人的意思像是因为自己而争吵,便强撑着刚苏醒的身体要下床。却在左腿刚一触及地面时,感到了一阵锥心之痛。
  唔,希清发出一声闷哼。外头二人正忙着吵架,似乎没听见里头的动静。失了镇痛咒,才发现左腿的伤痛已经如此严重了。她拖着左腿一瘸一拐地挪向房门,二人争吵声更清晰了些。
  “你最好没有!你可别忘了你娘!”
  “我知道,我记得!你别总提我娘!”
  “我现在是提都不能提了是吗?小师妹啊!你死的惨啊!你看看你这不肖的女儿啊!我是老了,管不住她了!随她爱跟哪个牛鼻子小道去吧!”说着说着,胡三针还坐到地上嚎起来。
  “行了行了!”鹿归月尴尬地看着胡三针,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只好上前安慰,“你别哭了,我和她,真没什么。只是之前追查魔器碎片,在宁州附近的林子里,一起打过一只捕蝇草魔才认识,只是萍水相逢,一点交情都谈不上。”
  鹿归月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站在门后的希清听见了。
  希清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酸涩,像是要糖吃的孩子被父母突然扔在大街中心,孩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哭也不敢,闹也不敢。就这么委委屈屈地站着,感受周围人对她的指指点点。
  幸而希清身边并无其他人,却依然在这一刻成了自己心里的笑话。
  原来对你而言,我只是萍水相逢  ,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希清有些失神地回到病榻,刚一躺下,正好鹿归月跟胡三针进来了。
  看着希清突然暗下去的眸光,鹿归月有些担心,忙问道:“你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左腿的刺痛不断传来,希清左边半个身子都不敢动弹,却依旧摇了摇头,道:“多谢鹿姑娘关心,我没有不舒服。”
  言语之中尽是冷淡。
  胡三针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拽起希清的手腕,把了把脉,道:“确实没什么大碍了。只要你不用真气,反噬散也要不了你的命。”
  “多谢前辈。”希清勉强自己起身行礼。
  “行了,少来这一套,虚伪!”说完胡三针看了一眼鹿归月,“你还有这么多活要干,杵在这里做什么?”就拽着鹿归月的手一起离开了。
  鹿归月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不得不跟着一起离开。
  等到房内只剩自己,希清这才支起身体,盘膝坐着,左腿因盘膝姿势疼痛愈发难忍。她手捏指决,从气海中调出那两颗灵丹上残留的最后一丝真气,口中念道:无欲无我,无觉无痛。
  一道镇痛咒打在左腿上,左腿疼痛立刻减轻不少,腹中却似烈火焚烧,当即又是一口鲜血吐出,阵阵晕眩传来,她忙擦了血迹,用白布收拾好,这才躺下陷入沉睡。
  不知睡了多久,希清迷迷糊糊醒来,看了一眼窗外,已是露重更深,腹中依旧血气翻涌,阵阵绞痛,不知何时才挨得天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