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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囚徒


  鹿归月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七弯八拐,绕进了一个地牢,里头的声音越发清楚。
  “鹤希清!当初是谁说的,我伤不了你?我配不上你?多么高高在上!现在你看看我,我是玄机长老身边的大红人,而你不过是一个阶下囚!”钱君哲放肆笑,“只要你求我放过你,我今儿就歇了,要不然,我把你重新丢进水牢!”
  鹿归月听着这些话,远远看见一个女犯被绑在十字木架上,那女犯垂着头一声不吭,身上衣衫破烂,浑身湿透,有鞭痕血迹从衣缝中透出来。
  “说啊!求我啊!”钱君哲一把抓住希清湿漉漉的头发,将她的脖子扯得扬起。
  湿发贴在希清脸上,脏兮兮的。一直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一下子为这张脸点上了色彩。
  “呸!”希清有气无力地啐了一口。
  钱君哲闪避不及,抹了一把脸,恶狠狠道:“你没了法器,修为全废,现在就剩一张脸了,我划了它,看你还神气什么!”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贴着希清的脸比划了两下。
  “阴险小人……要划便划……我皱一下眉头……鹤字倒过来写!”希清气虽弱,言语却毫不示弱。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看我划了你的脸!”
  钱君哲举刀便往希清脸上划去,白刃闪着寒光直直落下。
  “住手!”
  钱君哲一惊,手停在半空中,他撒开拽着希清头发的手,希清的脑袋重重垂下去。钱君哲瞪着眼扭头,发现是鹿归月,忙换上笑脸,躬着身小跑过来道:“尊主大人,您怎么来了?小人……小人正在为您出气呢!”
  鹿归月皱皱眉:“为我出气?”
  “是呀!”钱君哲谄媚道,“这鹤希清两次砍伤您的手,胆敢不归顺愿魔城,还纠集众道士与您对战,害得您受伤。小人知道她是必死无疑,但也不能让她死得太痛快……”
  钱君哲还在身后唠叨,鹿归月已缓步来到希清面前。
  鹿归月伸出手,拎起希清脸上的几绺头发,仔细端详了一番,看着脏脏的,并不像说得那么厉害。希清无力地抬着眼与她对视,这几日她已被折磨得精疲力尽。
  鹿归月松开希清头发,转身对钱君哲道:“既然是敌人,随你怎么处置吧!”说完,便要离开。
  “是,小人恭送尊主!”
  “等等……咳咳……”
  鹿归月顿住了脚步,扭过身。
  “你过来……”希清开口道。
  “大胆!竟敢命令尊主!”钱君哲叫嚣。
  “你不想知道……咳咳……我是用什么……伤你的吗?”
  鹿归月想了想,举步走去。希清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不像愿魔,她脸上有黑纹,身上却没有黑气。难道银针生效了?可又不像阿月,阿月不可能对我如此冷淡。
  正想着,鹿归月已来到希清面前。
  “说吧,你是如何伤我的。”
  希清并不答言,而是转动双眼看鹿归月的两侧穴道。穴道被发际覆盖,看不出什么。
  “你附耳过来……”
  鹿归月皱眉,但她确实想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便依言凑近了希清。
  鹿归月转头间,希清看到她乌黑的发髻中有几处银光一闪而过,有一处还隐隐露出小小半截银针,那正是自己没有扎到位的最后一根!她顿时热泪盈眶。
  “你……你已经回来了是吗?你是阿月对吗?”
  “阿月?你为何这样唤我?”鹿归月歪了歪脑袋,神情与从前别无二致。
  希清止不住泪流:“阿月!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希清神情激动,双手努力想挣脱铁索,却无异于蚍蜉撼树,此时的她眼中只有这一个人,她多想好好抱一抱她,她多想……
  “唔!”猛然间希清觉得肚子上传来一阵剧烈的钝痛。
  “尊主大人!此人危险,快离她远点。”钱君哲收回拳头,护着鹿归月后退了数步。
  “唔……”希清只觉得气血翻涌,钱君哲这一拳用了十成力,自己毫无防备,一时间五脏六腑都像被人狠狠攥住抽痛起来,鲜血一口一口地吐出,脑中天旋地转,片刻后便不省人事。
  “晕了?”钱君哲打量了一下希清,转过身对鹿归月道,“尊主大人,您受伤初愈,还是不要在地牢这样的地方了。鹤希清这毒妇,小人一定会好好修理她,以泄您心头之恨!”
  “恨?”鹿归月看着希清,喃喃道,“可我没觉得恨她……”
  “怎么会呢?您可是说过好几次,要让她千倍奉还呐!”
  “这样吗?”鹿归月将信将疑。
  “当然了,整个愿魔城的人都知道!您放心,您先回去休息,小人一定让她生不如死!”钱君哲一脸讨好地媚笑道,说着伸出手,引着鹿归月向外走。
  鹿归月糊里糊涂地走出牢内,身后传来“泼啦”的水桶倒水声,过了一会儿,鞭声又起。
  “那女子为何要如此亲昵地叫自己阿月?她与自己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朦朦胧胧觉得自己与牢中女子不是死敌,便迈开大步往外走去。
  鹿归月抓着一个守夜的丫头,让带自己去玄机住处。
  鹿归月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自己深夜打扰父亲不甚妥当,但她还是敲响了房门。
  “父亲……孩儿有事想问。”鹿归月用不大的声音唤道。
  片刻后,里头传来一些动静。玄机松松地披着外衫赶来给她开门。
  “月儿,深夜找为父,是有什么事吗?”玄机一脸慈爱地笑着,丝毫没有因为被吵醒而气恼。
  鹿归月看着玄机慈眉善目的脸,安心了许多,微笑着开口道:“孩儿睡不着,还是想知道之前的事。”
  玄机一边将鹿归月引入房中,一边问道:“白天为父与你说了不少,你还有何处不明白吗?”
  “孩儿想知道,鹤希清之事。”
  鹿归月此言一出,玄机表情立刻有些僵硬:“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没有。方才孩儿走进一座地牢,看见一个下人在拷打一个女子。据那下人说,此女子名叫鹤希清,与我是死敌,我对她恨之入骨。”
  “你见过她了?”玄机神色有些不安起来,“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鹿归月摇摇头:“她倒没说什么,只是唤我阿月,倒像是与我相熟的朋友,不像死敌。”
  “她没再说别的?”
  “没有,她被打晕了。”
  玄机表情松弛下来,他贼眼一转,抚须道:“哼!这毒妇的师父害死你娘,她还有脸叫你!”
  “什么!”鹿归月瞪直了眼睛。
  “这毒妇乃是凌云阁弟子,功法颇高,你曾与她相交,携手捉妖,交情颇好,道门中不少人都知道。后来你发现凌云阁的掌门与首座正是害死你娘的凶手,便替母报仇手刃了仇人。这毒妇便与你断了交情,几次三番要杀你,你顾念旧情多番忍让,她却招招致命,两次砍伤你的胳膊。”
  鹿归月抚了抚上臂,确实有两条长长的疤痕。
  “不仅如此,你创立愿魔城,意在给天下贫苦的百姓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她却视你为邪魔外道,一心想剿灭愿魔城。因为她不允许有人影响道门的地位!她已为此杀了不知多少愿魔城无辜的人。”
  “简直无耻!”鹿归月气道,“我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所以你痛下决心,在戈壁滩上与她大战一场,最终将她击败擒获。哈哈哈,这就叫邪不胜正!”玄机忍不住笑起来,“她叫你阿月,也不过是想你念在旧情,可怜她放她一条生路。”
  “多谢父亲告知,如此歹毒恶女,我再去会会她!”
  鹿归月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门,玄机在身后亦步亦趋,掩面偷笑。
  玄天、玄静、玄修,你们且看着吧,你们加在我身上的,我的女儿都会加倍报在你们心爱的弟子身上!
  地牢内,钱君哲站在一池水牢边,手中牵着一条绳,却不见鹤希清人影。
  “人呢?”玄机开口道。
  一听见玄机的声音,钱君哲吓得赶紧转过身来行礼:“不知尊主大人和玄机长老来到,君哲失礼,还望尊主大人和长老恕罪。”
  “行了,我问你人呢?”玄机看了看四周道。
  “嘿嘿,”钱君哲露出奸笑,“人在这儿呢!”
  说着一扯手中长绳,从水中拽出一个人来,那人双脚被绑着被倒吊着,水像小溪一样从那人身上流下,甫一离水便双手乱挥大口喘气,狼狈至极。不是希清又是谁?
  钱君哲将希清拽过扔在地上,希清目光涣散,兀自咳水喘气不止。
  鹿归月上前一步,半蹲下看着希清,道:“原来你叫我,是想我放过你。我告诉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希清只觉得耳边嗡嗡的有人在说话,目光渐渐聚焦,竟是阿月回来了。她忙伸出手去拉鹿归月的手。
  鹿归月一时不察,被希清扯中了袖口,急忙像甩开垃圾一般甩开她的手。
  “你这样的人,真是贼心不死!”鹿归月起身要走。
  希清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一翻身死死巴着鹿归月的鞋子,嘶哑地哭道:“阿月!你怎么了?是我,我是阿清啊!”
  鹿归月一抬脚,想将脚抽走,却发现希清力气极大。
  “我知道,你是鹤希清,我们曾有些交情。但你几次三番伤我,为道门私欲还伤害无辜的愿魔城百姓,我必不留你!”
  “我没有!我没有!阿月,分明是有人杜撰!”希清乞求道,“阿月,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花言巧语,难道我父亲会骗我?”
  “父亲?你何时有父亲?你从未提起过。”
  希清这样一说,鹿归月抬头看了看玄机,心中对父亲的愧疚之意更浓。
  “你放不放?”
  “阿月……不要走……”希清仍牢牢巴住。此刻的她再不是出尘绝世高高在上的人间仙子,她为了所爱之人放弃了一切低入了尘埃。
  可下一瞬鹿归月一抬脚,希清被踹飞丈余,直摔得头晕眼花。
  等希清缓过神来,鹿归月的身影已消失在牢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