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曼云坐在牛车晃荡到了中午才回到了黑水镇。这一路上因为牛车没有车棚，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快冻僵了。
等到下车，顾曼云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扶着柱子站了好大一会儿，才能慢慢一步一步往前挪。
等到她终于回到了家，钱氏看到站在眼前的女儿，惊讶地把手里的碗都掉到了地上。
这哪里还是自己的女儿啊，要不是还能认出那张脸，她还以为是从哪里见到的叫花子呢。
头发乱糟糟地用一条布带子扎着，脸虽然干净但是好像被风吹的通红还起了皮，就跟普通乡下人没有什么区别。那身衣服更是脏的有些看不出来颜色。衣袖上还有不知道在哪蹭上的鼻涕。
“我苦命的云儿，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钱氏哭着把女儿抱在了怀里，她的手摸到顾曼云的胳膊，发现之前还有点肉的胳膊，现在变成了跟树棍一样。她再仔细看看女儿的脸，发现丰腴的双颊已经瘦得凹陷了下去。
这才几日，女儿怎么就被折磨成了这样！
再一看，顾曼云头上、手腕上都溜光的，之前的发簪、手镯、头花全都不见了踪影。钱氏又朝着顾曼云的腰间看去，连香囊都不见了。
“你的东西都哪去了？是不是都被那个老不死的给骗走了？”钱氏看了女儿的模样，又心疼又生气，也顾不上顾满房还在场就骂了起来。
顾曼云先是呆愣愣愣地被她娘抱在怀里，听到她娘的哭声，自己的眼泪才跟着掉了下来，紧接着她才越哭越大声，似乎要把这些天自己受得委屈全给哭出来。
顾满房站在一旁也十分心疼看着自己娇养到这么大的女儿，他看到顾曼云身上狼狈的样子，也顾不上钱氏骂自己的母亲，这回云儿受苦了。
一直等到顾曼云哭得差不多了，顾满房才过来问：“别哭了，眼睛都肿了，告诉我和你娘，这一趟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顾曼云此时平复了心情，她一边用帕子擦着自己的眼睛，一边把在老顾家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对着钱氏和顾满房说了一遍。
虽然顾老大也知道女儿在顾家会遭点罪，毕竟顾老太太那个人啥样他心里也清楚，所以临走也给女儿留了些钱，心想着也就这几天，不会把女儿怎么样的，但是没想到他娘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看看云儿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城里的姑娘，真是作孽。
接着顾曼云说：“顾三娘这回发达了，她家盖新房子，从城里雇来了老多工匠，而且我去她那，看到她吃的用的比爹爹在学堂里的公子日子还好，在她那，女儿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说着她想到顾锦绣的作派，嫉妒地攥紧了拳头。
“爹爹，奶说让找个妓子回去离间了苏大和顾三娘的关系，到时候咱们把方子要来，以后咱就去省城生活吧。”顾曼云在心里说最好永远也不回白头村，再也不要见到老顾家其他人。
听了女儿的话，就钱氏和顾满房都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啊，那些年岁大的妓子都想找个老实人度过余生，苏大那么健壮简直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顾曼云说：“奶说让咱们出雇佣妓子的钱。”
“这老婆子弄了你那么多好东西，连这点钱都舍不得出！”听到这，钱氏忍不住跳了起来，女儿之前身上的东西怎么也值十两银子，在老顾家吃不饱还天天干活，现在回城了要他们出力找人，老顾家竟然一毛不拔！
“他爹，你看看！”钱氏生气地看着顾满房。
顾满房此时也一肚子气，自己考上了秀才，家里每年缴纳税银能省好几两，而且还免了二弟的兵役，受了自己那么多好处，平日里就给那么一点点银子，连去参加诗会他都得算计半天，现在有了发财的门路，更是抠得连一点钱都不肯出，娘真是越老越糊涂。
不过这么好的生意，他也不想错过，这钱．．．．．．唉．．．．．．既然娘这么抠，那还是由他出吧。顾满房想了想问钱氏：“这些银子咱们还能拿得出吧？”
钱氏白了他一眼，“银子倒是有，但是你不去省城考试了？这可都是你路上的盘缠，咱们口挪肚攒了一年才攒的这些。”
“都拿出来吧，这可是正经事。反正现在也不着急去省城，先把这事办了要紧，只要方子拿到手，以后也不愁没有的银子。”
钱氏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她把藏在炕角的匣子拿了出来，把里面的钱给了顾满房。
“银子都在这了，你去找妓子？”钱氏的眼里发出乌幽幽的光。
顾满房到了嘴边的话被吓得收了回来，他一脸嬉笑地对钱氏说：“娘子，为夫哪知道勾栏的大门朝哪开，真要是让我拿了钱去，我都不知道该去找谁，被人框遍了可咋整，要不还是娘子您亲自去和老板谈吧。”
“哼，算你识相。”听了顾满房的话，钱氏满意地道。
“但是我一个妇人家到那个地方终是不方便。这样吧，我陪着你去，然后你把老鸨约出来，咱们找个茶馆一起谈一谈。”
“是，为夫这就去办。”顾满房披上棉袍就准备出门。
黑水镇只有一家妓馆，叫凤仙楼，里边的头牌是镇上书生们津津乐道的凤仙娘子，逢到凤仙娘子登台跳舞的日子，书院里书生们都会跑去捧场，去年他也跟着同窗去看过一回，回来后便觉得原本身材还不错的钱氏索然无味。
这次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凤仙娘子，想到这，他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刚过完春节，又临近书生赶考，凤仙楼此时冷冷清清，没有几个客人，老鸨无聊地坐在大厅里。
一见有人上门，还没等龟奴上前，老鸨就迎了上去，小镇子里可没有省城那么多讲究，这里客人们不多，所以姑娘们巳时便已经梳妆打扮好，等待恩客们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