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渊的时间并没有无忧曾想象的那样刺激危险,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和大陆上的刷怪点没什么两样。
至少对这两天的无忧来说是这样。
这回她被传送的点离伊莉丝的住处有些距离，但也不算太远, 她便干脆就在周围寻找60级左右的魔物刷经验，累了就做做采集或是去和伊莉丝说话，两边都不耽误。
经验在这个过程中飞速成长, 之所以选择60级的魔物也是因为性价比, 打完一只时间不会太长，给的经验也挺多, 短短两天她就升了两级半。
这在大陆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只是装备方面的话仍旧没什么进展，和她来深渊之前一样，不过丢进帮派仓库的时候总是下一秒就被抢光。
她现在的帮派贡献值已经到了一个怎么用都不会用完的地步。
而这两天也让无忧对伊莉丝的了解更上一层楼。
她外表看起来成熟美艳又有些高傲, 又意外的有一些单纯。
否则也不可能在深渊这种地方, 无忧说什么她都立马相信。
总以为无忧的亲人是那被吞噬的数十万亡灵之一，对她颇为同情和照顾, 只是面上不肯直说，要把自己的心思佯装得若无其事。
每次见到她这个样子无忧总有种负罪感, 好几次差点坦白自己不是魔种的事。
“露露是……”
伊莉丝抱着黑猫，笑着道：“我捡到的，当时它大概是被魔物伤着了，我养了许久才养好, 性子也变得格外胆小怕生。”
怕生？
无忧瞧着露露朝自己龇牙咧嘴了一番, 随即靠进伊莉丝胸口打滚求抚摸的模样。
大概铲屎官都是带有色眼镜看自家猫主子的吧。
她还以为深渊里只有魔种和魔物。
这个想法在第三天的时候被彻底推翻。
那位魔尊举办加冕仪式的地方在撒旦城附近，原本无忧是打算提早一些过去的, 然而伊莉丝表示来得及，她也只好跟着等到了今天。
然后看着露露从伊莉丝怀里跳下，‘喵’了一声后, 小巧的身体急速膨胀，黑色的皮毛也寸寸皲裂，颜色越来越浅，背部也有什么渐渐凸起，然后展开。
最终变成了一只深灰色的，像是老虎与飞鸟结合的巨大生物。
“走吧。”伊莉丝站在进化版的露露旁边，朝无忧伸出了手。
无忧愣了一秒才走上前：“这是？”
“露露是还没能开化的魔物，在深渊属于被魔物饲养然后……”伊莉丝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不悦的接着道：“好听点的话就是魔宠。”
无忧明白她的意思。
也就是说深渊中的魔物诞生之后有的成功进化，会说话会思考会战斗，然而还有一种无法进化的，就成了前者的食物，只是在被吃之前会被豢养一段时间。
伊莉丝跨上露露的背时，露露前爪还蜷缩在一起压低背脊方便她爬上去，轮到无忧后露露却直接立起了身子，背部比无忧还高许多。
无忧瞧着它橙色的瞳孔，无语的摸了摸鼻子。
“露露，别闹。”伊莉丝好笑的拍了拍它的头，看无忧时又分明有些得意和自豪。
露露不情不愿的歪了歪身子，无忧搭着伊莉丝的手，总算艰难的爬了上来。
等她坐稳，伊莉丝顺了顺露露背上有些凌乱的毛发，然后轻轻的拍了拍。
露露抬起爪子，从慢到快开始奔驰，背上的两只翅膀挥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跑了将近千米后，驮着伊莉丝与无忧竟脱离了地面飞了起来。
它飞得不高，距离地面十来米的样子，但这感觉对无忧来说也足够新奇了。
而露露飞行的速度也比骑马要快得多，脚下的东西都成了虚影飞快往后倒退，按这个速度，两个小时内赶到撒旦城应该没什么问题。
难怪伊莉丝等到加冕仪式快开始了才施施然出发。
离撒旦城越近，无忧看见的魔物也逐渐多了起来，在地上跑的，岩浆里游的，或者和他们一样在天上飞的，目的地无不都是撒旦城。
“魔族向来只以强者为尊，魔尊又是仅此于魔神最强大的存在，”伊莉丝小声的向无忧科普，对周围那些鄙夷又不屑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这回不仅是加冕仪式，还是一个挑战赛。”
“挑战赛？”
“是的，因为这次的魔尊不是选拔出来的，而是空降。”
“什么意思？这个魔尊是从……大陆来的？”
伊莉丝点点头，有意炫耀自己来之不易的情报：“我也是偶然听说的，这新任魔尊啊，才回深渊没多长时间，结果就被另外几位魔尊共同推举，这下当然有很多实力很强的魔物不服啊，于是那新任魔尊自己立下话来，说今天只要有谁能把它吞了，这魔尊的位置就让给它。”
无忧呆住，一个猜想油然而生，激动得手心一痛，差点攥出血来。
“这，这新任魔尊，是不是魔种？”
伊莉丝一愣，好笑的捂住嘴：“说什么傻话呢，魔种怎么可能会被推选为魔尊，还是原先所有的魔尊共同推选，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确定吗？”无忧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伊莉丝看出她并不是在胡乱猜测，收起笑想了想，很确定的点头：“我确定，那些魔物说起过，这新任魔尊的力量是纯粹的魔族吞噬，魔种是不可能做到的。”
刚萌生的一点希望又这么渐渐熄灭。
她还以为，还以为是弗雷尔呢。
不过想想也确实不可能，当初弗雷尔在剧情里被诺拉上将打成残血，就算是被人救走了，这么点时间也不够它恢复的，又怎么会突然实力猛增，还变成新任的魔尊呢。
而且以这段时间她对深渊魔物的了解，这些魔物以自己的魔族血液为傲，绝不可能让一个魔种踩在自己头上，尤其是实力极强的魔尊。
对有些担忧又有些好奇的伊莉丝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无忧叹了口气安慰自己。
不是便不是吧，时间还这么长，她还有机会找到弗雷尔的。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弗雷尔没有被救走而是死在了诺拉的手上……这种后果她不愿意去想，更不愿意相信。
*
撒旦城热闹非凡。
这种热闹很像大陆，一个巨大的高台下密密麻麻的，许多或聊天或喝彩的魔物正在等待着加冕仪式的开始，它们不再相互警惕也不再一言不发就打起来吞噬对方，大概是因为在这场加冕仪式上闹事，倒霉的一定是自己，得不偿失吧。
倒是有几个身上魔气浓重的，其它魔物都远远围着不敢靠近半分，应该就是实力比较强的魔物了，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等着去挑战那个来历不明的新任魔尊。
露露没有往高台那边去，而是在离那边还有一段距离的林子里落下，两人从它背上跳下来之后又变回了那种橙眼黑猫，跳回了伊莉丝怀里。
“那边就不去了，虽然不会被赶出来，但咱也没必要去受那个白眼。”伊莉丝嘟嘟囔囔的，一把掀起了裙子。
无忧就看着她比自己还要灵活的爬上了一棵大树。
她穿的高叉红裙，典雅又华贵，这一爬树简直美感尽失，雪白匀称的大腿全部露在了外面，无忧一个女孩子看着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四下环顾一圈，有不少低等魔物或魔种已经看了过来。
伊莉丝在枝桠上坐稳后才低头看着她：“快上来啊，别告诉我你连上树都不会。”
边说着，她又翘起了二郎腿，目光恶狠狠的瞪了一圈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身体摇摇欲坠的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露露也跟着龇牙咧嘴一番。
这，怕生？
无忧哽住，半晌才爬上树坐到了另一边枝桠。
“还行，这个位置也不错，就是有些家伙也不知道收敛收敛，好像越大块头越厉害似的。”
伊莉丝伸长脖子看了半天，有几只魔物生得特别高大，难免挡住视线，伊莉丝半晌才泄气的松下来，想瞪过去又怕被发现。
她知道什么惹得起什么惹不起。
无忧倒是对加冕仪式没什么兴趣，她更想混进魔物中间去探听消息，不过现在才刚开始，也不好就这么丢下伊莉丝先走。
只能暂且按捺住心思，也随着伊莉丝去看高台。
高台的样子很是简陋，但上面堆满了金银珠宝，像是不值钱一般的散落一地，有好些还掉下台子了，却也没有魔物去捡。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在深渊是真的不值钱，还是它们不敢去捡。
台子很大，现在只有一个头顶金角的魔物正靠在旁边的石柱上休憩，明明上面还摆了好几张巨大的铺着皮毛的座椅，它却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席地而坐，很是随性妄为。
无忧听见不远处有人议论，这金角魔物也是魔尊之一，也是所有魔尊之中最逞凶斗狠的一个，被它吞噬的魔物不知凡几。
虽然知道一定没结果，无忧还是悄悄丢了个鉴定术上去。
“独角人马魔尊：赫卡里姆
等级：？？？
血量：？？？
状态：？？？”
她这些天也刷了不少低等魔物，这类魔物基本信息都只会显示品种，而像是高级一些的，则都会有自己的名字。
比如这只赫卡里姆，比如托尼斯。
寻常的魔物连成长都来不及，哪有心思给自己取名的。
加冕仪式还没开始，深渊是没有日夜之分的，照明的全靠头顶的那片冰层，按照大陆的时间来算的话，现在是下午三点。
问伊莉丝，她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开始。
两人只得耐着性子等，无忧还好，稳下心神来去偷听其它魔物的聊天，伊莉丝就有些百无聊赖了，嘟嘟囔囔的抱怨早知道再晚些出发。
明明她在洞窟里也是整日躺着撸猫，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无忧好笑的陪她聊了几句，总归听了一阵，周围基本都是低等魔物，聊的也都是怎么变强或者昨日在哪里吃了什么，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等周边陡然安静时，无忧知道这加冕仪式要开始了。
魔族再怎么凶狠残暴没有秩序，几百年下来还是有些传承的。只见高台上几只形状差不多的小魔物捧着各种血肉拥上台，摆在地上然后背朝着‘观众’匍匐在地上。
他们便匍匐着扭动身体，共同吟唱着什么，一遍又一遍，旋律古怪而又有种莫名的韵味，听着就让人……
等无忧察觉不对时，她已经一头从树上栽了下来。
“无忧——”耳边是伊莉丝惊慌失措的尖叫，才刚出口便戛然而止。
无忧看着伊莉丝从树上跳下来扶住自己，也看见周围无数魔物投过来惊奇又嫌恶的目光。
“抱，抱歉，她，她只是不小心……”被这么多高等或低等的魔物注视着，伊莉丝不可遏制的发起抖来，她刚知道自己是魔种还不足一年，之前过了十几年的人族生活，对魔物其实还有着极大的恐惧，而且现在她又是魔族眼里最低贱最如蝼蚁一般的魔种。
无忧心里很抱歉，想握住她的手挡在她面前，但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
她身上多了一个【虚弱】加【眩晕】的deBUFF。
刚刚她明明没有感觉自己受到任何远程攻击，那这个deBUFF的原因，大概和高台上的魔物吟唱的旋律有关。
伊莉丝憋红了脸将无忧拽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努力镇定却依旧忍不住惶恐的朝周围小声解释：“她没坐稳，我被吓到了，抱歉，抱歉。”
露露在两人脚下焦急的‘喵喵喵’叫着。
【瞒天过海】是黑的，也就是不能解除这种状态，deBUFF有时效，30分钟。
无忧只能任伊莉丝搀着，声音气若游丝：“抱歉。”
“你怎么了？”伊莉丝低着头目光在旁边游移着，又赶忙道：“先别说了，我们换个地方，那个……那个魔尊，在看着我们。”
无忧心下一条，勉强抬头看去，刚好撞进赫卡里姆兴致盎然的目光里。
她又镇定的垂下眸子，任由伊莉丝带着她走到了最后面，这里地势较高，但离高台太远了，几乎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露露变成它庞大的体型，供伊莉丝与无忧靠在她身上。
伊莉丝一直在询问她的情况，好在无忧虽然无法控制身体，但说话的力气还是有的，只是太过虚弱，再怎么说没事也无法让人信服。
“大概是以前受的伤发作了。”无忧只能这么解释。
伊莉丝见状就说要带他回去，被无忧好说歹说的拦下：“……这种机会很难得，我一会儿就好了，没关系的。”
伊莉丝也舍不得这回的热闹，犹豫之后见无忧坚持也就不再多说。
高台上的仪式还在继续。
随着那些小魔物的吟唱，几位魔尊也依次登上了台阶，坐在了他们各自的座椅上，就连赫卡里姆也懒洋洋的挪了位置。
那些座椅显然是按照各个首领的身形定制的，有大有小，中间还空出来了一把。
接着，在众魔物的欢呼声中，一个有着巨大羽翼，身形高瘦，四肢同长的魔物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每走一步，无忧总能听到哪里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如珠玉相击，清脆又细小。
她们离高台太远了，无忧的鉴定术也甩不上去，视线还时不时被别的魔物阻挡，只能隐约看一个大概。
新任魔尊没有坐下，而是俯视了一圈众魔物，不等其它魔尊介绍，干脆利落的道：“在我坐上这个位置之前，你们都可以上。”
它声音有些嘶哑，听着也并不大，但却传遍了这块区域的每一个角落。
话音刚落，一只紫色的魔物从人群中拔地而起，直袭向这新任魔尊。
新任魔尊也没有意外，在它冲向自己之前先挥动翅膀迎了上去，两只魔物直接在高空中打了起来。
无忧仰着头，此时最上方的冰层成了最好的幕布，将他们的身形和招式衬托得清晰无比。
那只挑战的紫色魔物招式凶狠，而新任魔尊的动作却有些漫不经心，偏向于防守，两魔每过一招，魔群就会响起巨大的喝彩声，那是他们对强者天生的敬畏和崇拜。
不知打了多久，只见新任魔尊身形顿了顿，单手一握，那紫色魔物就被它掐住了喉咙。
明明最开始还有些不分伯仲的意思，现在形势却完全的一边倒了，紫色魔物在新任魔尊手里挣扎了片刻，双手双脚便垂了下来，接着化成了寸寸黑烟。
那些黑烟全部被新任魔尊吸到了身体里，当着众人的面吞噬了一只高等魔物后它像是无事发生过一般，展着羽翼落到了高台上。
“继续。”
人群鸦雀无声。
无忧以为这一战过后应该没人再敢挑战它了，却低估了魔尊之位对于每只魔物的吸引力，不久之后又冲出来了一只要挑战它的壮硕魔物。
这回倒是没有飞上天，而是在高台前的空地上。
这个位置无忧和伊莉丝两人更是什么都看不到，只知道还没有上一只魔物的时间长，新任魔尊就回到了高台。
挑战它的魔物却再没出来，显然也和紫色魔物一样，被它化成黑烟吞噬了。
这个时间里，无忧身上【虚弱】和【眩晕】的deBUFF总算消失。
“伊莉丝，我不想看了，想到处逛逛。”
伊莉丝扶住她，恋恋不舍的又往台上看了一眼：“那我陪你。”
无忧拉下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还在原地蹦了蹦：“不用，我已经没事了，你在这继续看吧。”
“真没事了？”
“嗯嗯。”为了表示肯定，无忧还大幅度的点着头，就差给她表演一套格斗术。
“噗，你啊，吓死我了，身体有伤怎么不早说。”伊莉丝捂嘴笑了笑，摆摆手：“知道你爱玩，去吧去吧，我再看会。”
她一直以为无忧在外面刷怪时是在玩，刚进深渊的魔种总是对这里好奇的，她自己一开始也是这样。
无忧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朝她挥了挥手后往后退去，然后绕到了另一边。
这边中等魔物更多，离高台也更近，它们看见无忧后就忍不住想要斥责讥讽，想到这是加冕仪式才勉强忍了下来，挪开两步复又看向高台。
无忧想过带上夜莺戒指，但这里魔物实在太多了，四面八方都还有不少正在往这里赶，她怕自己突然消失会引起一些魔物的警觉，只能作罢。
只能忍着各处的白眼，专门往讨论声最热烈的地方钻。
“……这魔尊之位怕是没有什么悬念了。”
“你说这魔尊到底什么来头？能让原本六位魔尊共同举荐的？”
“听说还让它做魔尊之首呢！”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吗？”
“你懂个屁，在外面过了三百年，那该吃了多少人啊……能不强吗？”
“啧啧啧早知道当年我也不回来了！”
“就你？得了吧！你要在外面，躲不过两天就得被那群杂/碎给围攻死。”
“想想托尼斯那小子，不也是在外面就心心念念想回来，哈哈哈结果还不是被人杀死在咱门口了。”
“托尼斯也是干了点人事，知道送点亡灵给咱们！”
“呸，劳资一个都没抢到。”
无忧皱了皱眉，不动声色。
“从当初魔尊他们封印深渊开始我就在等，等解封的这一天，没想到好不容易封印被托尼斯解开了，却还是不能出去。”
“废话，魔神大人还没醒呢，出去不是送死吗？”
“你这意思，魔神大人他……”
“哼哼，用不了多久了。”
“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魔神大人的血脉已经回来了，只要再等一段时间，咱们哥几个就能出去饱餐一顿了！”
“魔神大人的血脉？你是说魔神的后代？”
“哼，”卖弄消息的魔物洋洋得意的看了一圈围在它身边的众魔，对那个瘦小的魔种翻了个白眼，才接着道：“你们还见过呢。”
“我们还见过？什么时候？”
“你说的该不会是……”众魔唰唰唰的看向了高台。
无忧心如擂鼓，也努力踮脚往高台看去。
“没错，咱们这位准魔尊啊，就是魔神大人的后代。”
“早年他没回得来深渊，如今终于回来了，又有魔神大人的血脉，那力量不是我们能比的！”
“而且，解开魔神大人封印的最后一种材料，就是它的血，为了这一天，几位魔尊大人已经等了上百年！”
就如大陆上的人们信仰天神一般，魔族的魔物也将阿瑞斯视为信仰。
无忧越听越茫然，按时间线和身份来说，这位魔尊应该就是弗雷尔没错了。
可弗雷尔明明是魔神和卡洛琳的后代，也就是魔种，而且出生才四十多年，根本不像他们说的，是当年没有回得去深渊的纯种魔物。
而且，这位新任魔尊的力量，太强了。
难道魔族的力量已经恐怖如斯，仅仅几个月就能让一个濒死的人变成实力几乎万魔之上的魔尊吗？
无忧抛下这些还在夸夸其谈的魔物，努力朝离高台更近的地方挤去。
越近，打斗中的这位新任魔尊的模样就越清晰。
它的翅膀根本不是羽翼，而是一双充满骨节又嵌满碎钻的黑翼，五官依旧扭曲，可和其它魔物奇形怪状又恶心相比，还是有人类脸部的轮廓。额头上一根黑色的带着金属光泽的尖角凸起，顶端甚至还镶嵌了一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
这分明和弗雷尔魔化后的样子有七分相似，剩下的三分也只是因为它更高大，更完整了而已。
再加上无所不在的用宝石打扮自己的特点。
无忧确定，以及肯定，它就是弗雷尔。
可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魔尊大人，脸上表情冷漠又残忍，吞噬起魔物来毫不留情，甚至会在结束一场战斗后餍足的露出一丝笑来。
弗雷尔已经，完全变成魔物了吗？
即使再激动，无忧也不可能这个时候犯傻的去试图和弗雷尔相认，她只能站在离高台不远的角落，捏着手掌紧张的看着眼前一场又一场的战斗。
先前没认出来也就不在乎，可现在知道这新任魔尊就是弗雷尔了，不管他到底是魔物还是魔种，无忧都忍不住偏向它，看他被袭击时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看他化解又打败一只魔物时也止不住的高兴。
挑战者接二连三，可越到后面，每一轮间隔的时间就越长，弗雷尔已经连续打败了数十只高等魔物，他的实力毋庸置疑，其它还有想法的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毕竟如果没有希望，那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终于，在长达半小时无人挑战后，一位魔尊站了起来：“魔尊大人，请。”
其余魔尊也纷纷附和。
弗雷尔泛着冷光的眸子扫过众魔，转身走到了最中间的椅子前坐了上去，神态没有半分高兴或是动容，好似这事无关紧要一般。
加冕仪式正式开始。
那些匍匐在地的小魔物再次扭动起身体吟唱起来，无忧一惊赶紧往后退去，只要离得够远这些声音的效果就不会施加在她身上，刚刚和伊莉丝在一起时她已经试验过了。
可惜还是没来得及，等那些魔物吟唱完第一遍，无忧在身上多出deBUFF的瞬间，攀住了一颗并不粗大的枯树，然后身体便软了下来，半靠在了上面。
在别的魔物眼里，就是一只弱不禁风的魔种累了，想休息一下而已。
无忧再次接收了无数鄙夷的白眼，抿着唇一言不发。
这个位置离高台也不算太远，无忧想调整一下姿势，无果，只好就这么瘫坐着看向弗雷尔。
弗雷尔单手撑着下巴，烦躁的说了句什么，无忧听见的是一句‘快点，我累了。’
另外几位魔尊点头，随即拍了拍手。
只见从高台的一侧，两魔一组依次抬着一个担架走了上来，然后排到了那些吟唱着的魔物前面将担架放了下来。
魔群发出一阵哗然，无数口水滴在地面然后地面被腐蚀的声音响起。
“按照几千年的规矩，新任魔尊加冕时，应该上供九百九十九只大陆生灵。”一只魔尊叹息扼腕：“只可惜现在形势不允，只抓来了八个，魔尊，委屈你了。”
弗雷尔喉咙里发出不耐的‘咕噜’声。
那魔尊又继续道：“其中有四只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还有四只是我们废了不少功夫才从大陆上抓回来的，那就请魔尊现在享用吧。”
无忧这才知道，那一副副担架上躺着的，都是大陆的人，只是不清楚是玩家还是NPC。
可一听有四人是在深渊里抓到的，无忧不得不想起，现在通关试练塔的职业有拳师、盗贼、暗牧、神牧和弓箭手，不算自己的话，刚好是四个人。
被抓来的极有可能是进入深渊地图的他们。
以无忧的姿势和位置是看不见那些担架上是谁的，也终于明白那些吟唱是怎么一回事了。
按照魔族的惯例，他们要奉上九百九十九个人给新任魔尊，那在此之前为了让这些人没有反抗的动作以免扰了兴致，便会吟唱这种旋律让他们手足无力任人宰割。
甚至这种旋律应该只对人有效，她才会猝不及防的中招。
现在无忧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注视着弗雷尔重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那些担架。
它变成魔物也好，吞噬魔物也好，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如果弗雷尔吞噬了人，那他以后就真的再没办法回到大陆生活了。
这些弗雷尔应该知道才对，可他一步一步走得既漫不经心，又十分坚定。
担架上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惊惧的哭喊被塞在了喉咙里。
玩家遇上这种事，知道自己会复活大不了就掉一些经验，不会是这个反应，那也就是说剩下那四个人，极有可能是NPC了。
弗雷尔更不能吞下他们！
无忧心里喊了无数遍弗雷尔的名字，可惜心灵感应这回事不靠谱，他甚至都没有往无忧这多看一眼。
不行！弗雷尔！
弗雷尔已经走到了其中一副担架的面前，用他的手捏住了担架上的人举了起来。
高台下的魔物涎水流得更欢快了，要不是弗雷尔是魔尊，现在他们恐怕已经冲上去一人一口分食了这八个人。
被举起来的人身上还背着弓箭，而且反抗的动作并不大，应该是玩家。
可如果是原来的弗雷尔，他绝对不会这样做！
还是说，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无忧瞪大了眼，无力的看着弗雷尔的手掌越收越紧，那弓箭手显然开了满的疼痛度，挣扎的动作突然大了起来。
窒息的感觉可不好受。
可惜即使没有那些吟唱，他在弗雷尔面前也不堪一击，无忧也一样。
弗雷尔眼里没有犹豫，面对大陆上的人一点动摇都没有，这个时候无忧甚至宁愿自己弄错了，这只嗜血的魔物不是弗雷尔。
她不想看见这一幕，闭上眼垂下了头。
如果雷恩知道这一切，会有多难受？就在刚刚她还想着要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雷恩，别人也许不会，但雷恩一定会为了弗雷尔还活着的消息而高兴的。
可现在发生的一切，她怎么敢让雷恩知道？
随着那弓箭手挣扎的动作越发大，弗雷尔甚至隐隐也被感染得躁动起来，眼里闪着嗜血的光。
正在这时。
“等等。”
一个微微兴奋的声音响起，弗雷尔一愣，皱眉朝高台一侧看去。
无忧也跟着看了过去。
叫停的是一开始就在高台上的金角人马魔物，赫卡里姆。他不顾其它几位魔尊不赞同的目光，瘫坐在椅子上笑着道：“既然是加冕仪式，九百九十九个大陆生灵没有，总要凑齐九个吧。”
“你什么意思？”一位魔尊嗤道：“都现在这个时候了，哪有时间再去大陆抓一只回来？”
“去大陆抓干什么，”赫卡里姆磨着爪子，目光带着笑意的看向了无忧：“这里不就有一只吗？”
无忧心脏漏了两拍。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无忧这个方向，大多数人的目光都略过了她，在她周围搜寻着，企图找出赫卡里姆口中的大陆生灵来。
赫卡里姆也在这时一步一步走下了高台，直接走向无忧。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伪装成了魔种的样子，”他走过的地方众魔物都自觉的退开，很快他就来到了无忧面前：“可我记得，散魂曲对魔种分明无效，对吗？”
他笑吟吟的看着无忧，眼里确实丝毫没有隐藏的恶意。
无忧冷冷的看着他，不反驳也没有动作。
其中自然也有他口中散魂曲的缘故，可更多的是无忧明白，她在这成千上万的魔物面前，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
她也确实反驳不了自己现在不能动弹的事实。
周围一阵哗然。
无忧余光瞥见了伊莉丝的身影，她带着露露试图从魔群中挤过来，面色焦急。无忧看向她，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伊莉丝愣在原地。
赫卡里姆抓着无忧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很快就带回了高台。
“赫卡里姆，这种事不能开玩笑，加冕仪式上怎么能让魔尊去吞噬一只低贱的魔种。”有魔尊不认同的摇头，怎么看也没看出眼前这只魔种会是大陆生灵。
如果没有道具加持，不管什么小把戏都瞒不过这群活了上千年的魔物的眼睛。
可惜赫卡里姆显然更细心一些，仅仅依靠着无忧两次瘫倒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是与不是，不如请弗雷尔大人先尝尝再说？”赫卡里姆将无忧递到弗雷尔面前：“如果是我错了，我将甘愿成为弗雷尔大人的力量。”
成为魔物的力量，意思就是被这只魔物吞噬掉。
这回开口阻止的魔物也不说话了。
弗雷尔嫌恶的皱眉，将赫卡里姆的话想了想，最终从他手里接过了无忧。
无忧就向一条被贩卖的鱼在两人手里传递。
她没去确认他另一只手上抓着的是不是玩家，而是对上了弗雷尔的眼睛。
这双眼睛很陌生，可瞳孔却分明还是弗雷尔的褐色瞳孔，这给了无忧莫大的信心。
“弗雷尔大师，”她声音不大，但是那些魔尊不可能听不见，都露出了‘她真的是大陆生灵’的表情。
无忧没去管他们，顿了顿扯开一点笑，又继续道：“老头，你还记得我的吧？”
和弗雷尔环游东大陆时，无忧表面上总是规规矩矩的叫他‘大师’，但有的时候被龟毛的他惹急了，背地里就会嘟嘟囔囔的叫他‘老头’，之后弗雷尔就会用奇异又好笑的眼神看她。
当时觉得弗雷尔应该听不见，可后来知道他有武力值了，那这些背地里的称呼他肯定也是知道的。
只是从来没有拆穿过她。
她又接着道：“老头，我是无忧，是你弟子，你想不起来了吗？”
弗雷尔扭曲的脸上没有半点动容，他反倒凑近无忧嗅了嗅，转而看向赫卡里姆：“你确定？”
“确定。”赫卡里姆包括其它几位魔尊都齐齐给了肯定的答复。
弗雷尔捏住了无忧的脖子。
窒息感很快涌上，无忧的身体不自觉的抖动起来，她竭力抬起双手握住弗雷尔的手腕，他的皮肤不像以往碰见的魔物那样冒着脓泡疙瘩，反而很干燥，只是坑坑洼洼的十分坚硬。
弗雷尔发出几声嗤笑，手上越发用力。
“老头，雷，雷恩还在等你回去！”无忧眼里有最后的希望，她的痛感也是调得最大，这种濒死感她已经体验过好几次：“您这样，老师会，会难过的……”
弗雷尔的力道有片刻放松，可也只不过是片刻。
他随即更加用力，嘲讽道：“不知所谓。”
无忧看着他角上那颗红宝石里印出来自己的脸，因为窒息也变得扭曲，极为可笑。
他是被什么迷惑了心智或者，遗忘了大陆上的一切，才会这样吧？
她抓着弗雷尔手腕的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也没去关心自己的血量已经只剩最后一格。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从遇见开始，那个古怪、脾气又大，最后却将她收为弟子的老头。
想起老头坏笑着，将东大陆几乎所有的宝石大师全部怼一遍后，带着她慢悠悠的走远。
也想起在九官城外，他和雷恩晒着太阳，一句又一句的吵嘴。
最后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离开呢？如果当时她追上去了，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现在，那个老头，好像真的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哦哟哟好像魔尊是弗雷尔的事没有人猜到哈哈哈哈哈哈
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