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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8.7
  “程渔,你怎么还没有醒?”
  “程渔,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醒?”
  “程渔,快醒来吧!”
  ……
  浑浑噩噩,迷迷糊糊。
  程渔的眼前是一片黑暗,他躺在软软的被褥之上,听见一声比一声聒噪的呼唤声,根本不想睁开双眼。
  在他的身边,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都露着了担忧的神情。大一点的青年身上穿着病服,他是从隔壁病房跑来这里,一心只想知道程渔的安危。
  小一点的男孩坐在椅子上,他双眼无光,患有眼疾,却安慰大一点的青年:“崔安澜,你身上的伤也很重,去休息吧。程渔这边有我,古董铺那边鱼娘正在守着。没事的,有我在,不用担心那些东西会来伤害程渔。”
  崔安澜的身上绑着绷带,他进医院时,浑身都是血,吓到了医护人员。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进医院频繁,他的名字似乎全院都已知晓。
  崔安澜在病床上睡了一天一夜,才得知程渔还在昏睡。他不顾医生的嘱咐,赶到程渔的病房,一进门就见到昏睡中的程渔,心中不免感到自责。
  勿忘一直守在病床旁,他见来人是崔安澜,劝说了几句无用后,便和崔安澜一同坐在椅子上。
  他问了崔安澜一些噩梦中的事情后,神情凝重。
  “你说梅喜儿杀了梅欣儿和梅若?看样子,这三个人的因缘不浅。若我猜得不错,他们三个人可能有血缘关系,梅家兄妹可能是梅若的同族,所以才会被崔榆林利用。”
  勿忘猜测了一番,最终还是感慨:“崔榆林果然很厉害。以前只听说此人狡猾。现在想来,这个人能坐到高位,大概不仅仅是狡猾二字可言。这一次是真的输了,完完全全地输了。”
  崔安澜从于冬汶那边知晓,他们来救自己时遇到了不少鬼怪,要不是勿忘出手,他和鱼娘都会死。
  勿忘救了鱼娘他们,古董铺地下的西庚封印无人守护,导致三妖王的魂魄逃离。
  调虎离山。
  崔安澜捏紧拳头:“是我的错。若我再强一些,程渔就不会……”
  勿忘的手拍过崔安澜的肩,他很想安慰崔安澜,但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坐在椅子上,虽然看不到崔安澜的脸,但是却能感觉到崔安澜的愤怒与悲伤。
  他开口道:“其实作为一个普通人,你已经很厉害了,所以……”
  崔安澜知晓是勿忘的安慰,但心情依旧很糟糕。他牵起程渔的手,不礼貌地打断了勿忘的话:“勿忘,你能告诉我,程渔的事吗?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西庚。”
  勿忘的手一顿,他凝望着崔安澜:“这不是你一个普通人该了解的……”
  崔安澜捏了程渔的手,他将额头抵在程渔的手背:“若我不是普通人呢?”
  勿忘不解,只见崔安澜身上冒出一道蓝色的光芒:“我也是解梦使,还是解开西庚的秘匙!所以,请告诉我,好吗?”
  崔安澜一番话,令勿忘大骇。勿忘思虑再三,才斟酌地开口道:“好吧,这事还要从那年的七夕宴说起……”
  *
  百年之前,南明城。
  七夕刚过,金缕坊的一场大火浇灭了南明多年来粉饰的太平。南明世家选的址、设的宴,却让城主府之子死在金缕坊的大火中,让将军府的公子死在金缕坊的宝塔内,更让诸多名门子嗣葬身火海。
  这场大难,终究将三番势力多年来的矛盾激化到了极点。最终导致城主锁城,世家闭门,大街之上,处处重兵把守。南明城的百姓都战战兢兢,深怕成为了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不过,没过多久,随着郑家的倒台,南明世家中最大的势力崔家离城,三番势力得到了重新划分,变成了将军府独大。
  不知道是哪里传出的小道消息,说金缕坊一事,其实是将军府的阴谋,不过是自导自演的把戏。
  更有甚者说将军府的公子是因为垂涎崔家小姐的美貌,想逼佳人就范,反而被人捅了一刀。后来将军府便借题发挥,就连那场大火,也是将军府特地放出去害死知情之人。
  此言过于荒诞,但传闻却甚嚣尘上,甚至还传出大火那日,老将军和崔家主君都出了面。两个人一推开宝塔的大门,就瞧见将军府的小姐目露凶光,手握一把长刀要将那对崔氏兄妹大卸八块。
  老将军一看,气血都有些不稳,早年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都要被面前这一幕逼复发。他捏着拳头,怒吼一声:“孽障,住手。”
  可程小姐的刀还是砍掉了崔家郎君的胳膊,血溅三尺,直接吓的崔家小娘子瘫坐在地上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声。
  老将军眼看着自家孙女满脸是血,像罗刹一般看向崔家小娘子,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赶紧命人上前夺了孙女的刀,吩咐人去查探崔家小郎君的伤。
  可程家小姐自幼习武,被人夺了刀还在挣扎,说要杀了崔家满门。
  崔家主君见此,大骂,说要去告御状。
  老将军实在管不住,扇了六小姐一耳光,呵斥她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小姐哭喊着:“阿爷,他们杀了阿兄。”
  老将军一听,差点晕厥。崔家主君一听也不敢再大闹,这程渔公子是南明将军府这一代唯一的嫡子,若是他死了,崔家满门也别想活了。
  老将军一听立刻将所有人带回将军府。第二天七巧过,连崔家主君在内,崔家三人都被困在南明将军府内。
  直到有一辆从上京来的马车飞入将军府内,没过一个时辰,就见将军府的上空冒起了金光,仿佛有神仙降世。
  几日后,崔家三位出府,举家搬迁至上京。城主府府主也换了姓,南明的街道最终在秋日里解了禁。
  这事传到程渔耳中时,他正在收拾衣服,准备随自家表哥去修仙求道。
  他大病初愈,苍白的肤色与那张过于艳丽秀气的樱唇相契,额间的剩余的碎发遮住了他远黛般的眉,也遮住黑珍珠般大眼睛。此时的他,眉间微蹙,惹人怜爱:“多嘴多舌的人难道没杀?”
  屋子里的侍女众多,都在整理衣物,无一人敢上前回话。她们这群家养奴才,以前就很惧怕程渔,现在得知公子是死而复生,更加害怕。
  不过好在屋内还有一少年,穿着一袭朱色外袍内衬镶着蓝边的米色内衫。那朱色袍上绣着金线祥云,手腕间绑着与外袍同色的红绳,绳上戴着价值连城的南海珠。
  他乌黑长发被家中会打扮的婢女高高束起,用红蓝渐染的发带固定。除此之外,两鬓间的长发也是自然垂下,右边还故意用同色系的蝴蝶结搭配,露出半个饱满的额头,像是话本里天真烂漫的邻家少年郎。
  只不过少年郎开口就是:“杀了十来个,可这奇怪的传闻还在发酵,想来是有人故意为之。外公已经叫人去查,这段时间,处理掉郑家,赶走崔家得罪了不少人,估摸着是这些家族故意说得。你别担心,没事的。”
  程渔并不担心,他冷哼一声:“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事情有你们做主不就好了吗?反正我已经是一个死人,对程家已经没有价值了,对吗?表哥。”
  此话一出,屋子内的下人们都吓得跪在了地上。
  朱色少年,程渔的表哥赵瑟挥手让仆人退下,他叹了一口气:“渔哥儿,你这么想就太伤外公的心了,这段时间,外公为了你的事,很是操劳,昨夜还叫了府医。”
  程渔不想听这些,他捏紧拳头,质问:“那为什么不杀光他们?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拿我的死当筹码换了南明城,现在又怕外面的人知道我是个死而复生的怪物,所以才把我送走。”
  他气急般地吼出这声,又忍不住胸口的伤痛,吐出一口血。
  赵瑟见状,立刻指尖凝光,却被程渔拍开。
  程渔吐出一口血,骂着:“别假惺惺,我不需要。”
  赵瑟被拍了手,也有些生气:“程渔,闹什么呢!你还要不要身体好了?”
  “不要!滚开!”
  程渔骂出这句,推搡着赵瑟:“你走,你们全都走!”
  赵瑟怕程渔气出毛病,哄着他道:“好好好,我的好表弟,我出去,但你别生气了。这事不是简简单单杀了崔家和郑家就能解决,外公也好,我娘也好,大家都必须做出让步。何况,他们现在都已经得到惩罚了,那个郑家被贬到南疆,你是不知道,那边可苦寒了。”
  可崔家却没得到任何惩罚,甚至还搬去上京。
  程渔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崔家会无恙。他抓住赵瑟的袖子,问:“那崔家呢?崔家为什么没有事,最该死的不应该是崔家吗?”
  赵瑟沉默了,他扭过头说着:“他们……他们被咱们赶走了,你瞧瞧,这惩罚还不大吗?”
  去上京,天子脚下也叫惩罚?
  程渔知晓,若没有崔家的帮助,程家是不可能扳倒郑家。郑家在南明经营多年,与南明诸多世家的关系错综复杂。程家一直不得人心,多半都是郑家在其中作梗。现如今,郑家已败,南明世家多牵连其中,也大声元气。
  此时,崔家上京,南明就只剩下程家独大。
  程渔想,自己终究是被家族抛弃了。自他醒来,鱼娘一直没有来看望他,家中仆人多说,鱼娘跟随姑姑去往军营,想来以后就是鱼娘接任家主之位。
  他原本不在意这些,也知道鱼娘崇拜姑姑,想成为大将军。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程家要将他送走。
  他还记得自己活过来时,只有表哥一人在身旁,告诫他:“渔哥儿,你此番大劫,我已将你从幽冥唤回。此后,你当戒骄戒躁,养身养心,不动杀机,不动妄念。”
  没有一个人问他是否愿意过这样的人生,他们只问:“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崔雪娇说是他贪慕她的美色。
  崔榆林说是他不知为何动手。
  没有人知道他那时并未完全昏迷,被崔榆林那个畜生……
  此等侮辱,骄傲的程渔怎么会说出口。
  那一刻,只有十四岁的少年,感觉被整个世界都背叛了。
  原来,他孑然一身,竟无依仗之人。
  程渔在将军府的最后一夜,跪在了爹娘的牌位前,看了一宿的蜡烛。
  清晨,太阳还没升起。他就拉了赵瑟,什么都没带,去往了所谓的潜心修道之地,遇上了改变他一生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写的有点绕,要是没看懂,请告诉我,俺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