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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页


太后脸上也有些惊慌,整个人虚脱般地靠在了郑俨身上,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叛军是不是很快就要打到洛阳了?”
郑俨温言安慰,“太后放心,叛军一时半会还打不到洛阳。我大魏还有其他将领,下次再派他们去就是了。”
他话音刚落,忽然只见眼前白光一闪,等回过神来一把利剑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郑俨微微一惊,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元诩那双微红涌动着杀意的眼眸。
太后吓了一跳,激动地扑上前阻止,“陛下,陛下,刀剑无眼!阿俨他是朝廷重臣,切勿冲动!”
元诩目中含泪,心痛道,“母后,曾几何时你也英明睿智,亲理万机受理冤讼,为何如今变得如此糊涂!你还记得外祖父临终前曾拉着你我的手,要我们母子好好治理天下,争得万民拥护吗?可是如今,朝政疏缓,文武解体,你看看这大魏成了什么样子!”他狠戾地看了一眼郑俨,“让你改变的就是这些人,就是这些为了攀龙附凤不惜出卖尊严的小人!”
太后的手一颤,眼中也渐渐浮上了泪光,似乎被他的话有所打动,回想起了什么。郑俨目光微动,忽然大喊一声,“太后,不必为我为难!能陪伴在你身边,臣死而无憾!”说罢他将身子往前一倾,喉咙的表皮瞬间被剑刃割破,立时渗出血来。太后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去夺元诩的剑,元诩收手不及,剑尖在太后手臂上划过,顿时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元诩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消失殆尽,他重重将剑掷在地上,转身疾步而去。
英娥微叹一口气,捡起了那把剑也急忙追了上去。
太后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神思恍惚,浑然不觉手臂上的伤痕。倒是郑俨心疼万分地替她擦拭起来,还大声地让宫女去寻了太医来。
太后缓缓回过神,用指尖轻抚他脖颈上的伤痕,低低道,“没事就好……刚才真的吓到我了。”
郑俨叹了一口气,“臣倒是无碍,只是陛下他对太后你太过无情了。今日敢对你动刀,明日说不定就……”他不再说下去,只是担忧万分地看着她,“不过就算陛下杀了臣,臣也绝不会后悔陪伴着太后。”
太后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之前被打动浮现出的泪光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孤绝不会让陛下再伤你。”
英娥追着元诩进了显阳殿,却四处都找不到他,最后还是在极为偏僻的一间杂物房发现了他的身影。年轻的帝王背对着她跪坐在案几旁,纹丝不动,从窗棂漏进来的光线恰好笼罩在他的身上,竟恍然有种烈日灼身的疼痛感。
“陛下……”英娥担心地走到了他的身后,伸手扶住了他的肩,“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就好了,千万别憋着。”
元诩却是沉默不语,也丝毫未动。
英娥见他不说话,一时情急手上用了劲。就在将他扳过来的一瞬间,英娥整个人愣住,手僵在原来的位置完全动不了。
原来不知何时他早已流泪满面。
英娥的眼睛立时就湿润了。
元诩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哽咽着喃喃道,“英娥,朕这里好疼,真的好疼啊……整整一个城的人,那些都是朕的子民啊,就这么没了,没了……”
他的声音就像一把利刃肆无忌惮地扎向她那颗被酸楚包裹着的心,从破裂的伤口处涌出来的是满满的怜悯。
英娥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试图安慰着他,“陛下当以信都百姓为荣,生死有度,他们已经做出了无愧于心的选择,请陛下切勿哀痛过度,因为,大魏还有很多百姓需要他们的皇上。”
“需要朕?朕连自己的臣民都保不住,还算什么皇帝!”元诩嗤笑道,“也是,朕手里什么都没有,就算想做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英娥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高欢曾说过的话,不由试探地问道,“陛下你难道就甘心一直如此?或许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现状也说不定……”
元诩抬起眼,定定看着她,似乎想从中窥出几分端倪。
“当然不!”他极快地否认,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说得没错,朕手下是没有人,但是别人有。”
说完这一句两人都没再说话,空气仿佛也变得安静起来。
英娥先开了口,“陛下,这里实在闷得慌,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她说着站起身往门外走,就在即将到门口时,却被元诩从背后猛的抱住,温热的气息直扑在她后颈上,引起肌肤的一阵阵战栗。她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密姿势,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英娥,朕打算下密诏让你父亲带大军进洛阳。”
英娥的身子蓦的一僵。
“朕不能让祖宗的大好基业都断送在母后手中。”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淡淡的忧伤,“如今,只有你父亲能帮朕了。”
英娥沉默片刻,终是忍不住低低说道,“难道陛下就不担心我阿爹……”
他轻笑了一下,“朕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朕已经无路可走了。”
说着元诩的手臂收得更紧,倒更像是寻求着某种安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祛除他内心的不安。
英娥闭了闭眼睛又睁开,“阿爹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他似乎有些疲惫地将头搁在了英娥的肩上,“谢谢你,英娥。还有,千万不要让彦达知道这件事。”


56  嫉恨

元诩对尔朱荣自然也有几分戒备之心,因此在起草密诏时小心斟酌推敲语句,一连着写了几份都不甚满意,全都揉成一团扔在了脚下的瓷篓中。就这样改改写写,直到第二天凌晨他才将密诏完成,并立刻委托可信之人悄悄送往了北秀容。
做完了这一切元诩才稍微松了口气,顺便在书房的卧榻上睡了个囫囵觉。一觉醒来时已是正午,刚睁开双眼,守在殿外的小黄门就前来禀告皇后将小公主送了过来,让他们父女相聚片刻。
元诩想起这段时间也冷落了女儿,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忙让人领了公主进来。
公主一进门就笑眯眯地喊着阿爹扑进了他的怀里,像只小猫般在他身上使劲蹭来蹭去。元诩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将她带到了案几旁,铺开了纸质洁白细腻柔软的左伯纸,提笔在纸上画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
公主高兴极了,连声道,“鸟,鸟,要好多好多鸟!”
“好,阿爹这就给你画好多鸟。”元诩揉了揉依旧困乏的双眼,又提笔在纸上画了形形色色的鸟儿,其中也有小公主最为喜爱的鹦鹉。
小公主看了半天,终于也忍不住抢过了笔在纸上胡乱画了起来,一边乱涂抹还一边乱扔,将地上扔得到处都是。
元诩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溺爱,也不曾阻止她。忽然,不远处隐约传来了争执声,似乎还有女子的声音夹杂其中。他起身走到门外,就见小黄门正神色为难地急急跑来,一见他就迫不及待地禀告道,“陛下,潘庶人不知怎么只着单衣就跑了出来,说是思女成狂,想见公主一面,现在正跪在门口磕头呢。”他顿了顿,小声道,“奴婢看她磕得挺实在,都出血了。”
元诩脸上的神情略有波动,脑海中慢慢回忆起他被软禁的那段时间,有一次得了病几天还不见好转,她也曾这样磕头跪求佛祖。那一次,她额头上磕出的血鲜艳无比,永远留在了他的记忆中。
“陛下?”小黄门见他脸色变换不定,试探地问了一句。
元诩微叹了一口气,“你去告诉潘庶人,一会儿就将公主送到她那里,一个时辰后再送走。”他想了想又道,“还有,以后每隔三天,都允许她见公主。若是一直安分守己,自会让她们早日母女长聚。”
小黄门应声后连忙朝门外跑去。
元诩静静站了一会,才重新进了房间,只见公主早已扔了笔,蹲在地上将画过的纸往自己的怀里使劲塞,还一个劲嘟哝着,“这是我画的,这也是我画的……”看到元诩进来,公主还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甜美的笑容。
这个笑容立刻消融了他内心郁积的烦闷,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点期待。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以后,他或许会有更多这样可爱的孩子了。对了,眼睛一定都要像那个人才好。
他探手入怀,摸到了那个被摩挲的光滑无比的小木犬,眉眼变得愈加柔和。
在皇宫偏僻处的一间下人房中,潘外怜对着铜镜擦拭着额上残余的血迹,神色极为冷漠。她的手渐渐下滑,落在了憔悴消瘦的面颊上。
“今天庶人辛苦了。不过总算辛苦没有白费,陛下答应让你见公主了。说不定假以时日,陛下心软,会恢复您的位份也有可能呢。”说话的是太后身边最受信任的宫女满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