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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塔


  “你说你的好学生和林邪哪个更好杀呢?”
  顺着窗台落入房间的晨光在激烈的震动摇晃中被切割破碎,仿佛从珍珠中支离破碎而出的粒子。
  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床上的枕头被子悉数滑落在地,视线才终于停止摇曳。
  失去了柔软的掩盖,那段锁在诸葛允白腕上的镣铐终于碰撞出钉灵哐当的响声,遮掩住他手腕上深红的铐痕。
  “你到底想要什么?”
  诸葛允白愤怒又徒劳地推了一把刘易斯的肩膀。
  刘易斯却突然埋下头,吻着他耳垂上坠下的那只年份已久的挂饰,那是他送给诸葛允白的第一份礼物。
  他低声道,
  “我想要你成为子爵夫人。”
  “莱斯莉把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偷走了,白,我只是想要回我的东西。”
  “……我可以帮你。”
  良久,诸葛允白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不会是你为了从我身边逃走而编造的借口吧?”
  刘易斯眨了眨眼。
  “我帮你拿到爵位,你放我自由,”
  诸葛允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对子爵夫人的名头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你知道我离不开你,没有你,我会被其他盯着爵位的人杀死的。”
  “你身边那么多人,不缺我一个,”
  诸葛允白疲惫地闭了闭眼,由着刘易斯在他肩颈上肆意留下齿痕。
  “我是在和你做交易,不是在和你撒娇。”
  “可你提出的条件是在要我的命,”
  刘易斯细细揉捏着诸葛允白被镣铐磨红手腕,
  “我不想放你走呢……你不是喜欢梅花吗?花境里的那些玫瑰全被我拔掉了,刚让人换成梅花,你不想留下来看看花开吗?你们国家不是有一句诗,叫什么……暗香浮动月黄昏?”
  那些玫瑰在哈里斯家族的庄园中生长了数十年,最初是女王亲自授予的花种,伴随着家族的荣耀绽放,要是让已故的老子爵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了哄恋人开心在一夜之间把那些玫瑰全都连根拔起,估计棺材板又要压不住。
  “Lewis,你的口音在念诗时听起来真的很寒碜,”
  诸葛允白微微抬起下颌,哪怕受制于人,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眼里也丝毫未见丝毫慌张和服软的意思,
  “你知道的,只有我有办法接近林邪。要是不答应我的条件,你这辈子都别想名正言顺地继承爵位。”
  “就这么讨厌我?”
  刘易斯委屈地抿了抿唇,一副受了伤的失落模样,
  “可这次是你先找到我的诶,我可是忍了很久才没派人去抓你,结果你却因为到了发情期而主动回到我身边,你说我怎么能再忍住不把你锁起来,嗯?”
  “那我们换个说法,你想要的东西我去帮你拿到,就当是这次的嫖.资。这样说你能接受了吗?”
  “这样说我会更伤心吧,”
  刘易斯弯了弯唇角,顺着诸葛允白的意思扶他坐起身,替他披上外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的好学生和莱斯莉的好儿子,我该先处理掉谁呢?”
  “那边可不是你的地盘,之前为了平复一个米辰的死就花了那么大力气,你以为现在杀人还像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吗?哈里斯家族的大少爷。”
  “你还是舍不得我动他。”
  “于知倦在某些方面是能超过我的天才,”
  诸葛允白顿了顿,
  “杀了他会是你的损失。”
  “你又不只有他一个学生……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自有安排。你只用帮我安排好到滨海市的飞机,其他的不需要你插手。”
  诸葛允白扬了扬手腕,刘易斯识趣地从枕头下摸出钥匙,替他解开了那副手铐。
  “等你回来,我们复合怎么样?”
  刘易斯眼里亮晶晶的,不见半分血腥气。
  “抽张牌吧。”
  诸葛允白并未理会他的话语,自顾自穿好衣服后在他面前摊开一副占卜用的塔罗牌。
  十多年前他们确实是恋人。
  那时的诸葛允白能心甘情愿地为刘易斯漂洋过海、只身潜入林宅中杀死莱斯莉。
  虽然他现在依旧愿意为刘易斯再次回到故土,但恋人这个词已经让他觉得遥远陌生。
  因为刘易斯是个十足的骗子。
  那时他骗诸葛允白,说如果放任莱斯莉不管,莱斯莉一定会反过来杀死他。
  但诸葛允白看见莱斯莉于清醒中自己选择跳楼自杀时才明白,自己的恋人才不是什么在家族血宴中摇摇欲坠的可怜飞鸟。
  有野心的人绝不会义无反顾地徒然赴死,莱斯莉根本不像刘易斯说的那样城府深沉。
  而刘易斯才是一条名副其实的毒蛇。
  虽然诸葛允白很早就提出过分手,但他们其实一直都没有彻底断过联系。
  就算身边的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每次到发情期时他还是只能乖乖地依照本能回到哈里斯名下的府邸。
  而府邸的大门也一直都为他而开。
  恍神的片刻功夫,刘易斯已经选出了一张牌。
  诸葛允白本意也不是真的要占卜什么,只是习惯性在出远门前喜欢抽张牌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呢,白?”
  刘易斯饶有兴致地凑到诸葛允白身边,正想趁机再照着他的脖子咬一口,不料诸葛允白却漠然地站起了身。
  “没什么意思,很无趣的一张牌。”
  诸葛允白随手将牌扔在了床上,
  “派辆车送我去工作室,走之前我要做些准备。”
  “这就急着走了?确定腿不软了吗?要不我让……”
  “砰——”
  刘易斯的话音未落,房门已经被诸葛允白重重碰上。
  他看着房门愣了愣,脸上的笑意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收敛起来。
  “Nancy,”
  刘易斯给Nancy回拨去了一通电话,那边很快就接起,Nancy的语气里还带着些许惊惶,小心翼翼地朝他和诸葛允白问了好。
  “告诉陈皓,他的那位妻子不能留了。”
  “好的……什……?对不起,您的意思是要灭口吗?”
  “本来一年前就该摔死的人,留在这世界上也没什么意义。”
  刘易斯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唇,
  “这件事交给陈皓亲手做。”
  “我知道了……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恐怕没那个胆量也狠不下心,要不然还是交给我,我……”
  “不,这件事要他自己去办,”
  刘易斯一句一顿道,
  “告诉他,要么他的妻子干脆利落地死,要么他和他妻子谁也别想活着。”
  “明白了。”
  Nancy对刘易斯的命令向来服从,
  “我马上通知他。另外林邪的事…我们不需要以防万一吗?现在已经能确定他实实在在接触过槟榔了。”
  “会有人去解决这件事的。”
  刘易斯懒散地挂断了电话。
  诸葛允白不想让他对于知倦动手,那可不行。
  他知道诸葛允白在打什么算盘。想把于知倦培养成哈里斯家族的下一把利刃,好接替自己的位置。
  可就算于知倦再能干,他想要佩戴在身边的剑只会是诸葛允白。
  刘易斯捡起床上那张塔罗牌,看了一眼后毫不在意地将牌扔回了牌堆里。
  牌面上画着一座被落雷和厉火环绕的高塔。
  -
  于知倦在辰凤和设计师商量好造型、回到市区时已经临近傍晚。
  他看了眼手机里拍下的证据,在Nancy艾进门之前他才刚刚找到写有槟榔制作配料的那份配方表,慌乱之中拍得有些模糊,但仔细看还是能辨认。
  依姜磊所说,陈皓也时不时会翻看他的手机和平板,为了保险起见,于知倦决定先回工作室,用他们自己的打印机把这些材料打印下来一起放进保险箱。
  路上他主动给林邪发了条微信报平安,同时也得到了林邪明天要飞去意大利弹钢琴的消息。
  说是意大利某位和林总督交情很深的皮鞋商,家里的小女儿从电视上看到了林邪演的电影,被他迷得不行,马上要过生日,说什么都想要亲耳听林邪弹一支钢琴曲。
  “要去几天?”
  于知倦问道。
  今天去陈皓公司一趟收获颇丰,他还想今早和林邪商量下一步要怎么做。用普通方法交给警察的话肯定会被哈里斯出手拦下,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找到林总督……
  而且他在密室里被艾秘书发现的事一定会被上报给陈皓,不知道陈皓回家是会生气还是会悄悄试探。
  现在该收集的罪证都到手了,他没必要再和陈皓继续虚以为蛇。
  “大后天回来。”
  林邪把航班信息发给于知倦,看得出他在意大利国土上停留的时间确实只够弹一首曲子。
  “好。”
  于知倦随手回了个“OK”的表情。
  他已经走到工作室所在的写字楼楼下。
  夜晚月色上涌,远处的车水马龙如同搁浅的荧光水母,模糊不清地泛着霓光。
  初夏的晚风已经带有暖意,夹杂着缕缕藤萝的清香。
  于知倦少有地觉得心情轻松,他马上就能把陈皓送进监狱,手上的这些罪状足以让他一辈子都耗死在狱中,再无翻身的可能。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楼层,这会儿工作室里没人加班,整层楼都是暗着的。
  于知倦没准备开灯,他打算放完东西就走。
  小梁现在已经习惯了把钥匙留在门口的地毯底下,于知倦很顺利地就找到了钥匙,正开门时却突然看见工作室内有人影晃动。
  “……谁?”
  于知倦抬起眼,没有立刻防备。
  因为那个身影让他感到无比熟悉,却又不敢轻易相信。
  磨砂玻璃门被缓缓推开,里面的人似乎也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于知倦的瞳孔微微放大,那一瞬犹如在照镜子。
  “阿义……”
  站在他面前的人有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比他苍白病弱了许多。
  “哥哥,我很想你。”
  于知义眨了眨眼,柔和的笑意中带着歉意和愧疚,但更多的则是见到哥哥的喜悦,就和他小时候闯了祸躲在于知倦身后寻求庇护时一样。
  “……疼不疼?”
  于知倦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想到自己那么怕疼,阿义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就那样硬生生地从顶楼摔下,一定很疼很疼……
  “我已经记不清了……”
  于知义苍白地笑了笑,只听于知倦又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池绫没有陪着你吗?我来给你安排住的地方,今晚……”
  “哥哥,”
  于知义打断他,
  “不用了。”
  “什么意思?”
  即便差点被再一次见到弟弟的欣喜冲昏头脑,于知倦还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他发觉于知义的目光仿佛越过了他在看向别人。
  正要回头一看究竟时,只听一声闷响猝然顺着遭到重击的头骨瞬然蔓延至全身。
  疼痛如粘稠的潮水在眨眼间将于知倦的意识吞没。
  “咔噔。”
  他的手机掉落在地,在屏幕上摔出一道裂痕,而后又被一只染着粉白色指甲的手给捡起。
  比起往前冲了一步、为了接住于知倦而差点脚步不稳也跟着摔倒在地的于知义,小梁的神色看起来无比淡漠。
  “别为了他弄伤你自己,你可是要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公众面前的、真正的知义哥哥。”
  小梁很快收敛起脸上的麻木,转而满眼担心地扶了于知义一把,同时也抽出纸巾,擦去了用来击晕于知倦的那根棒球棒顶端的新鲜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