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这里，放一张懒人沙发，还有这里铺上地毯，要特别厚特别软的那种。”钱晓迪一边说一边手里给沈宥星比划着，他们两个人在沈宥星新买的房子里，看他脸上的兴奋劲倒更像是这房子的主人。
沈宥星只“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钱晓迪又拽着沈宥星挨个房间看了看，给他讲哪里怎么布置，哪里怎么装修，沈宥星都应了下来，没有发表任何反对意见，可钱晓迪的兴奋劲却是降下了不少。
“干嘛啊你？”
“嗯？怎么了？”沈宥星不明所以。
“这是你买的房子啊，今天拿上钥匙了，我怎么看你一点儿也不高兴啊？”
沈宥星笑了一下，“没有啊，我这不是挺高兴的？”
钱晓迪觉得那笑容十分敷衍，他撇了下嘴说：“在我面前你就别强颜欢笑了。”
“我哪里强颜欢笑了？”沈宥星觉得有些好笑。
钱晓迪拉着沈宥星去了阳台，他先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又让沈宥星跟他一样也坐下来，“咱俩坐这里晒会儿太阳，要是你想哭就哭吧，别憋着了，有我陪着你呢。”
沈宥星轻轻笑了笑，心里有点感动，一直都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位朋友，懂他，为他的难过而抱不平。
正午的阳光照得沈宥星后背上很舒服，他侧头望着窗外的一个小广场，那里正好有几个小朋友在玩耍，看他们脸上扬着笑容跑跑跳跳的，沈宥星仿佛都听到了那些欢快的笑声。
这么美好的画面，他哭什么？
钱晓迪以为沈宥星不说话了是在酝酿情绪，他悄声等了等又没听见沈宥星吸溜鼻涕，再探身一看，沈宥星哪里要哭了？他的嘴角还是向上弯起来的。
“真是白浪费我的情绪了。”钱晓迪咕哝一句。沈宥星收回视线，扭头问他：“你说什么？”
钱晓迪张嘴提了一口气，忽然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好了，沈宥星要是真想把心事藏起来，那他就是用铁锹挖也挖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钱晓迪刷手机，看到有一条娱乐新闻说的是陆柯在国外的一个电影节上又拿奖了，于是他随口问起沈宥星：“陆柯现在还跟你联系不？”
沈宥星正在网上选购家具，闻言头也没抬，“没有，我后来换的电话号他不知道。”说完他心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下坠了一下。
“哎，这个后六位是你的生日诶！”
这句话突然飘进沈宥星的耳朵里，跟着还有一幕画面在他眼前浮现，他靠在程铎的怀里，他们两个人看着手机一起给他选新的电话号码。
那时沈宥星一眼就看到了一串数字，跟程铎的生日是一样的。
现在想起来他难免会觉得心里有点不适，早知道还不如随随便便选一个就好了。
还有，有些事情是经不起推敲的，沈宥星想到了那一阵子他没完没了的接到的那些骚扰电话，真的只是巧合吗？
有人在他身边用的手段多了，可能压根就没有什么巧合。
“想什么呢？”钱晓迪在沈宥星眼前晃了晃手。
沈宥星回过神，“没想什么。”
钱晓迪以为提起陆柯，让沈宥星陷入了他们以前的什么回忆，于是他又问：“你现在对陆柯还有没有爱了？”
这次沈宥星抬起了头，说的没半点犹豫，“没有了啊。”他都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了。
钱晓迪想想也是，沈宥星不是那种心里还没放下前任就又开始一段新恋情的人，其实接着的一个问题才是他比较想知道的。
“那程铎呢？你还爱吗？”
沈宥星愣了一下，仿佛是没有想到钱晓迪还会问这个，他张了张嘴，眼底闪过一抹茫然，又仿佛是现在听到程铎的名字就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最后他轻声说了三个字，虽然他自己都不满意这个回答，可他又无法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
这几天下班，沈宥星出了校门后脑子里不由就带着些防备的意识，他怕程铎别又忽然从哪冒出来。
可是接连两个多星期了，沈宥星一次也没有见到程铎，慢慢的他想这样就很好，等时间到了，他们去领上离婚证他就该平平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了。
不过这天休息沈宥星去了便利店，他从钱晓迪的口中得知程铎的父亲前阵子住院了，钱晓迪问他打算去看看不，沈宥星没有多想的就说：“肯定要去的。”
钱晓迪又告诉沈宥星他是从方明辉那里打听到的，据方明辉说是程铎家里出了点状况，然后具体是什么状况任由钱晓迪怎么问方明辉都闭紧了嘴巴。
沈宥星听了也只能琢磨出会不会是家庭矛盾，他知道程铎一直跟严锋处于敌对状态，程铎只要提起严锋就跟嘴里带了火药似的。
也算是沈宥星猜得沾了点边，这次程纪勉住院就是被严锋给气的。
这边程铎好多天都没去找沈宥星当然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忙得很难挤出一点时间来，本来快年底了公司里的事情就多，又赶上严锋出了一档子事儿，程纪勉进了医院，更把程铎的时间和精力都占满了。
这会儿是中午了，程铎把一摞文件签完了递给方明辉，有另外的一个助理端着三个餐盒进来，摆到桌上后提醒程铎到时间吃饭了。
程铎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起身去了沙发那边，现在不管有多忙他都是到饭点了就吃饭，不像以前那样想起来再吃饭时菜都软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潜意识里把沈宥星跟他说的“按时吃饭”当成了命令，但这个习惯他想以后一直保持下去。
吃饭的时候程铎刷了几下手机， 他看的是钱晓迪的微博，这还是他跟方明辉要来的，微博上有钱晓迪最近发的几张照片，几乎都是跟沈宥星有关，有他们两个人去吃大餐的，有逛超市的，还有沈宥星的新房子里布置好的一个角落。
这阵子程铎就是靠看钱晓迪的微博来知道沈宥星生活状态，沈宥星是那种从来都不发朋友圈的人，而钱晓迪跟他正相反，每天有点什么动静都要发表一下，本来程铎还挺烦这样的人，但是现在他嫌钱晓迪发的太少。
把有沈宥星出镜的照片都保存下来，程铎放下手机继续吃饭，可惜就是沈宥星都没有露正脸，连他的半点相思都解不了。
今天程铎从公司出来时又是天黑了，小马给他拉开车门，问他：“程总，还去医院吗？”
程铎犹豫了一下，“去吧。”坐进车里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快半个小时后，车开到了医院外面，听小马说了句“那不是沈医生么”，程铎立马睁开眼，“在哪？”
小马把车停到路边，程铎下车叫住了沈宥星，问他：“你来医院了？”
沈宥星是特意挑了一个时间来的，没想到还是能碰上程铎，他站着没动，程铎朝着他走过来，又问：“你生病了？”
“不是，我刚才去看望了伯父。”沈宥星说。
程铎的第一反应是哪个是沈宥星的伯父？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沈宥星说的是谁，他“哦”了一声，这个疏远的称呼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仿佛有太多事情都能提醒他，他跟沈宥星已经没有那么亲密的关系了。
他们的头顶就是一盏路灯，沈宥星看出了程铎面上带着很浓的疲惫，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什么也没问，但有好多话程铎想跟他说。
“房子都弄好了？”
“嗯。”
“学校快放假了吧？”
“嗯。”
“你是不是这阵子吃胖了？”
沈宥星：“……”
在程铎张嘴又要问什么的时候，这次沈宥星抢先说：“你进去吧，我要回去了。”说完就要走，却被程铎拉住了他的胳膊。
“能不能……陪我待一会儿？”
沈宥星听出怎么程铎的语气里似是带着点祈求的意味？他想这肯定是他的错觉吧。
不等沈宥星的回答，程铎说完又忽然笑了一声，“我是想给你讲一个程家最近出的笑话，你听听看好不好笑。”
沈宥星看了看程铎，感觉这人哪里不太对劲似的。
“那个姓严的蠢货把他秘书的肚子弄大了，然后他居然领着人去老头子的面前，还故意赶了一个我也在的时候，蠢货洋洋得意地说程家这回有两个孩子要出生了，问老头子高兴不高兴？噗哈哈哈哈——”程铎说完就笑上了，笑着笑着还问沈宥星：“你说这个笑话好不好笑？”
沈宥星听了只觉得无语，这种不正常的家庭他身边根本没有。
见沈宥星面目表情的，程铎收了笑声，“你觉得不好笑？那我给你讲后面还有好笑的呢，老头子气得拿拐杖要敲那个蠢货，你猜那个蠢货说了什么？”
沈宥星不说话，表示不想猜，程铎接着说：“他竟然提起那档子破事儿，说老头子当初不也是先跟秘书生的他么，怎么现在老头子就不能接受了？哈哈哈哈是不是特别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沈宥星不由微微蹙眉，真不觉得有一点好笑，他往两旁看了看，幸好他们站的这块地方没人经过，程铎的笑声真是不小。
可是别看程铎笑着，沈宥星知道这是假象，当初的那件事情很深的伤害到了程铎的母亲，现在又被程铎最厌恶的人拿出来模仿，程铎心里很难不被膈应到，又怎么真会笑得开心呢？
但假如这些话沈宥星说出来，程铎一定会真的感到开心的，这么明白他心里那道伤痕的人这世上也就只有沈宥星了。
慢慢的程铎收了笑声，这几天公司里跟他走得近的几个股东还对他说，严锋弄出这档子丑事这回在程纪勉那里算是彻底难翻身了，以后海寰娱乐是谁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可奇怪的是程铎听了没觉得有丝毫的高兴，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还想，他不要海寰娱乐了，他只要沈宥星还能跟他在一起行不行？
“我先走了。”沈宥星说，他觉得跟程铎相对无言的就只剩下了尴尬。
“哦，不用我送你？”
“不用。”
沈宥星说完就转身走了，可他才迈出去两步，下一秒钟他的上身便向前歪了一下，是程铎从他身后扑上来抱住了他。
沈宥星还来不及挣扎，就听程铎嘴唇贴在他耳边说：“我好想你。”
短短一句话被他说得那样深情。
霎时有小小的一股电流似的从沈宥星耳后滚过，他熟悉的，那低醇的嗓音，还有他习惯了的，那胸膛暖热的温度。
想现在他该是厌弃这些的，可是他却忘记了挣扎。
程铎收紧双臂，心脏因怀中之人而跳动的雀跃、猛烈。
他带着点鼻音地说：“不要跟我离婚了，好不好？”说完没有了一点动作，仿佛在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沈宥星的答案。
几秒钟后，沈宥星掰开了程铎紧搂着他的手臂，这便是他给程铎的答案。
想以前很多次面对这样的程铎时他都会心软，可是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却是硬得像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