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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祝煦光回来时就看见他师兄一脸忧愁得坐在窗边,手里还学着别人端了一杯酒。
  徐相斐从前有饮清酒的习惯,他总是会在喝些酒后提着那把剑,站在草屋前的那棵树下,用他卓绝轻功舞剑玩。
  之所以说是玩,是因为徐相斐实在是算不上认真,舞着舞着还能睡着的。
  但现在祝煦光第一个反应是上前夺过酒杯,内力一打,酒杯稳稳落在桌上,滴酒未洒。
  徐相斐便笑道:“师弟好身手!”
  “师兄可否告知我,为何在这儿饮酒?”祝煦光走到他身边,这才发现徐相斐居然在窗沿摆了一堆花瓣,才开不久的桃花艳丽可人,但却被不懂欣赏的人乱糟糟摆着。
  祝煦光伸手把花瓣都抓起来,又一片一片整好,挨个挨个放在窗沿上,颜色从浅到深,由大到小,摆得整整齐齐。
  徐相斐撑着脸看:“师弟这毛病真是一点没变。”
  连花瓣都难逃毒手。
  “师兄亦是。”祝煦光见这些花瓣终于按照自己心意摆着,这才高兴起来,只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这些年他早就知道,如果自己有什么表情,徐相斐哪里会放过这个调笑他的机会?
  祝煦光决定不给自己师兄这个机会。
  “师兄为何不高兴?”
  祝煦光开口问。
  徐相斐笑了笑:“哪有,这里这么舒服,我哪里不高兴?”
  “师兄说反话。”祝煦光摇头,“告诉我。”
  “唉,行吧。”
  徐相斐将事情说了一些,不由得愁眉苦脸:“我原以为三弟只是在说笑,但没想到他还真把地契拿来了,铺子的账本也给我递来了……这可真是在为难你师兄我啊。”
  “师兄为难,是因为觉得自己管不了,还是自觉不是悦意山庄之人,受之有愧?”祝煦光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师父给了我们一些东西,若是师兄觉得自己受之有愧,我带着师兄另外租一间屋子,也是好的。”
  徐相斐没理会他说的话,不可置信地看着祝煦光手里的银票:“师父給我们的?简直笑话,他哪里来的钱?”
  祝煦光愣了愣:“我也不知道,这些天我出门去查,没想到师父知晓了我们在这,特地让沈前辈给我们送了东西来,还说不要担心银子,让师兄暂时留在柳州。”
  徐相斐只注意到了一件事:“……所以他到底哪里来的银子?”
  祝煦光:“……”
  他也不知道啊。
  他们师父一直穿得破破烂烂,过去祝煦光一直很担心他们是丐帮,想着师兄那么贪吃,他该怎么养师兄才好。
  至于师父嘛。
  让自己徒弟自力更生的人不能让他养。
  结果徐相斐住在悦意山庄后,师父居然让人给他们送来了银子。
  徐相斐觉得自己过去十年都遭到了欺骗。
  那老头子让他自己养师弟,还说他不养师弟就没吃的,结果自己偷偷存了这么多钱?
  徐相斐顿了顿,缓缓捂上胸口:“我觉得……我不能动气。”
  祝煦光想去扶他:“其实这也是好事,师兄不是不喜欢留在这里吗?那我们出去住也好,师兄打算在哪?”
  他只想跟着徐相斐,所以在对方选择来柳州,祝煦光自然也跟着来了。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
  徐相斐摇摇头:“怎么说呢……我先问问舅舅吧。”
  祝煦光嗯了一声:“这些天我住这也是叨扰,如果师兄要出去,我也方便些。”
  徐相斐笑着看他:“怎么?跟师兄住在一起不方便啊?”
  祝煦光严肃地摇摇头。
  那不能。
  而且他想亲自照顾师兄。
  ……
  徐相斐能走动之后就时不时出去逛逛,他对悦意山庄不熟,也没有乱走,就在自己院子周围走来走去。
  若是从前,他早就上天了。
  徐相斐抬头看眼前楼阁,碧瓦飞甍,雕栏玉砌,一看就很适合用轻功飞上去。
  旁边还有树,借力一上,更是好去。
  他抬着头看着玩,岳庄主来了之后也不打扰他,还跟着一起看。
  “这是我从前为夫人所修,如今也荒废了,相斐若是要看,等过几天下人打扫好了再说吧。”
  徐相斐:“……”
  “舅舅。”徐相斐想了想,“我只是感慨这树之壮观。”
  还有好爬。
  他好想上去试试。
  岳明镜喔了一声,长须微抖,伸手一抚,思索片刻便说:“舅舅之前所说之事,相斐考虑得如何了?”
  徐相斐一顿。
  “如今已是三月,正是往来商贩活跃之时,正好你也去试一试……不要太过认真,随意一些,散散心就好。”
  岳明镜也知道徐相斐并不喜欢这方面的事,毕竟他从前随师父在外游历惯了,无拘无束,哪能一朝一夕就安定下来?
  但如今徐相斐内力全无,岳明镜懊悔不已,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外甥,更加不想他在外涉险。
  而且用几个铺子玩玩,也好让他不要总想着自己那些事情。
  岳明镜继续道:“舅舅也知你的担忧,但没有试过,怎知你不会呢?而且还有叶期帮你,也不用担心太多。”
  徐相斐依旧拒绝:“舅舅心意我都知晓,但相斐自知没有这个才能……舅舅还是收回吧。”
  岳明镜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便不瞒你了。”
  徐相斐突然有有种不好的预感。
  岳明镜慢吞吞地从袖中拿出一张地契,他年过四十,但依旧风度翩翩,儒雅随和。
  徐相斐:“???”
  他叹了口气:“我本不想把这个给你,这是你师父给的,这家铺子……实在是不好说,我才想着让你多管管其他的……”
  “舅舅……”徐相斐扶额,“我师父是个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
  他给的铺子,那能看吗?
  岳明镜也有几分尴尬,但还是坚持道:“如果你真觉得我给的你不愿意去玩,这个也行,我多给些银两,你随意一些。”
  “不……”
  “你师父也说,让你这几年就待在柳州。”岳明镜无奈一笑,“舅舅知道自己这样招人烦,但我已失去了长姐和幼弟,发妻亡逝……一生到此,最在乎的也是你们这几个孩子。”
  “就当是圆舅舅的念想,留在柳州一段时间吧。”
  徐相斐怔愣一会儿,看着岳明镜犹带泪光的双眼,才像被烫到一般扭头。
  “那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相斐去师父给的铺子看看。”
  徐相斐幽幽叹气,岳明镜倒是笑了:“相斐莫要太过纠结,你是悦意山庄的大少爷,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后盾。年轻人在外吃了大亏,自然要由我这种老家伙找回来。”
  岳明镜这些年虽没有见过徐相斐,但他明年都会寄银两给徐相斐的师父,生怕这个活得疯疯癫癫的老头子忘了养他侄子。
  结果养着养着还是成这样了。
  岳明镜不生气才怪了,但这气无处可发,只好写信骂了徐相斐师父一通。
  身为师父跑得老远,也不知道回来给徒弟找场子!
  会不会当师父!
  给个铺子还是那种玩意儿,会不会养孩子?
  不会就给他养!
  即将二十的徐相斐完全不知道在岳明镜心里他居然还是个孩子。
  真可怕。
  徐相斐踢了踢脚下的草,又看向那栋楼,忍不住上前走了两步。
  其实他们一直住草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小时候他刚学了轻功,觉得新奇,就干脆躺在屋顶上睡。
  因为是瓦片,他还偷了师父的被子去盖,把师父气到折了柳枝想打他。
  徐相斐跑得快,一跃就上树,还给他师父扮鬼脸。
  当然最后的结果还是被结结实实打了一顿,但从那之后,师父就非要让他们住草屋。
  因为这样徐相斐就没办法在屋顶睡了。
  后来他带了祝煦光回来,师兄弟两个挤着也挺好玩,也就没想着往屋顶跑,但师父还是保留了这个传统。
  不怕徐相斐住在草屋被雨淋,就怕他带着师弟一起上树。
  那他的被子还要不要了?
  新的不要钱啊?
  抠门的师父实在是很不想看到这个画面。
  所以他们也就住了十年草屋。
  十年。
  徐相斐忍不住想,师父到底是存了多少银子啊?
  都能买个铺子了。
  虽说听岳明镜的话,这铺子不是很好,但看着挺大的,说不定是个大商铺。
  徐相斐拿起纸笔,认认真真画了一个八进的大院子,想着如何在院子里种满树。
  竹子柳树都是要种的,好歹买个大的,就算他不能飞上去了,让祝煦光飞给他看看也好。
  回来看到这些东西的祝煦光立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端着药往他面前一放:“师兄,别想了,不可能的。”
  徐相斐:“……”
  他轻轻抿了一口药,险些没吐出来,被嘴里的苦味弄得头昏脑涨:“等等……这药……”
  “黄连不是我加的,墨大夫让的。”
  “墨大夫?”
  祝煦光嗯了一声:“你说他是孟婆那个。”
  徐相斐:“……”
  倒也不必解释得那么清楚。
  他那不是还没清醒吗?
  祝煦光便问:“现在呢?清醒了吗?”
  徐相斐:“……我可太清醒了,帮我谢谢墨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