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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祝煦光现在和徐相斐面面相觑,他手里还握着徐相斐的手,他师兄冰冷又熟悉的手。
  过去徐相斐就常常用这双手掐他的脸,埋怨他又把自己闯的祸告诉了师父,然后转眼就忘,高高兴兴带着师弟出去玩。
  祝煦光印象中他师兄一直是轻松自在的,所以即使徐相斐遭遇此事,他也没想着十分怜惜。
  “师兄若是梦魇,可以找我。”
  徐相斐果然跟他呛声:“找师弟是想两个人一同取暖,好一同抗拒梦魇吗?但师弟,同床异梦啊,我们梦魇又不一样,你莫非还能钻进我梦中救我不成?”
  祝煦光冷着脸:“师兄伶牙俐齿,我不与师兄计较。”
  徐相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说不过就不说,果然是他的好师弟啊。
  长夜漫漫,徐相斐实在是不想在这跟祝煦光浪费时间,只好挥手赶他:“师弟不必担心我,柳州江湖人士不少,但怎么说也甚是繁荣,师弟与我都是江湖人士,也甚少在这种地方走动。”
  祝煦光一顿:“师兄想说什么?”
  “师弟当真不清楚?”徐相斐笑了笑,苍白的脸上却有着他一贯自信随意的笑意,“探听消息,也要隐藏身份,别让你师兄我啊,伤还没好又要跑出去救你。”
  “我才不会。”祝煦光起身,匆匆往外走,“师兄就等着消息,我一定找出幕后主使。”
  他们二人北上,在西北遇袭被困雪地,袭击他们的人不顾生死,不惜代价,一看就是有人指使的。
  祝煦光自小跟在徐相斐身边,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嘴上不把门,但也不至于得罪谁。
  师门清贫,却又乐善好施,险些揭不开锅的日子都过过,又能与谁结仇?
  祝煦光越想眼神越沉,他过去静心习武,对这些事并不熟悉,如今就连查也无法查起。
  甚是挫败。
  更让他感到挫败的是,徐相斐明明知道一些什么,却不肯明说。
  他越是不想说,祝煦光就越要知道。
  他就想看看是谁,能让徐相斐如此纠结。
  ……
  徐相斐安心在院子里养伤,等到春日暖阳照进窗子,他才扔下手中未翻一下的书,起身就往门外走。
  正在一边缝衣服的丫鬟吓坏了,提着裙子就来:“大少爷——”
  “不可啊——”
  徐相斐一脸无奈:“你少爷我就是出去走走。”
  丫鬟自小练武,一个闪身就来到他面前,伸出手臂,头上两个小角微微晃着:“大少爷,庄主说了让您再休息半月。”
  徐相斐:“……”
  他养伤都快三月了,皮外伤早就好了,现在还没好的伤也好不了了,何必呢这是?
  但徐相斐只是点点头:“那好,对了,我师弟呢?”
  “祝少侠出门去了。”
  “这小子,都说让他不要查了。”徐相斐佯装抱怨,一边又回屋,借着打开窗户看了看,见外面没有什么石头,撩起衣袍就打算跳。
  然后丫鬟又匆忙一喊:“大少爷——”
  “知道了。”
  徐相斐决定去找舅舅谈谈。
  岳庄主约莫是遇到些事,在徐相斐到了山庄许久之后才回来,两人说了几句话嘱咐他好好休息便又走了。
  因此徐相斐也没真的和这个舅舅有其他接触。
  倒是岳满星天天都来他屋里坐坐,跟晨昏定省一般,没有哪一天落下的。
  岳满星再来时,徐相斐便直说自己想要出门。
  少年脸上露出惊愕,随即点点头,但又立刻摇摇头:“大哥,你现在身子骨还未好……”
  徐相斐没被正经教过,坐没坐相,整个人都是岳满星过去看到的那些江湖人做派。
  虽说悦意山庄在江湖上也不是没有名气,但岳家从商居多,因此很注意跟人打交道的礼节。
  岳满星眨眨眼:“大哥,若是你想出去走走,再等半月吧,城内有个诗会,父亲让我跟二哥一同去看看,大哥也可以去。”
  “诗会我自然要去的。”徐相斐叹口气,“这话我直说了,养不好的伤,再养多久也不会好的,没必要对我这般小心翼翼。”
  他手是断了,但只是不能用剑,又不是不能走路。
  徐相斐过去飞檐走壁什么不行?现在憋在这处院子里忍了半个多月已经是极限了。
  他答应来悦意山庄,也不光是为了养伤的。
  岳满星一愣,犹豫着说:“那我现在……带大哥出去走走?”
  徐相斐立马起身:“走。”
  岳满星:“……”
  悦意山庄到处都种了柳树,也有不少牡丹花,据说是为了岳夫人所种。
  岳夫人家中也是从商,只是身体弱,生岳满星时正值除魔之会,各大门派联合起来铲除魔教,岳庄主出门远行,倒让魔教之人绕到后方,险些害了岳夫人性命。
  但即便如此,受了惊吓的岳夫人过几年也去世了,岳庄主接手岳夫人家中生意,独自带大岳满星。
  以及其他几个机缘巧合之下借住岳家的孩子。
  本来徐相斐也应该在其中,但他父亲是朝廷命官,病逝时徐相斐已经八岁多,一心想进江湖,早早就和来岳家做客的师父走了。
  “这些年父亲一直记挂着大哥,大哥现在住的院子……曾是父亲为姑母准备的,后来也就留给大哥了。”
  徐相斐回头,这院子清新朴素,简约雅致,确实挂着他母亲最喜欢的风铃。
  他从前也许来过这里,也许没有,但如今站在自己母亲没有来得及住进的院子前,徐相斐还是难免有些思念。
  “舅舅有心了。”徐相斐吸吸鼻子,却又慢慢悠悠地笑着,“母亲没住我来住,倒也是缘分。”
  岳满星一愣,自觉失言。
  他想着让徐相斐多亲近岳庄主,所以才说了这些好话,但又忘了这好话背后,是二十年来抹不掉的遗憾。
  岳满星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出这句抱歉。
  他自然能感觉到徐相斐并不愿意天天看到他,但岳满星总是不放心,他害怕这一切都是梦境。
  梦境醒来,他还是未能将一切挽回,没有将遗憾变成其乐融融。
  岳满星连忙说:“大哥……是我失言了。我只是、只是想着要给大哥介绍一下。”
  徐相斐笑了笑,伸出手掐了掐他的脸:“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呢?大哥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岳满星一愣。
  徐相斐又回头看了看那院子:“那些话嘛,我听着挺开心的,毕竟我对母亲了解甚少,如今亲近一些不是挺好吗?”
  “……大哥真是看得开。”岳满星不可能看不出来徐相斐眼中伤感,但正是因为看得出来,他才会如此感慨。
  徐相斐又问:“对了,院子里有竹笋吗?”
  岳满星:“……”
  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有吧……大哥想吃便让厨房安排就好。”
  “那多谢三弟了。”徐相斐笑眯眯地甩了甩袖子,他其实很想拿把扇子玩,扇扇风也显得自己更加好看一些。
  但手边没有,也就只能用袖子当当了。
  岳满星大概摸清楚了他的性格,继续问道:“前边还有片竹林,让下人去采,我们也正好赏竹如何?”
  徐相斐一顿,他其实不是很想赏竹来着。
  岳满星也不想,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找适合徐相斐做的事。
  就是安安静静看着别人玩闹。
  徐相斐便和岳满星在竹林中坐着了,身后丫鬟轻轻扇着风备着茶,时不时还有糕点吃。
  那糕点外酥里嫩,口感丰富,徐相斐很喜欢,但他不能说。
  因为这东西很贵。
  等他把自己养刁了,以后和祝煦光还有那个老头子怎么过日子啊?
  他们也就一间草屋能住。
  徐相斐盯着竹子发呆,一边想着糕点该怎么省着吃,不然自己养成习惯,又一边看着那些小厮去挖竹笋,想着竹笋炒肉自己倒是买得起。
  岳满星干巴巴地说:“不知师兄有没有听过一句诗?飞雪有声,惟在竹间最雅。如今春日暖阳,虽不是飞雪茫茫,但这竹林也有一番韵味。”
  徐相斐:“……”
  这他就没话接了。
  徐相斐笑了笑:“三弟好兴致。”
  “我只是想,这竹林与大哥一样,历经风雪,也有无比雅情。”岳满星纠结了一下,“我那日来迟了,让大哥受了苦……但人之际遇,是难以说清的,祸福相依,大哥遭此一难,日后一定能一生顺遂……这悦意山庄,永远都是大哥的家,那些事情,都交由我们烦心吧。”
  徐相斐安静听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岳满星是来开解他的。
  他一身内力尽失,伤也养不好了,却天天想着出去,大概在他们心中,这是不愿意相信的模样吧。
  所以岳满星才专门来说这些话,散心是真,开解也是真。
  岳满星继续说:“父亲此前说过,这岳家有大哥的一份,如今大哥回来了,若是实在闲不住……也能与二哥和我一起,出去瞧瞧。”
  徐相斐伸手:“……瞧瞧什么?”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岳满星认真道:“自然是瞧瞧铺子,大哥这伤,总归也要在暖和的地方养个两三年,不如就留在柳州。这两三年,铺子也能让大哥亲自看管,日后也有个照应。”
  “荒唐!”徐相斐终于皱眉,“舅舅是这么想的?我一江湖人,无拘无束惯了,这铺子怎能给我?再说,舅舅产业,本也与我无关,有这份心便够了,这铺子我是万万不能要的。”
  岳满星手足无措地想扶他:“大哥你小心一点……”
  “……我倒也没有这边脆弱。”徐相斐轻咳几声,“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管铺子?”
  岳满星恍然大悟:“那好,大哥这便多休息半月吧。”
  徐相斐:“……”
  我怎么怀疑你在耍我?
  岳满星轻轻松了口气。
  二哥说的真有用。
  作者有话说:
  曾经的徐相斐:别拦着我我要出去玩!
  现在的徐相斐:等等……我有病我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