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惟意现在很心虚,也很害怕。
她在庙会上看见过梦休弹琴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日思夜想都是自己弹琴的模样。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并没有这个才能,琴声不能说是不好听吧,就是到了没人能忍受的地步。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但是叶惟意又放不下这件事,想了又想,终于在深夜来到逢晴苑门外,想要拜师学艺,结果梦休怎么都不肯松口,还让她回去。
小姑娘哭哭啼啼地又来了两天,梦休就让她进后台自己看看,不准和其他人说话,只有小丫鬟看着她学指法。
“小妹,唉,你这是何苦啊!”
叶惟意眼睛都红了,小心翼翼地拉着徐相斐的衣角,试图用撒娇挽回:“大哥……我就是、就是想学嘛,你可以理解我的对不对?而且你也支持我追求自己想要的啊,能不能别告诉我哥啊。”
“这事瞒不住。”徐相斐摇摇头,看着她好像犯了错的模样又心软了,赶紧让她坐下,“小妹,我不是说你不可以学琴,但你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清楚,贸然只身前往瓦舍,你觉得这样是合适的吗?”
“我、我知道……”叶惟意抽抽噎噎地抱怨,“但我哥肯定不会同意的,他最讨厌了!我做什么他都说不行,我说我想学琴他还笑我……我才不要告诉他……大哥……呜呜呜……”
徐相斐手忙脚乱地安慰:“别哭别哭,你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关心人从来不会直说的,他暗中让人帮我经营铺子,表面上却一直说我不会就放弃……也怪他,怎么能不顾及小妹的感受,我这就去说他,看看你哥还敢不敢了?”
“不行……”叶惟意抹了把眼泪,“我学不好琴会被他笑的……我也知道我学不好,但我就是喜欢啊……”
“喜欢就学,没人说过学一样东西就必须学好的。”徐相斐将手帕递给她,“但惟意,你也长大了,有什么事就算觉得你哥不会同意,也不该这样私自出来……我们都会担心你,你哥哥更甚,此前秦若一事,你哥几乎几天没合眼,就为了想办法给你报仇,他嘴上不怎么说,但怎样对你,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叶惟意摇头:“大哥不懂的……我哥、我哥总是这样,他好像就不明白服软二字。”
徐相斐无奈地摸摸她的头:“这事大哥先替你瞒着,以后不许再来了……好了好了别哭,我请梦休去教你好不好?你过来我实在是担心,等你再长大些,或者武功更高些,我再让你过来好不好?”
他也是想着叶惟意年纪小,说不定兄长不让她做的事她非要做,闹了矛盾还容易受到伤害,得不偿失。
徐相斐说这话也是在安慰她,顺便也想看看叶惟意口中的喜欢究竟有多深。
不然他都不好意思在叶期面前做保证啊。
……
只是叶惟意深夜才回去的消息还是被叶期知道了,昨晚徐相斐带着她一起回去,不准她再摸黑让丫鬟放人,一来二去就让叶期知道了。
他匆匆赶来,还皱着眉头,尽管眼下还有青黑,但神色愠怒,直冲叶惟意院子。
“叶惟意你给我出来!”
叶惟意并不想出去,早早就把自己反锁在门内,捂着耳朵不想听他说话。
“我说让你出来你听不见吗?!”
“我怎么教你的?你那三脚猫功夫凭什么半夜三更出门?你以为我会觉得你是和大哥一起出去的吗?跟我撒谎试试?!”
“你凶什么凶啊!”叶惟意哭哭啼啼地吼回去,“你凭什么这么凶我!你根本不关心我!每次我想做的你都不让,我想学武你说舞刀弄剑太危险了,我说我想出去玩你非要早早就来接我回去……你凭什么啊?!”
“我……”叶期没想到她心中这么多怨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觉得无力至极,“就凭我是你兄长!同父同母的兄长!在这你的一切都归我管,你才多大就一个人乱跑?哦,让我想想,你能遇见大哥,那就是去逢晴苑了?谁让你去的?”
叶惟意哭得稀里哗啦,根本不想理他,直接拿起茶杯就往门上一摔:“你走!我不要见你了!”
叶期一顿,脚微微往前,却又直直停下:“我也懒得和你说,自己交代清楚为什么出去,否则就别出院门了。”
徐相斐站在院门外听着这兄妹二人吵完架才走上前,叶期没理他,径直往前走:“大哥回去吧。”
“二弟等等。”徐相斐和他并肩而行,“能否听我一言呢?”
叶期瞥他一眼,冷哼一声:“我知道大哥想做这个好人,想让我别对小妹如此苛刻,但大哥可明白一直纵容她行事只会害了她?”
“她如今不过十五,就敢瞒着我每日子丑时跑去逢晴苑,别人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大哥还能不知道吗?一个清白姑娘,独自去那种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大哥可敢负责?”
叶期咄咄逼人,徐相斐却不意外,他知道叶期是因为自己救了叶惟意一次,后面祝煦光又帮他对付蓝家,叶期这才接受了他这个大哥。
如今一旦涉及叶惟意,他翻脸不认人也很正常,徐相斐也只是无奈一笑:“她独自出去的确是不对,但你也不能这样说……你可知她为了什么出去?又为何不愿意跟你商量?而且为什么我这个大哥反而知道?这些二弟都有想过吗?”
叶期一顿,缓缓开口:“那就请大哥告诉我了。”
“这事只有二弟自己去发现,才能明白小妹心情,再说了……跟妹妹吵架的也不是我啊。”徐相斐对着叶期眨眨眼,“明白了吗?”
叶期瞪他一眼,拂袖而去。
兄妹俩闹矛盾的事传到了岳明镜那里,这个家一直没有女主人,几个孩子能聚在一起也是因为缘分,在岳明镜看来他们都很乖巧。
结果一来就来个大的,岳明镜不知如何处理,还专门去找过叶期,在他看来叶惟意只是小姑娘,不过犯了什么错,叶期这个当兄长的让个步也就行了。
但叶期就坚决拒绝:“姑父不必劝我,她是我妹妹,我最是知道她脾性。小姑娘是不假,但也不能处处让我退一步,怎么说她都得给我个解释,并且自己知道哪里做错了才行。”
岳明镜想了想:“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你小时候就爱管着惟意,那时候你七岁她三岁,硬是不准她去庭院里玩秋千,因为你在上面摔过。”
叶期一顿:“记得,她就知道大哭大闹。”
说这话时,岳明镜才从这个向来和他不亲近的内侄身上看到了他充满困惑的神情。
“这么多年,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惟意哭的不是自己没坐到秋千,而是你不让她坐秋千。”
叶期有些茫然:“……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岳明镜摇摇头:“你在秋千上摔过就不愿意坐秋千了,但是你怎么知道惟意如果摔了,就会像你一样不愿意坐秋千呢?”
叶期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不明白,他在生意场上大杀四方,阴谋诡计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在家中也是自持兄长身份,觉得自己应该多扶持弟妹。
这有错吗?
岳明镜却换了话题:“罢了,孩子之间的事我就不参与了,但我说的话你依然可以想想,惟意想要的或许真的只是你的低头。之后我和满星要去武林大会,祝少侠也要去,家中便交给你和燕为了。”
“……我知道了。”叶期一直思考着这些事情,怎么岳明镜明白,徐相斐好像也明白,就他自己想不通呢?
都说当局者迷,所以旁观者便那清了嘛?
叶期觉得十分烦躁,又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却想不破那个点。
他也静不下心关心铺子里的事了,径直去找徐相斐,准备从大哥这里问问。
徐相斐收拾好自己打算出门,看见他又笑了:“看来二弟是有些茫然了。”
“……”叶期不尴不尬地哼了一声,“大哥要去哪?随我一起吧。”
徐相斐也点点头:“说起来,你可知道谢酒这人,他昨晚随了蒋似空离开,也不知道现在去哪里了。”
他顺便也去逢晴苑问问,正好也带叶期看看叶惟意想要的东西。
但走到逢晴苑后,梦休身边的小丫鬟才说谢酒至今没回来。
“听说谢公子和蒋少爷一见如故,带着梨戏儿姑娘去了花苑呢!”
小丫鬟脸上尽是单纯,徐相斐却慢慢没了笑容。
“……去了哪里?”
“去蒋少爷的花苑啊!”
徐相斐:“……”
等一等哦,怎么他们没听说过谢酒花间君子的名声吗?
叶期也不知道,居然还跟着说:“花间君子,听说蒋似空也是极爱花的,想来大哥的生意有着落了。”
他只是在开玩笑,毕竟如今徐相斐的铺子慢慢好起来,也不需要跟蒋逸合作了。
徐相斐:“……”
他嘶了一声:“趁着还没结仇……我们快去找蒋似空吧。”
叶期:“???”
徐相斐心中十分痛苦,只能迅速赶往蒋逸的花苑,不停念叨:“啊……希望还来得及……”
叶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也跟着担心起来,等他们到了地方,还没有进去就见一片花瓣袭来,卷袭内力,势如破竹,直直从徐相斐耳边划去。
徐相斐凭借经验一躲,两人回头一看,那花瓣已经削落身后落下的树叶,最终插在树干里。
叶期:“……”
如果他没认错,这好像是……蒋似空的花。
徐相斐:“……”
完了。
花间君子谢酒,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摧花狠人,最喜好看的花,也最喜摘好看的花,因为行事亦正亦邪,因此根本不在乎他人谴责。
试问柳州城内,谁的花能有蒋似空请上百人精心种的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