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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生气


  天已经黑了,南叔最近几年没再养鸡鸭,整个院子在夜晚荒凉了许多,远处偶尔能传来几声犬吠。
  南叔冷静下来,慢慢又坐回去:“你这消息……又是从哪里来的?”
  他不觉得祝煦光会主动去打听这些,再说小皇子生死如何,朝中也只是猜测,没有人敢真正去找人。
  但他仍是没想通,多年孤寂,早已让他被仇恨所困,哪怕是看着祝煦光和徐相斐热热闹闹地长大,哪怕是长宁平静得不像话,但鲜血淋漓的过往还是刻在他心中。
  他希望祝煦光去为常承钧夺回原本该属于他们的一切,希望自己当年走到何处,一要被人知道是常大将军的手下,都会有无数人仰慕的场景重现。
  哪怕他已经老了,也总有有心无力的时候。
  “南叔。”祝煦光语气缓和了一些,“我知晓南叔是为了我好,这么多年,若说我半分没想过,也是假的。”
  南叔挑眉。
  祝煦光眨眨眼:“南叔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在乎吗?倒也不是,最开始的时候,是有些想法的。”
  他性格执拗得让徐相斐都没有办法,怎么可能真就说安稳一生就安慰一生了?
  不然当年也不会因为想见母亲墓碑,死活要回京城一趟了。
  他难道不知道路上危险重重,又暴露的风险?难道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好好走到京城?
  可是他想去。
  当初抄家的人来得太快,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让他反应不过来,等尘埃落定,祝煦光才懵懂地发现,自己没有家了。
  不管是从来没见过的父亲,还是疼爱自己的母亲,转眼之间,便犹如他逃亡路上看见的,那堆放着已故之人的木柴燃起来之后的呛人浓烟。
  浓烟呛得他眼眶通红,可往上越升越高,接着再也看不见踪影。
  那时他自然是恨的。
  所以明明很想和师兄好好玩,却又总是故意和他打架,因为莫名其妙的,祝煦光觉得自己不该那么轻松地活着。
  或许该更难一点,才能让恨意更持久一点。
  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祝煦光想法就慢慢变了,或许大概真的如南叔所说,在长宁待得太久了。
  或许是因为走出了长宁,以一个更加轻松的身份去看世间种种,阴暗之处总不可避免,冬日寒风凛凛也冰凉刺骨,可明日总会来的,春日化雪,也有万物复苏。
  再回想当年离开前,才明白母亲让他活得平凡些又要活得不凡些是什么意思。
  “若这是乱世,遍处生灵涂炭,南叔说的话倒有几分道理,可若撇开对新帝偏见,如今真到了那般地步吗?”祝煦光轻轻叹气,“已经十二年了,南叔,父亲旧部还有多少人?他们都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赌这么一个太过缥缈的可能?”
  南叔只是为常家可惜,为常承钧感到不公,但他其实也知道,以他们的能力,能在这世间做的太少了。
  “父亲一生忠君爱国,保卫边疆,我听母亲说,他对手下官兵都极为厚待,更不愿看到有人牺牲……南叔,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南叔忽然抬手:“行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不愿意就算了。”
  祝煦光一顿。
  “你这个年纪,要想说服我还不太可能。我或许有些地方做的不对,但你父亲那边,还有的是人愿意追随你,你随后跟我一起去见他们。”
  “南叔!”祝煦光狠狠皱起眉头,“我自认为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可没想到好像有所松动的南叔立马变脸。
  “哈,你还是太年轻了些……”南叔也不在意他态度的改变,“等后头动静大了,招兵买马都是简单的事,再说你如今想法,也仅仅只是想法,等你做到再说吧。”
  一边说,他还在心里摇摇头,祝煦光嘴皮子还是不行,若跟过来的是徐相斐,那他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不过南叔也知道徐相斐是不会来的,从面前这两人多了一层关系之后,他就知道,这两个被他看到大的小子,终是要跟他疏远了。
  可他并不后悔。
  要让他放弃这么多年的期望,就凭这几句话根本不可能,南叔起身拍拍祝煦光的肩膀,完全没有刚才气得颤抖的模样:“至少你已经让我明白你的想法了,那接下来就看是你能说服我,让我们这些人真的投奔戚将军去,还是我能让你再拿回常这个姓。”
  常夫人给祝煦光改名的想法,南叔当然是明白的,希望这孩子从此以后安慰一生,这也不是什么错。
  可他心中总有几分不屑,觉得这种想法太过窝囊,凭什么就不能去拿回一切呢?
  谁挡在前面,就如当年一样,铁骑踏过,贼人惊惧,百姓来迎。
  祝煦光甩手走了,南叔连口茶都没有让他喝,反正有徐相斐安慰,也用不着他操心。
  祝煦光确实是直接找徐相斐去了,他得知南叔跟在长宁十几年的震撼还没有消退,内心本就十分复杂,还想着说服对方,没想到自己被耍了一遭。
  南叔还直接让他早日收拾东西一起走!
  气肯定是气的,可他又说不清气什么,脸色倒是更难看了。
  徐相斐坐在半山腰的大石头上等他,剑就放在一边,自己盘着腿捧着脸,一边担心师弟跟南叔吵起来,一边又在想接下来怎么办。
  等他发觉祝煦光过来,对方都快走到他跟前了。
  徐相斐险些被吓到,仔细一看,嚯!
  大夏天晚上也不凉爽,可他师弟这脸色都快能结冰了,一路走过来又快又急,灯也不打一个,走到跟前也不喊人,谁都看得出来他气得不轻。
  唉,好悬没打起来。
  徐相斐倒是不意外,让祝煦光自己过去他就想得到这一幕了,南叔哪里是这么好说服的人啊?
  想想林逸春,原本一朝廷命官,都豁的出去跟韩得羽流浪街头,戚将军如此说一不二的人,都能听韩得羽几句话。
  这就说明他师父说服人的功夫是极为厉害的,结果呢,偏偏在南叔这里栽了跟头。
  南叔可是连他们师父都啃不下来的硬骨头,目前做出最大的让步就是把祝煦光留在长宁,自己也跟着留下。
  其他的,什么暗地里跟人联系,多年不断,想办法谋划出兵,就等祝煦光能独当一面随他一起离开。
  就没见他哪里改过。
  “……师兄。”
  祝煦光忍了半天,又觉得不好意思说,感觉像告状一样,只喊了他一声,就跟着一起坐在大石头上。
  这石头虽然大,能坐的地方却不多,两人一起就有点挤了。
  夏日蚊虫还多,徐相斐拍拍他肩膀:“好了,回去再慢慢说。”
  祝煦光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眼睛盯着徐相斐手上那盏有点微弱的灯,山林之中最不乏鸟叫虫鸣,像是一路送他们回去一般,一直叫个不停。
  脚下是走过无数次的路,眼前是熟悉的人,祝煦光突然就没那么生气了,想想他确实是天真了些,说话也的确笨拙。
  只是自己气不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