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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还清


  天彻底亮了,对影门恢复以往平静,兆兴既死,严影山重伤,却没有人再来挑战这个门主之位,只望着天跟旁边的人说一句:“这下又能接任务了。”
  路过的姜浦听见这话,默默抬眼看去,与那人对视,又撇开眼,低着头忙着以后的事。
  那人便笑着跟身边的人说:“我没想到他居然还真站在门主那边啊……”
  身边的人想了想:“也正常,因为这里的人都不太正常。”
  “……”
  严影山被送回太初楼养伤,徐相斐几人就没再跟着,让谢酒配着他大哥,转而去了客房安置祝煦光。
  岳满星傻傻地抱着姜浦给他的东西,是个用布包着的木盒子,打开之后发现是各种小玩意儿,小孩子玩的弹球、红绳、还有不知道从哪来的平安符,乱七八糟勉强塞进小小的木盒里。
  他不知道姜浦将这些给他做什么,只好认认真真抱着跟在徐相斐身后,还问道:“大哥大哥,姜浦他给了你什么啊?”
  徐相斐没真没看,闻言也笑着拿出那个小布包,打开后发现是一瓶约摸小指高的瓷瓶,他微微挑眉,不知道这是拿来做什么的。
  岳满星凑过来看了看,也不认识,两人胡乱猜测一番,觉得还是等会儿问姜浦好了。
  说到姜浦,岳满星又开始忧心:“姜浦会跟我们走嘛?这里实在是……我觉得他不应该待在这儿,虽然他看上去似乎与这里的人没什么两样,可他实际上重情重义,这里不适合他。”
  岳满星可不是瞎说,他好歹跟姜浦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同生共死,怎么可能不知道姜浦吊儿郎当的表象下究竟藏着什么。
  他们两人都有秘密,好像从未掏心掏肺,但又好像对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重生以来,岳满星发觉姜浦和自己的关系不如前世,他自然是慌乱过的,可转念一想,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大概是和徐相斐待得久了,连岳满星都能对过往释怀一些。
  徐相斐也点头:“论私心,我自然是想让小浦随我们走的。但正如你所说,他重情重义,门主重伤在身,他未必会跟我们离开。”
  他只不过是一说,但事实还真就如此。
  姜浦听闻他们来意,先是皱眉,又看了看岳满星满是担忧的眼神,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不擅长安慰人,但岳满星和徐相斐千里迢迢来找他,姜浦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可让他就这么离开……
  岳满星见他这样,深深叹气,垂着脑袋失落道:“我明白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姜浦看了看徐相斐,对方微微挑眉,便转身离开,将此地留给二人。
  姜浦忙了许久,脸上尽是疲惫,但事情一忙完他就直接来找岳满星和徐相斐了,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还是那身杀手装扮。
  岳满星垂头丧气:“我不会逼你的,我早就知道了,总不能让所有人都围着我转。”
  早在阮舟一事时,姜浦就骂过他这个毛病,岳满星这才下定决心去怀鹿教解决一切,可是去了之后自己老毛病又犯了,纠结来纠结去,大概唯一好点的就是不再把前世今生混为一谈了。
  今生经历越多,前世就慢慢模糊,岳满星有时回想,才知道恍如隔世这四字深意。
  “……我也没说我不想离开。”
  “哎?”岳满星抬头。
  “我又没骗过你,谁想待在对影门啊?”姜浦扯扯嘴角,“拿命换的钱,我还没这么傻,这里有一个算一个,脑子都不太正常。”
  他这话是把严影山一起骂进去了,“再说了,我早就猜到、猜到有这一天……”
  岳满星惊讶不已,连忙四处看看有没有人,这才低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姜浦瞥他一眼:“意思是,我知道兆兴想做什么,这也不难猜,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下毒。”
  “你……”岳满星万万没想到,“你、你不是门主那一边的吗?!”
  前世姜浦即使被追杀也要做的事,难道不是为严影山报仇?!
  姜浦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傻了吗?我知道又不代表我不是。”
  “好吧……”岳满星被他说迷糊了,决定还是去找徐相斐问问,至少大哥不会总是说他傻。
  姜浦是真的觉得他挺傻的,好好的少主不做,非要跑这么远来对影门,明明知道内乱之中危机重重,也非要留在这。
  要不是结局皆大欢喜,姜浦能拎着岳满星骂一天,自己武功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多大的脸呐还敢来闯对影门?
  岳满星被他骂得更加丧气了,又不知道如何还嘴,只低着头任由他说,完了还问:“那你给我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姜浦挑眉:“觉得你太蠢了,也只能玩这种东西吧。”
  岳满星:“……”
  他不甘心地继续问:“那大哥的……”
  姜浦轻咳几声:“这个嘛,就不是你该管的了,反正跟你的不一样。”
  岳满星满头雾水:“怎么神神秘秘的……”
  ……
  严影山重伤昏迷足足两天才醒,这两天徐相斐几人也没有走,把对影门逛了个遍,谢酒不能陪着他们玩,天天在严影山床前唉声叹气。
  一会儿说严影山害他,一会儿说这次多亏了他,严影山必须把对影门都送他才行。
  严影山醒来听见这话,沉默半晌道:“送你也行。”
  谢酒吓了一跳,险些被自己暗器戳伤,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送我?然后我再被别人捅一刀?我的大哥,你真会给我找麻烦。”
  眼下只剩兄弟两人,严影山神情温和,招招手让谢酒坐到自己身边,伸手揽住弟弟肩膀,感慨道:“你也长大了。”
  谢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做什么?”
  严影山挑眉:“怎么,大哥抱一下都不行?你我年岁相差太大,我可是把你当半个儿子养的,长兄如父,我连抱一下都不能?”
  “行行行。”谢酒懒得理他,“诶,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对影门遭遇此事,日后可无法独善其身了,别说你没想到啊。”
  既然怀鹿教的人能知道对影门出事,其他人也能,就算内乱平息,可此处也不是一个绝对的隐蔽之处了。
  游离江湖之外的对影门,终究还是踏入了江湖。
  严影山半眯双眸,往后一靠,揽住谢酒肩膀的手微微上移,将谢酒落下的发又塞回去。
  “我本以为,即使他要这门主之位,也该是堂堂正正来抢,对我下毒,不仅是侮辱了我的能力,更是侮辱了他自己。”
  严影山这话说得平静,可与以往不同,谢酒能听出他话中的无奈与痛心,不禁一笑:“我有个朋友,也被他朋友坑了,我说你们这些人呐,眼神怎么就那么不好呢?瞧我,认识的人就没有不靠谱的。”
  严影山没理他,自顾自说道:“当年他也受所谓世家蔑视,才与我一同创立对影门,说好不讲情义,只讲利益。唉——终究我与他,谁都能没做到。”
  “他在最后丢了刀,我亦没有带上我的剑。谢酒,你与你好友,可千万别走到这一步。”
  谢酒静默不语,半晌才轻声说:“剑上无你二人的血,想来这份情谊,也算是留住了。”
  严影山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一切平静不再,他捂住胸口,笑得颤抖不已,又说不清笑中究竟藏着什么。
  谢酒第一次看他这样,不忍再想,只闭着眼听着这笑声。  “大哥……”
  “我无事。”严影山深深一叹,“过去我以为兆兴是最懂我之人,可是原来,我们从不曾了解过对方。对影门……究竟只是笑话啊。”
  他想要涤除虚伪,想要一个想象中堂堂正正追求利益,平等无二的门派,可原来他从来不曾成功。
  对影门里种种问题,严影山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总抱有幻想,觉得一切都会如他所愿,等幻想破灭,又干脆破罐子破摔。
  他确实是打算与兆兴同归于尽,只要将谢酒送出去,留住谢酒的命就好。
  可是如今他亲手杀了兆兴,一切好似恢复正常,可又什么都变了。
  明明说话不讲情义,但多年相伴,他与兆兴两人从一开始就犯了大错,才造成如今结果。
  “对影门……”严影山喃喃道,“何处才有对影门呢?”
  谢酒说:“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大哥,离家这么多年,你后悔过吗?为了你心中所谓理想,抛弃家中父母不管,爹娘有了我之后才慢慢释怀,时常跟我说你当年如何风光霁月……”
  “唉,若是对影门不行了,你还是回家吧。”
  严影山抿唇,狠狠揉了下谢酒的脑袋:“我看你是二十多了,该找个贴心人陪着,少来管我的事。”
  谢酒:“……那你说怎么办?”
  严影山用洁白手帕仔仔细细擦掉唇边血迹:“既入江湖,那便入吧,武林也该换换血了。”
  谢酒也笑了起来:“大哥,这才是你。那日后我就是有靠山的人,啧啧,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个少主当当,我觉得岳满星那个称呼听起来很威风嘛。”
  “岳满星……”严影山微微眯眼,“也对,还有怀鹿教。”
  怀鹿教跟严影山也有旧怨,虽然这一次是因为岳满星,徐相斐才会来对影门,进而找到了谢酒。
  但严影山可不是就这么算了的人,怀鹿教的秘密,他也想仔细挖一下呢。
  对影门的风波暂时平静,严影山叫来姜浦,问他要不要离开。
  “你大哥嘛,这个兄长算是当得不错了,也只让我给你一个机会,并没有直接喊我放人,啧,倒是让人惊讶。”
  姜浦平静地与他对视:“我暂时不走。”
  “暂时?”严影山轻笑,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下巴,“看来你是想走的。”
  “当然。”姜浦背着手,“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严影山轻声一叹:“你这小子……倒是与当年一样。”
  姜浦是被他从街上捡回去的,小孩流落街头,只是个讨饭吃的小乞丐,但天生有股狠劲,别人要抢他的东西,牙齿磕掉了都不肯放,满嘴鲜血往别人身上一吐,吓着人了就哈哈大笑。
  严影山就是看中他这一点,把人带了回去。
  姜浦在对影门中的天赋算不上突出,唯一让人看得上的大概就是他古怪倔强的性子。严影山能记住他,也是寥寥几次谈话,听见这大言不惭的小子说一定要离开对影门。
  严影山觉得有趣,偏偏不肯让姜浦当堂主,当不了堂主,姜浦永远都只能是个最底层的杀手,永远也不能如他所愿毫发无损地离开对影门。
  严影山承认这是自己的恶趣味,或许也是因为生气,因为姜浦从来不生气,他只说对影门迟早会散的。
  也不知道这小孩从哪里来的想法,但如今一看,严影山还不得不承认或许对影门真的要散了。
  “若是想报恩,多年来你为我赚来的银两也够了,再不济,你大哥带着人护着我弟弟,还帮了我大忙,也够偿清一切。”严影山仔细打量了一下姜浦,试图在他脸上找找有没有跟徐相斐相似的影子,他和谢酒就长得不像,没想到这两兄弟也不太像。
  也对,他和谢酒好歹是亲的。
  严影山摆摆手:“不必暂时了,你要走就走吧,既然早就想离开,也不必禁锢自己。”
  “走了……对你也好。”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家,不过姜浦是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