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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谈话


  江水涛涛,楼船载兵,顺着江流往南方飘去,七皇子给了祝煦光大概三万人的兵力,但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调动过来的,因此随祝煦光离开的只有五千人左右。
  而收到消息的南叔则在阳濮峰附近守着,等待与祝煦光会合。
  几番周折,祝煦光还是要去陈州,不过身边多了七皇子的心腹,一个是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据说医术一绝,她领着一众女子挎着医箱驻守后方。
  另外几个祝煦光一一见过,唯有一人让他有些惊讶,那人身穿白色盔甲,持长枪束马尾,少年风流,眉眼如画,但对他却抱有奇怪的厌恶。
  听他自己介绍,是七皇子手下难得的奇才,武功高强不说,对军事也有独到见解,对七皇子更是忠心耿耿。
  祝煦光对他的敌意并不在乎,他知晓自己没经历过磨炼,凡事都会跟七皇子的心腹们商量,以求安稳到达陈州。
  但这青年处处跟他呛声,祝煦光刚刚把话说完,他便扬起眉毛:“这么小心谨慎做什么?殿下说了,我们就是要闹大才能让异姓王注意我们,你这样小心翼翼的,岂不是坏了事?”
  他看上去娇纵,说话也带着一股任性劲,但奇怪并不让人讨厌,祝煦光听完也只跟着挑眉:“你当真是这样想的?我们与陈州守军尚未会合,大张旗鼓,是等着异姓王逐个击破吗?”
  青年抱着手臂,银光灿灿的长枪放在一边,“既已走水路,自然逃不过异姓王眼线,怎么,你觉得自己能毫无动静抵达陈州?”
  赵姓军师是个清瘦的中年男子,约摸三十多岁,留了长须,平日里喜欢握着串佛珠,听到二人争执,便习惯性出来解围:“祝少侠说的有理,我们虽不能逃过异姓王眼线,可也要注意不能给异姓王逐个击破的机会。立轩也说得不错,等到了陈州,自然要想办法让异姓王注意到这边。”
  他东说西说,也没提究竟如何办,旁边领军的魁梧大汉受不了他们这样说话,哼一声便走了。
  立轩也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他抛下这话,足尖一踢,长枪被一脚提起,在空中划过几道银光,随后落到他手中,长枪一画,背在身后,便趾高气扬的出去了。
  祝煦光微微挑眉,却也没说什么,只盯着桌上地图看。
  赵军师呵呵一笑:“那小子,平日里就是对殿下太憧憬了,瞧你领了这个任务,心里不服气呢。”
  祝煦光不冷不热道:“我瞧他怕不是因为这个。”
  赵军师只浅笑,并不多言。
  祝煦光也不多问,点点地图上的标识:“此处若是运用得当,后面的人便能从这里进入陈州。”
  赵军师也点头:“是个好地方。”
  祝煦光也走出船舱,立在船头,大雨已过,江水却没有停歇之意,卷袭着树枝泥土向前奔腾,浪花激起轰轰水声,他习惯性抚摸着赤鹤剑的剑柄,神色淡然,只是在偶尔瞥见横飞过江的水鸟,才会轻声叹气。
  ……
  那边是显然易见的针锋相对,而徐相斐这边却是暗潮涌动。七皇子和他一起送走祝煦光,随后就带着他参观起这个世外桃源。
  走到让徐相斐惊讶的城墙前时,七皇子还伸手抚摸深灰色的墙面,他没过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早在多年奔波中将一双细嫩的手磨出薄茧,单看手指就知道修长有力。
  “这墙坚不可摧,我让立轩他们带了些过去,等到了陈州,用上法子,想来是能抵挡异姓王大军一时的。”
  徐相斐也伸手摸了摸,触手果然如他想的那般坚硬,便笑道:“有着灰石,想来边境十六城也不怕北军犯境了。”
  “我自然不会让北军犯我大启。”只是边境如今的人不是七皇子的,他也不可能把这东西交给不信任的人。
  两人心知肚明,却都只是如闲聊一般。
  七皇子又道:“徐少侠看这灰石坚硬非常,但实则它的名字,叫做水泥。”
  “水泥……”徐相斐细细琢磨这两个字,“又是水又是泥,居然也能坚如磐石吗?”
  “其中奥妙,即使是我,也不得不称赞一句佩服。”七皇子感慨,“过去我在皇宫,本以为早就看过世间最奇特最珍贵的玩意儿,可到了外面,才发现我不过是坐井观天,所见也只是海中一瓢水,何足挂齿呢?”
  初秋的风吹来,七皇子半眯着眼,感受犹带热气的秋风,随后又将凤目缓缓睁开,眼中复杂难掩。
  “不止是水泥,更连这练军手段,连世事如何,我都不曾想,原来早有定数。”
  徐相斐也轻叹一声:“命之一字,最是难懂。殿下也不可妄自菲薄,殿下这个身份所见所闻,早就是我这般人不能想象的了。只是世间之大,难免有未见之物,也不离奇。”
  “你倒是看得开……”七皇子轻笑,忽然伸手拍了拍徐相斐的肩,“我喜欢你这性子,想来你若是随徐大人在京中长大,若是没有意外,我们也该年幼相识才是。”
  七皇子这么说是客气,徐相斐却不能答应这话,也不知道这一个个这么想的,祝煦光也这样说过。
  若是他们都在京城长大,也该年幼相识。
  但哪来这么多若是呢?
  徐相斐本就不喜欢京城,对这话也没有感触,只是一笑:“家父只是京中小官,哪里有幸能与殿下有缘呢?再说家父思念家母入骨,随她而去,也是了却心愿。”
  七皇子瞧得出来他对这话没兴趣,也就不提了,转而又问道:“我听闻北元周家嫡子,与徐少侠有一段缘分?徐少侠交友之广,也是令人羡慕啊。”
  “不敢当,只是一段孽缘。”徐相斐心中有数,七皇子不可能不问周钰安的事。周钰安乃是北元周家嫡子,如今在徐相斐的支持下北上夺权,北元朝堂恐怕也有一番腥风血雨。
  这些自然是七皇子想看到的,但他可不想看到徐相斐又与北元有关系。七皇子未来是要回京登基的人,是未来的君主,既是君主,就见不得隐患。
  不过好在徐相斐跟周钰安关系也确实一般,周钰安至今都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看呢,北上之后就没有消息了。不过徐相斐在北元也有认识的江湖人士,给了他信物让他去寻求帮助。
  听闻徐相斐和周钰安这段往事,七皇子面色渐渐古怪起来,转而又笑道:“这倒是奇了,不过这位周家嫡子日后也会对徐少侠心存感恩,还得祝贺少侠,又有一好友啊。”
  “唉,我自周寄一事之后,哪里再敢与权贵之家交好呢?再说周寄夺权周家,确实也有我无心之失,周家嫡子肯放我一次,只是因为那救命之恩,怎么可能与我交好?想来我这江湖人,也不该再参与其中。”
  这话虽然是为了安抚七皇子,减少他戒心,但也是徐相斐肺腑之言。
  他家中人口简单,当年的徐父也没有纳妾,后来的岳明镜也只辛辛苦苦养大几个孩子,再没有红颜知己。徐相斐本就没在京城待几年,哪里知道嫡庶之分居然这么严重,认识周寄也只是觉得对方像个小可怜,没想到蠢的是他自己,白白被坑了好几年。
  现在回想,徐相斐只想回到过去,狠狠给当年的自己一巴掌。
  叫你闲的没事结识人!把自己和师弟都坑进去了吧!
  徐相斐可是再不敢跟权贵之家有什么来往了,听到世家两个字就想躲,看到七皇子更想躲。
  七皇子被他逗笑,乐不可支,心里倒是信了几分,徐相斐此人他虽没仔细了解过,可雪地逼杀,是个人都心有余悸。
  只是跟徐相斐聊了这么久,却让他慢慢把视线放在了岳家上面。
  徐相斐没有什么问题,岳家就不一定了。
  “听闻徐少侠当年脱险,是因岳庄主养子,如今的怀鹿教主亲侄子,岳满星所为。嘶——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位岳小公子,又是如何救下徐少侠的呢?”
  来了。
  徐相斐眨眨眼:“其实那些年我早与岳家有了联系,约好日后要去柳州暂住。结果我和师弟遇袭,耽误了时机,满星当时仍是少庄主,自然奉命寻我。”
  但为什么知道徐相斐在雪地,为什么偏偏刚好就能救下他们,他却不多说了。
  七皇子也假装好奇道:“哦?天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岳小公子一去,恰好救下二位?”
  “是啊,我也几番感慨……看来是我徐某人命不该绝,就等着找周寄报仇呢。”徐相斐也没有解释,这其中错漏太多,根本无法圆回来,索性不解释才是最好的选择。
  咬死了只是巧合,咬死了他就是运气好,福星降世,命不该绝,七皇子又能如何呢?
  “看来徐少侠果然是福星!”七皇子朗声大笑,“此番有缘相见,你我二人不如饮酒庆祝一番?”
  徐相斐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七皇子说干就干,立刻吩咐人在前院设了酒宴,徐老和一众年轻男女都在一旁划拳喝酒,好不快活。七皇子也亲自斟酒,与徐相斐碰杯饮尽,此时日落西山,明月爬上枝头,前院只用灯笼照亮,天上无云,地上又没有明显光亮,自然衬得弯月如玉,莹莹光辉。
  两人喝了几杯,七皇子便慢慢停下手,转而又说起其他:“我先前对徐少侠是有些不客气了,还有让道长引君入瓮之计,徐少侠不会对我心存芥蒂吧?”
  徐相斐真的够累,他觉得自己和七皇子就像是戏台子上的人,明明都知道对方在演戏,偏偏又要陷入进去,真情实感起来。
  他很久没这样小心过,生怕自己哪里说错话做错事,便让七皇子有了杀心,日后更加麻烦。
  “我只感慨殿下之智,真是平生罕见。”徐相斐转着酒杯,忽然也笑着问:“殿下,先前徐某心有惧意,说话也不客气了些,问殿下之事实在是唐突极了。殿下也不会怪我吧?”
  “哪里哪里。”七皇子顺着徐相斐握着酒杯的手往上看去,盯着徐相斐与他完全不同的眼眸,如果是七皇子的风眸是君王之姿,威严赫赫,那徐相斐的眼眸就是潇洒快意。
  七皇子在外多年,身边其实很少有这样的人,他觉得徐相斐很聪明,又觉得对方极为潇洒,却又不是放纵肆意的潇洒,更像是春风拂面,飞燕划过。
  “徐少侠那样问我,反倒让我觉得,是找对人了。”七皇子一笑,“燕子……这个名号还真挺适合你。”
  徐相斐一时哽住,手中的杯盏都不想转了,默默放下,“夜深了,殿下还是好生休息吧。”
  酒宴散去,侍女领着徐相斐回房,但七皇子却在原地坐了许久,徐老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扶额低笑,拿过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殿下,酒喝多了伤身。”徐老连忙劝道。
  “诶,我只是偶尔一回,也不碍事。”
  徐老就不劝了。
  “我有些好奇,徐相斐究竟知不知道呢?”
  七皇子又拿起徐相斐用过的酒杯,学着他的模样转着玩,但他学不来那份潇洒,只有心事重重的冷漠。
  “你说,如果他知道,为何是这样毫不在意?如果不知道,为何又要说出那样的话?”
  徐老琢磨片刻,小心道:“或许是因为他与殿下不同。”
  “哦?”七皇子放下酒杯,坐直身子,“如何不同?”
  “殿下心怀天下,大启百姓的未来都寄于殿下一人身上,但这个徐相斐嘛……他只是个江湖剑客,知不知道,对他来说并没有差别。”
  “所求越少,就越不被束缚吗?”七皇子又想了一下,“我不信,我不信他当真觉得无所谓……他或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徐老听出这话深意,立马瞪大眼睛:“殿下!殿下不可!徐相斐此人不可信!他又交友甚广,身后之人无数,若他有心将那事传出去……”
  “他传不出去。”七皇子笃定道,“但我想知道,他会如何想呢?徐叔,我被这个真相困扰多年,始终不得解,世间真实虚幻,究竟如何解?”
  “……殿下,那些人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徐老性子直,对所谓真相半信半疑,更在乎七皇子的江山,更在乎大启应该有个明君。
  他甚至不明白,为何七皇子如此执着。
  七皇子慢慢起身,他酒量其实不如徐相斐,徐相斐只是微醺,他却醉得更狠些,站起来时还恍惚了一下。
  徐老连忙扶着他,七皇子摆摆手,“罢了,我去地牢看看。”
  “这……”徐老不明白七皇子怎么又开始纠结了,但他习惯了听话,于是扶着七皇子一步一步往地牢走去。
  作者有话说:
  在存稿,打算后面一起发,要结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