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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逃之无处


        崔应声偏了偏头,看了其人一眼,脸上的表情登时便是一滞,原本嚣张十足的气势登时不知去向了何处,慌不迭的收了长刀,躬身道:“不知魏大人在此,我等多有冒昧!”
        “咳...我从未从官,又如何称得上你一句大人啊?”其人依旧语气冷淡,丝毫不待见崔应声。
        “先生...先生此厢来宁州城是为何事?”
        “我但要如何,却是还要先行通报你不成?”男子眉头登时一皱,蓦然一甩袖喝道:“且管好你自己吧,别总是四处吠叫,招摇过市,坏我兄长名声。更别来搅扰我清静!”
        车帘一落,里面又传来连续不断的咳嗽声。
        崔应声不敢反驳,只是将脑袋死死低着,恭敬道:“是...”
        “嘿...”那驾车的车夫脸上满是嘲弄的表情,直把手一抖,马鞭却不偏不斜的落在崔应声的背上。
        车帘已经落下,崔应声脸上表情赫然一变,隐隐有压不住的暴怒情绪,手掌按在刀柄上似是下一刻便要挥刀暴起。
        “抱歉则个...”车夫语气轻佻,口上说着抱歉,眼神却往上翻:“这鞭子它不是很听话,不凑巧总能抽到狗,真是要好好调教调教了。”
        “崔大人,您这么大的官,总不成跟我这等升斗小民计较吧?”
        “呵呵...”面上肌肉都抖动着,崔应声深深看了车夫一眼,沉沉道:“当然...当然不会计较。”
        “你说吧,这鞭子不好使要怎么办?是不是应该换一个?”
        “...是!”
        “狗要是不听话要怎么办?还敢冲主人家狂吠,你说这岂不是反了天不成?”车夫一摊手,双手抱在胸前,手上汲拉着草鞋却赫然一蹬直接落在车辕下。
        “老人家身体老了,腿脚也不怎么方便,崔大人不如帮我捡一捡?”
        崔应声面色涨的通红,这却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折辱于他?
        “你...”
        “捡,还是不捡?”老车夫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黄牙,手上的皮鞭抖了一下,在半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捡!”崔应声此刻当真是咬牙切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杀意,目光紧紧的落在老车夫身上恨不得生啖其人血肉。
        他回头看了一眼,周遭的黑衣众皆是急忙偏过头去,只装作不曾见到、不曾听闻。
        只是各个装模作样的四处打量风景,那两眼的余光可不是时不时在往这里撇来?
        “快些!”老车夫抬着臭脚丫子,口中催促道:“嘟嘟囔囔什么呢?年轻人做事还不是应当勤快些?”
        崔应声松了按在刀柄的手,慢慢俯下身子,伸手去拾起那破草鞋。
        只是他双膝刚一弯下,老车夫脱了鞋的那臭脚便登时踩在了他肩头。崔应声其人如何说都是九千岁六彪之一,掌管黑衣司,行事从来嚣张,如何受到过这般屈辱。他脑海里“轰”的一声便好似是火山一样爆发起来,整个人赫然右手一番,手中的长刀已经往外抽出,一抹寒冽刀光乍现。
        “啪!”
        老车夫手中的皮鞭一抖,就如同是长了眼一眼,正巧落在崔应声手背上,顿时便是一阵如火灼般的疼痛,他右手一颤,连带着整个右臂都是麻木着,手中长刀“咣当!”一声跌落在地面上。
        他面色有些骇然的扭过头去,便又是一记长鞭抽在了脸上,这一回那脸上登时便有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你心里还有不服?”老车夫手上的长鞭一鞭鞭抽出,直抽得崔应声皮开肉绽,背上黑衣处处碎裂。
        “既然当狗,那就有当狗的自觉!”老车夫口中怒骂道:“主人的行程,是你能问的吗?”
        “魏先生懒得去管教你,我却要好好替他来管管,也好让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应声知错...”后背上火辣辣一片,每一鞭子落在身上,他体内的内力便俱都是一颤。连续有十数鞭子抽下来,他实在是绷不住,体内的内力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在体内四处冲撞,他面色惨白,一口精血便喷了出来。
        臭脚踩在其人肩头,老车夫似乎也是抽得累了,把手中长鞭一收,一边锤着腰,一边却还抬了抬脚,又狠狠的踏在跪在地上的崔应声肩上,口中只是道:“方才你那长刀倒是很沉啊,压得老朽我肩头发酸,剔骨刀的凶名当真是赫赫啊。”
        崔应声糯糯不敢言。
        “嘭...”
        老车夫一蹬,便直接把崔应声踹翻在地,又努了努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烂草鞋上。
        崔应声默不作声,便跪在地上将草鞋捡起,为老车夫穿上。
        在车辕上蹬了蹬,老车夫瞥了瞥嘴,摇头嘟囔道:“年轻人...着实是欠调教啊。”
        “算了,懒得理会你,且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一扬鞭,长鞭落在马背上,登时这辆看上去极为普通的马车便慢慢往宁州城内里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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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轮转动,马车沿着当前街道向里走,又在中央处转了一个方向,换得另一条主干道朝内而去。
        楚升扭了扭脑袋,却看到这条道路一侧便是内河,而另一侧则是屋宅,倒也安静。
        他便是一直屏气噤声,藏在了这马车的车底。
        原本倒也只是随意找了一个普通的马车,只是不曾想,这车厢里却好似是坐着一尊大佛。就连崔应声其人都在他面前糯糯无言,还被此人的车夫随意折辱。
        饶是楚升这会儿,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目光瞥向一旁的内河,便是咬了咬牙,准备松手滚进河里藏匿着先。
        只是心里刚有这念头,却听到那老车夫的声音响了起来,其人便是道:“你既然已经来了,如何能不告而走?当是君子所为?”
        心中一个咯噔,楚升沉默不语,这老车夫果然不凡。
        马车依旧往前,楚升却不敢贸贸然从车底钻出了,刚刚老车夫出声提醒,已经算是给他留了面子。
        只是看着两侧风景经过,听着车轱辘一圈圈转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等到马车戛然停下时,楚升心里才愈发急切了起来。
        “老爷慢走...我去安置一下马车,一会便来。”
        听到上方有声音响起,楚升侧了侧头便见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从车厢内下来,正往一处高门大宅内走去。
        而老车夫,则在一旁引着。
        楚升心里一喜,急忙便松了手,顺势一滚便来到车厢另一侧,他一个翻身便已然站起,随之内力一动,登时要往外冲去。
        “你多走一步试试?”
        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楚升顿时整个人汗毛皆是竖起,有些僵直的扭过头去,那老车夫正靠在马车车辕上,一张满是风霜纵横的老脸正朝向自己咧嘴一笑,“年轻人啊,怎地便是这么沉不住气?”
        楚升一颗心登时七上八下,他整个不言不语,右手已然朝着胸口一抹,脚掌暗暗运劲,身形骤然往前奔去。同时右手骤然往外执去,便有一道金光闪过,正朝着老车夫当面而去。
        “嗤...”
        金蛇锥去若疾风,锥体旋转不定,便是连铜墙铁壁都能生生钻穿,可老车夫只是在面前竖起二指,食指与中指便生生夹住了蛇锥,目光落在锻造得十分精妙的锥体上,也是不由赞了一句:“这当真是好暗器,理当是威力不凡...”
        “只是可惜,你遇见了...”他正要说几句江湖话装装逼,但一抬头,却发现早已经没了楚升的身影。
        “好小子,还和我玩捉迷藏。”
        枯老的手掌一把抓住车辕上的长鞭,他左掌也同时在车辕一拍,整个身躯登时凭空而起,朝着宅门前的内河而去。
        杨柳随着春风摇摆,这河面上便是波光粼粼一片,老车夫身在半空当中,目光却锐利的不像寻常老人,右手只是一抖,手里长鞭顿时如同雷光电芒直往下而去,骤然射入水中。
        楚升整个人都屏气凝神,正在水中泅渡,但忽然便有一物射入水中,登时便如同灵蛇般缠在了自己手臂上。他面色惊骇,只顾得一抬头,却在刹那间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被带出了水面。
        说来倒是话长,但不过只是一瞬之间发生的诸多事端,那老车夫身在内河上空,正巧有一飘絮随风而到,便就在身侧左右,伴着风摇摆。老车夫便把眼睛一眯,体内内力一转,却直将右脚破草鞋轻轻一点飘絮,整个人生生在河道上空转向,凌空落在了马车上。
        而刹那之间,被长鞭尾端缠住的楚升也被带出河面,随着“哗啦!”一声水珠四溅,就如同是钓鱼一样,鱼儿跃出水面,在阳光下泛着鳞光。
        只是钓得不是鱼,而是一个大活人。
        身体重重的摔在青石板上,楚升浑身湿漉漉一片,却在乍然得脱之际就地一滚,手中长乐剑适时抽出,整个人也把脚一点,身体便赫然跃起,手上剑芒直往车辕上的老车夫而去。
        青锋当面,寒光顷刻而至,老车夫面色却丝毫不变,口中只是摇头笑道:“年轻人,年少气盛...”
        言语之间,他右手探出,食指屈指弹出,正点在剑身之上。
        一指看似轻巧,却仿佛带着有千钧重力,剑势所去顿时便偏了向。长乐剑登时被震的嗡鸣不定,楚升右臂都是一颤,几乎当场便握不住剑柄。
        一剑落空,楚升左脚便蹬在车辕上,整个人往后翻去,运起风转流云便要闪人。
        “当了恶客还想走?”
        身后长鞭如蛇游走而来,楚升身子在半空当中,速度也是不慢,却只在顷刻间被长鞭锁住了脚腕。
        “小子,长辈在前,你倒是半分礼仪都不懂。”
        老车夫眯着眼嘿嘿笑着,一边随手抖了下鞭子一端,他在首端轻轻一摆,那力劲到了尾端便凭空生的庞大,如同海潮般汹涌,扯着楚升直直从半空坠下,生生摔在青石路上,磕得牙床一阵酸痛。
        “走!吁~”
        老车夫右手执鞭,左手便架住缰绳,马儿乖巧的转过身去,往直往这府邸侧门去。
        楚升这会儿被老车夫三两手一折腾,身子好似如同要散架了一样,原本已要结痂的伤口皆都是皮开肉绽,染得衣襟鲜红一片。
        他整个人又是方方从河中被“钓”起来的,便浑身上下湿漉漉一片,被长鞭扯住脚腕沿着街道拖拉,身后满是长长的水渍。
        一转身手已握住了长乐剑,楚升一剑便往后斩去,但那长鞭却不知是什么材质造就,外皮漆黑一片,细里出却好似享有银丝般,利剑也是丝毫斩不断分毫。
        这老家伙当真是会戏弄人,那崔应声便在他面前留下了此生难忘的深刻记忆,及至楚升,也是一般无二。
        整个人被当做条咸鱼被街道上拖着跑,饶是他楚大掌门城墙般厚重的面皮也有几分难以承受。
        长剑一落,便是狠狠的被楚升扎在街面青石中,而有了着力点,那长鞭也是扯不动了,生生绷得如同一条直线。
        可...楚升面色也是极差。
        他只顾想着停下来,却没有想到自己就是这条线上的蚂蚱,长鞭被拉直,他自己也登时被拉的绷直绷紧,整个人便悬在街道上数尺上方。且这滋味真不好受,便正是有一酷刑唤作“五马分尸”,便是生生用五匹马绑住人的头和四肢,由是将人体拉扯撕裂开来。
        貌似...我做了个傻事?
        楚升脑袋刚有这般想法涌出来,撕裂的疼痛感便涌将上来,他急忙叫道:“且慢...且慢!”
        前方车厢后,老车夫那张苍老的脸便伸了出来,满是戏谑的笑容,“你小子,好玩吗?”
        “.....”
        楚升当真是欲哭无泪,尽管双手都使上力气,但人悬在半空又是哪里有支点,偏偏自己还不怕死的将长剑往路面青石中扎的颇深...
        “你撒手不就可以了?”
        楚升拼命的摇头,口中后者着急叫道:“长者赐,不敢丢弃。”
        老车夫面上无奈,右手随意一摆,就如同是海浪一般,长鞭在顶端只是起伏微末,但及至楚升所在的尾端,却已然翻起颇高,连带着楚升都往上腾起,顺势将长剑拔出。
        随后,便自然又是重重落在街面上,被马车拖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