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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荣誉


  时间一晃,到了腊月三十七,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
  由于下半年,全县供销社的效益都创了新高,许德顺特意向县领导申请,给总公司的员工们放三天年假。
  放假前,所有的主管、经理坐在一起,就放假期间的工作部署,展开最后的会议讨论。
  然而,一向敬业的校嘉华,全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所以,校经理,你对名单还有什么意见吗?”许德顺突然点名。
  校嘉华惊醒:“啊,什么名单?”
  许德顺:“……”
  丁勤勤坐在旁边,小声帮她补课,“姐,大好事!许总推荐您,年后去读工农兵大学呢。”
  果然,工农兵大学是奖励优秀青年的最终归宿。现在大学都停止招生了,能作为优秀的工农兵子弟,被推荐上大学,那绝对是无上的荣誉。
  校嘉华表示十分感激,然后她拒绝了。“许总,谢谢您和公司对我的认可,但是,这么宝贵的名额,你还是留给其他同志吧。”
  许德顺听了,有些意外。在他看来,校嘉华可是个积极上进的小媳妇。论能力,她不亚于任何一个男经理,甚至也包括他自己。
  所以这次,冬布和棉衣大获成功,县里给了校嘉华最高奖励,不但把她升级为资深经理,还给了她读工农兵大学的机会。
  一旦校嘉华学习成功,深造归来,那么在公司,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他人之上了。
  打着灯笼都找不来的福利,她竟然不想去。许德顺有些不满,“校经理是嫌奖励太小了吗?怎么,你是不是还想,让我把总经理这个位置,也让给你?”
  这话,和许德顺平时的老好人形象,有些不一样。秦环林和陈金茹久经职场,复杂地对视一眼,气氛有些微妙。
  然而此刻,校嘉华心心念念着另外一件事,很大条地忽视了。
  白恪言在最新的电报里说,他过年就会回家,算算日子也就这两天。
  所以,校嘉华一直心神不宁,就怕临近年关,又出什么变故。
  现在,许德顺问起,她又不能直接说明原因,便随口解释:“许总,我不能去读工农兵大学,是因为我已经结婚,上要供养老人,下要照顾孩子。而且,再过几个月,我丈夫就退伍了,家里实在抽不开身……”
  才怪!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已经是常青藤的管理专业出身,实在不想再回学校背书。
  说到这里,丁勤勤也忍不住,帮校嘉华站队,“是啊,笑笑姐的爱人是解放军,不仅这两天要回来,还要在老家操办婚礼呢!”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校嘉华会放弃大好的前程。在他们看来,女人嘛,事业干得再好,还是要回归家庭的。结婚已经来了,那么怀孕、生娃还会远吗?
  许德顺又换上一副和颜悦色:“原来校经理要摆酒席,怎么不早说?具体哪一天,我和几位经理好去贺喜!”
  校嘉华只能报以优雅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许总客气了!我正打算,等我爱人回来,就请大家吃喜糖呢。”
  这么一打岔,校嘉华去读工农兵大学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散会后,几个主管经理从会议室出来。
  一直等在外面的苗小麦,拉住校嘉华,脸上激动极了,“经理,外面有解,解放军同志找您……”
  校嘉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晓麦,你怎么现在才说?”
  苗晓麦惭愧道:“是解放军同志,不让我打扰您工作……”
  她还没说完,校嘉华已经飞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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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嘉华匆匆忙忙跑到一楼,果然看见白恪言,笔直地站在大厅里。
  他仍然穿着半新不旧的军大衣,身边围了一群解放军迷弟。他微微侧脸,耐心地讲解着什么,直到心灵感应间,猛然一抬头,就看见了对面的校嘉华。
  白恪言先是一怔,立即露出浅浅的微笑:“笑笑……我回来了。”
  他信守了约定,如期回来。
  校嘉华看见他腿边半倚的手杖,立即鼻子发酸,“白恪言,你的腿……”
  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她真想现在就脱掉他的衣服,看看他到底伤得怎么样了。
  白恪言知道她心里难受,立即安抚道:“别担心,我恢复得很好。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你好个屁!”背后响起一道抱怨的男声。
  两个同样穿着军服的解放军,从外面走进来。
  其中一个留着寸头,长相憨厚的,走上前碰了碰白恪言的肩膀,“兄弟呀,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非要请假回家!什么时候不能结婚?你媳妇儿又跑不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位解放军踢了两脚,“韩栋,就你废话多!”
  “郝连长,我错了……”韩栋同志知趣地闭嘴。
  这都什么迷惑行为,校嘉华有点懵。
  白恪言立即介绍:“笑笑,这位是我们部队的郝连长。我这次返乡探亲,是他专门送我回来的。”
  郝连长向校嘉华敬了个军礼,“军嫂同志,您好,我是郝安定。”
  白恪言继续:“另一位是……”
  “弟妹你好,我叫韩栋,我是白恪言的同学加战友!”韩同志抢着自我介绍。
  他的话匣子打不住,“原来你就是笑笑?你长成这样,难怪恪言把你捧在心尖上。他哪怕跟教授翻脸,也要回来看你!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过闻名!”
  校嘉华:“……”
  总算遇到一个比她还社交NB症的人,姑且当他是在夸自己吧。
  郝安定送白恪言返乡,是来办正事的,哪能容许韩栋在这里胡诌。他抓住韩栋的后衣领,把人提溜到一边。
  他郑重对校嘉华道:“校同志,想必您已经知道了。恪言这次,是为了抓奸细才受伤的。他为了基地和人民群众的安全,舍生忘死,英勇地制服了敌人。而且,我们还根据奸细招供的线索,顺利抓捕了三四个同伙!
  “恪言同志立了功,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所以部队研究后,决定授予恪言同志一等功的荣誉!我们这次过来,就是专门给家属报喜的!”
  所有人惊呆了,建国以来,解放军延续抗战的优良传统,坚决为人民服务,而且立功无数。可是,像白恪言这样,年纪轻轻就立下一等功,也是罕见的。
  人群中,大家看向他的目光更亮、更崇拜了。
  包括几个经理在内的所有人,都自发地为白恪言鼓起了掌。
  鲜花和掌声里,只有校嘉华心里五味陈杂。
  她也知道,白恪言的行为是一个军人的天职,也是一个国民的本分。可也只有她,最心疼他付出的巨大代价。
  白恪言这次返乡,用了婚假,年假,加上领导特别奖励的探亲假,至少能在家待五天,足够顺顺利利地结婚。
  校嘉华立即向公司请假,并邀请大家,后天三十,都去青河村吃酒席。
  白恪言猜到她是临时请假,请韩栋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喜糖,热情地分给大家。
  校嘉华有些汗颜,准新郎考虑到的,比她这个准新娘细心多了。
  许德顺收了喜糖,立即无条件答应校嘉华的请假。一等功臣家里办喜事,当然要全力支持呀!
  不仅如此,许德顺见白恪言腿脚不便,还特别批准,借出公司的小轿车,方便校嘉华结婚。
  校嘉华受宠若惊,那可是只有县里、省里领导来视察时,公司才舍得开的。
  为了能开车,她老早就考取了驾照,就等这一天了。
  不过,郝连长和韩栋似乎还有其他安排,当天只住在县招待所。
  于是,校嘉华真正过了一把司机瘾。
  她开着公司的小轿车,一路甜心蜜意,把她的解放军丈夫,接回了青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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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村里时,天已经黑了。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新贴上去的春联,在星星的照耀下,泛着喜庆的光。
  只有校家与别家不同,大门敞开,还贴了一对红彤彤的“囍”字。
  走进院子,树上、墙上都挂着各种喜庆的红。屋檐下,堆着琳琅满目的嫁妆,木制家具、棉被床品、锅碗瓢盆……厨房里,还挂着干菜、腊肉、各种炸物,都是校老栓和崔丽芬这一个多月来,托人全新准备的。
  嫁妆嘛,就是要提前打造,还要大大方方展示出来,才能显示一家人的实力,和重视程度。
  屋子里点着煤油灯,老两口和孩子们都没睡。崔丽芬还在剪纸贴窗花,校老栓则哄着校大宝和小石头,试穿刚做好的小棉袄。
  “乖乖,穿了新衣服,等你们爹娘结婚的时候,可不许调皮捣蛋!”校老栓嘱咐孩子。
  小石头嗯嗯地点头,校大宝的声音却有些闷:“那个,解放军爹爹,真的会回来吗?”
  崔丽芬笑:“当然了,你娘都等了这么久了!”
  这话说得,好像她这闺女有多恨嫁呐!
  校嘉华红着脸,小声解释:“白恪言,你不要想太多,这些年货,都是我爹我娘随便弄的。”
  至于买年货用的钱,早在三个月前,校嘉华就把她和白恪言的工资,都交给爹娘,让他们看着筹备了。所以,至少有一半东西,也是白恪言的功劳
  “嗯,我不想太多,我很感激爹娘为我们做的这一切。”白恪言说着,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校嘉华也忍不住,好笑地冲屋内喊了一声,“爹,娘,我和恪言回来了!”
  这一喊不得了,四个人齐刷刷跑出房间。小石头似乎是从床上蹦下来的,匆匆忙忙,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白恪言怕他冻坏了,眼疾手快,丢掉手杖,把小石头一捞,高高地抱起来。
  校嘉华怕白恪言摔倒,下意识在旁边扶着。
  站稳后,白恪言才对校老栓和崔丽芬道:“爹,娘,我回来了。”
  “好,好,女婿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老两口乐得合不拢嘴,又不停地问:“女婿什么时候到的?路上累不累?冷不冷?肚子饿不饿?还有,你的腿伤怎么样了……”
  白恪言一一回答了。
  校嘉华见两个孩子穿着新衣服,好奇的问:“这棉袄是哪儿来的?我不是已经从县城,给他们买了两套了吗?”
  不仅两个儿子,今年冬天,就连爹娘的棉衣,都是校嘉华从县城置办的。
  都说“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可校嘉华辛苦了大半年,又是采棉花又是做棉衣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人,也能穿上好衣服,不挨冻。
  崔丽芬解释:“这棉衣,是你大哥买的料子,你大嫂这几天连夜缝制的。你要结婚了,他们拿不出太多钱,但是棉衣棉裤,还是自家做的好!”
  小石头在白恪言的肩膀上趴了半天,总算反应过来,这就是爷爷奶奶最近天天念叨的解放军爹爹,是要跟娘亲结婚的人。
  于是,他甜甜地喊了一声:“爹爹呀!”
  小奶音清脆悦耳,白恪言的心都化了。
  呵,这语气,竟然比自己平时回家都受欢迎,校嘉华微微有点酸。
  傻弟弟!校大宝暗暗吐槽了一句,回屋取来小石头的棉鞋,仔细给他穿上。
  但是,他全程板着一张脸,似乎不太想搭理白恪言。
  校嘉华不明所以,忍不住提醒他:“校大宝,你今天怎么这么没礼貌?爹爹回来了,你也不叫人?”
  “哼,他欺负你,他不是好爹爹!”
  校大宝一甩手,气呼呼跑回了屋子。
  年轻的新爹爹,显然没有应对这种突发状况的经验,他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