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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霍二最在意的人。◎
  楚婳眼底泛起茫然,氤氲了一片水雾。
  小姑娘低垂着脑袋,握笔看着药方子,不搭理他,燕三燥意涌现,脱口而出:“小小年纪,水性杨花。”
  然而他这话还未讲完,自己就后悔了,却又不好意思道歉,便梗着脖子,眼神飘闪。
  楚婳抿着唇,又咬了咬朱瓣,咬了又松,松了又抿,想试图压住心底忽而涌现的那丝丝迷蒙和绵绵难过。
  她与土狗幼时相识,他看着她从蹒跚学步的娃娃种子长成小小豆蔻,她陪着他度过孤独的少年时期,看着他张扬恣意的顽童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年。
  也曾戏台子闻那黄梅曲,细腻清丽,花腔婉婉唱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彼时,土狗单薄的少年身影总会浮现眼前,小楚婳想着,自己应是对他有好感的。
  后来竹马离了故里,再没回来找过她。她念了这般久的少年情谊,随着岁月结成了执念的果子。
  而如今,霍时洲那般强势地走进她的生活,让她尝尽了从未有过的悸动情绪,心海里泛着的涟漪时不时波动着,但海面却又起了一层撩撩云雾,叫人惶惶茫茫。
  她已经有些分不清是对小竹马的感情浓些,还是更在意主上。
  可怎么、能说她水性杨花。
  楚婳有些委屈,她知道这个词语大抵是不太好的。
  小姑娘陷入了沉思,黛眉纠结,手腕僵硬,潦草地写下几笔,笔下凌乱不堪,错字频频,就连那原本婉约娟秀的字迹也变得歪歪扭扭,丑得快要赶上燕三写的字。
  燕三见她没生气,松了口气,目光垂落时却不动了,盯她白嫩手腕带的红线,看了许久,忍不住问道:“你这个骰子?是主上的?”
  楚婳动了动僵乎乎的白腕子,“你、怎么知道?”
  燕三哼哼:“我与岳知每晚向主上报备一天的所行之事时,主上便是坐在榻上一边听着,一边雕刻这个骰子,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楚婳一怔,想起适才霍时洲眼角下淡淡的青黑,他白日里忙着,夜晚又制作骰子,定是没有睡好。
  她心尖有淡淡的疼惜,不由抚上心口,眼中茫然更甚。这又是什么情绪……
  “嘿,还挺好看,就是不知道耐不耐用,你能借给我玩两天吗?”燕三模样没心没肺的,打量着她的手腕,语气有些期待和雀跃,“我还没摸过主上做的东西。”
  楚婳闻言扭过身子,跟宝贝似得护着:“不要。”
  “哼,小气。”
  燕三哼完,药铺门口又同时传来小孩的哼声,杨土豆走到柜台,“外面一群姑娘托我来问个话。”
  楚婳以为是问药方子:“怎么、了吗?”
  杨土豆道:“问你家药铺那位个子高的伙计,什么时候再来药铺干活?”
  楚婳黛眉蹙起来:“问这个作甚?”
  “不知道,莫名其妙的。”杨土豆也为难了,挠挠头,回想道:“说小郎君俊俏,很是心悦啊什么。”
  燕三吹了个口哨,“哦哟。”
  楚婳心尖涩涩,一拍桌子,“你、闭嘴。”
  燕三莫名被凶,“干嘛?”
  楚婳不讲话,就拿着圆润的杏眸瞪他。
  燕三被瞪了一眼,便收敛许多,摸着后颈,含糊道:“你这就吃醋了?他在洛阳的那些红颜知己,以后还不够你吃的?”
  楚婳咬了咬唇,眼神懵懂迷茫:“什么?”
  燕三抿唇,“没什么。”
  楚婳抚上心口,语气干巴巴地问:“这里酸酸的,便是吃醋吗?”
  燕三被她干净纯澈的眼睛看得,心口也涩了涩,他烦躁地抓了抓头,“是啊。”
  楚婳缓缓垂眸:“那我、为什么会为他吃醋。”
  燕三浑身不耐烦,翻白眼:“因为你心悦他啊,你蠢不蠢啊!”
  楚婳怔在了原地。
  脑中劈里啪啦作响。
  渐渐,又恢复了一片白茫茫。而大脑良久的空白后,眼前也变得虚无迷糊,有些看不清四周的人和物,只觉得耳畔和身侧徘徊的都是自己的心跳声,时而又是霍时洲蛊惑的嗓音,一遍遍缱绻温柔地轻唤着她‘婳婳’。
  楚婳莹白糯糯的小牙咬住胭脂朱唇,将瓣儿咬出了齿印子。
  她怎么能心悦霍时洲呢?
  那可是未来天子啊。
  小姑娘蔫儿头蔫脑地趴在桌上,燕三几次找她说话,她都赶蚊子似地挥手,把脸转到另一侧,气鼓鼓地道:“走、开。”
  燕三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她了。
  杨土豆更是摸不着头脑,看了看外面挤眉弄眼的姑娘们,想到手里还有她们‘贿赂’给她的糖糕,抿唇问道:“所以那伙计什么时候再来药铺啊?”
  谁料,小孩刚问完这话,原本蔫儿了的楚婳腾得跳了起来,拿着手里写得药方子,狠狠一拍柜台。
  杨土豆瞬间息了声,安静如鸡。
  只见小娘子红润嘟嘟的唇瓣,不大开心地一瘪嘴角,嗓音软软,哭腔糯糯,语气愠愠,“他被、解雇了!我、不要他了!”
  燕三:“……”
  杨土豆:“……”
  门口的姑娘们见状,讪讪散去。
  燕三啧了一声,哪有这般爱呷醋的小娘子嘞,主上要是将这娇气的人儿给娶回去,岂不是得天天被缠着管着,不仅不能去秦楼楚馆寻觅欢快,还只得守着她一个人,直到被榨干才能脱身?
  “看、什么看。”楚婳眯起杏眸,可弯弯月牙的眼睛没有什么威慑力,模样倒像只撒娇的猫咪、气呼呼的包子。
  燕三摸着鼻子咳了咳,小野猫会挠人的,他可不敢去碰。
  杨土豆这才察觉楚婳不开心了,她也咳了咳,乖巧地坐回柜台,拿起古诗册,装模作样地读起来。
  不过这次,小孩到读得很顺畅。
  落日十分,杨土豆看天色不早,起身告别楚婳,临走前问:“明个儿我娘小生日,你来我家吃饭吗?”
  楚婳看向燕三。
  燕三神情有些严肃,“不行。”
  主上交待过,明日不能踏出药铺半步。
  虽然山塘镇四周都设下了霍家暗卫,但最安全的地方还是药铺。
  楚婳抿了抿唇,对小孩道:“抱、歉。”
  杨土豆眼里闪过失落,语气里无所谓道:“哦。行吧。”
  楚婳心中有些愧疚,把小孩送到门口,软声道:“你别和、二娘吵架了。”
  小孩绷着一张脸,不讲话。
  楚婳抿唇道:“这儿没、别人,你与我说说,到底为何、而吵?”
  杨土豆见是两人独处,心中纠结了一会,像只斗败的公鸡,面色颓然道:“因我与宋依妮去吃了茶。”
  楚婳怔了怔,“你、为何还要与她……”
  也难怪杨二娘会生气,毕竟是宋依妮失手将杨土豆推下悬崖。
  杨土豆闷声道:“她与我道歉……”
  楚婳有些恼了,“是以你便、接受了?”
  杨土豆抿了抿嘴,沉默一瞬,小脸茫然,有些为难:“她现在过得很不好。”
  楚婳蹙眉,前些日子她还见到宋依妮在知府夫人那里得宠,面色红润,衣着打扮都是极好的,这会儿怎么又过得不好了?
  “可即便、如此,你怎能再与她、来往?”她面上肃着,也知小孩执拗,年纪又小,没法辨别是非,便单刀直入地提醒道:“宋家、不值得深交。”
  “她以前对我很好,每次娘亲打我骂我,都是她安慰我。平日里得了好吃的好玩的,也都是第一个分给我。”杨土豆推了一下楚婳,想到以前与宋依妮相处的时光,自己也是认真对待付出的这段友谊,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委屈,忍着眼泪,“你懂什么啊。”
  宋依妮那般骄傲的人,在茶馆对她哭诉道歉,哭得梨花带雨,杨土豆也狠不下心,觉得很是可怜,也试过安慰自己,那次坠崖之事宋依妮不是故意的,只是无意失手罢了。
  楚婳一脸不赞同。
  小孩跺跺脚,转身跑了。
  楚婳独自一人留在原地惆怅。
  -
  宋秀才原本得了知府一家的提拔,好不容易从山塘镇搬进城里,几日前却因得罪了刘颖郡主,不到半个月又搬回了镇子。
  邻里私下里谈论的那些小道八卦,楚婳鲜少出门,自是不知道。
  历阳王寿辰这日清晨,天灰蒙蒙亮,江南小镇被轻雾笼罩,一片给祥和宁静,宋家的小别楼却是一阵鸡飞狗跳。
  宋家大门被刘颖一脚踹开,宋家的婆子小妾们才刚睡醒,就披着衣服慌慌张张地聚在正堂。
  只见郡主带着一众护卫仆从,风风火火进了院子,鞭子扬起,打在花圃中,将那些娇花挫得凋零破散,殷红的花汁从鞭子上流落,宛若人的鲜血。
  刘颖抬起下巴,语气干脆利落,“给本郡主烧。”
  宋依妮被丫鬟扶着,娉婷走来,俏脸发白,“郡主这是作甚?”
  刘颖轻蔑一笑,“掌嘴。”
  两名五大三粗的嬷嬷闻言,便上前按住宋依妮,抓着她的头发,扬起巴掌“啪啪啪”朝她的脸上打去,宋依妮发出尖锐的痛叫,几十下后她满脸是血,丫鬟小妾们被这场面吓得缩在角落里。
  宋秀才套上衣服赶来,见到郡主这气势汹汹的样子,有些敢怒不敢言。
  宋夫人大叫一声“依妮!”,扑上前去,却被婆子们拦住按在了地上。
  刘颖满意地端详宋依妮的血脸,“就凭着你这点姿色,也敢勾引霍二?”
  宋依妮发髻凌乱,被嬷嬷踹到了地上,宋夫人扑过去扶起她,看到她容颜都是抓痕,容貌定是毁了,这辈子怕是嫁不得权贵高门。宋夫人不由心中怒火燃气,抬起头恨恨地瞪着郡主,竖起指甲:“你这个疯子!”
  刘颖眯起眼,“三十大板,打。”
  护卫们上前围住宋夫人,举起板子,宋夫子瞬间吓晕过去,他们又看向郡主,等待指示。
  “晕了?”刘颖嗤笑:“晕了也给我打。”
  宋秀才两眼冒火,胸膛上下起伏,“郡主还有没有王法?!下官今日定要上书历阳王来评评理!”
  他甩袖就要离开,却被护卫们拦在了大门口,一步都无法踏出去。
  “你以为你走得出去吗?”刘颖摸了摸鞭子,嘲笑道:“今个儿父王生辰宴,忙着和霍远将军吃茶喝酒呢,你觉得他会理你?”
  宋秀才被护卫们架着胳膊,心中泛起恐惧,“郡主到底想要……作甚?”
  “如你所见。”刘颖摸着鞭子的指甲又长又尖,落着冷光,“抄家。”
  宋秀才背脊颤抖,嗓音怒颤,“凭什么?!”
  刘颖闻言,嘴角压下,面色彻底狰狞,眉宇黑沉,“凭你女儿多次给本郡主的未婚夫送荷包,凭你前日宴会上作诗内涵本郡主不守妇道。这两点够你们宋家死几百次了!”
  宋秀才一怔,这才想起他上次家宴喝多了,迷糊中似乎拿着刘颖曾和人私奔的事情做了首诗,怒斥她不遵循礼教,不恪守族规。
  但家宴上都是他的亲朋好友,这件事怎会被郡主知道?
  刘颖见他这惨白的面色,冷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森冷,笑了好一会,宋家人缩着不敢去看她。
  “本郡主最厌恶你们这些书生酸儒,自以为读了几本圣贤书,就真觉得自己德高望重了?读再多书也不过是贱民!你们也配拿礼教族规约束本郡主?”
  “哦对了,本郡主若是没猜错,便是你叫你女儿去勾引霍二的?”刘颖嘴角讥讽更甚,呸了口唾沫星子到宋秀才脸上:“你既如此,也配谈女德?”
  “来人,赐死。”
  宋秀才被两位精壮的护卫按住,长刀就要刺入他的心口。
  “呵呵咯咯……”忽然,地上的瘫死的宋依妮发出了嘶哑的笑声,抬起模糊的血脸,牙齿黏着血沫子,“郡主以为除掉了所有向霍大人示好的女子,他便只能娶你了吗?”
  刘颖眯起眼,抬手止住上前动作的嬷嬷们,走到她面前,踩住她的手,一边碾着一边笑,语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依妮惨叫一声,披头散发,斜着眼,一边吐血一边露出嘲意,意味深长地道:“郡主这都不知道?霍大人他啊,最在意的人,是孟氏药铺的婳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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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惹】
  【加油】
  【这女的,在就可以下线了~
  婳婳不怕,燕山会保护你~】
  【天呐临死也不忘害女主气死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