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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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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崇琰——”
  紫衣负琴的少年医修摘下幽涧花,  将其小心存入方寸物内,才刚抬首,便蓦然撞见萧崇琰背对着自己,缓缓除去外衣。
  “唰。”
  长衣落地,  那双修长纤细的手接着覆上里衣,  不紧不慢从肩头褪去,  顿时露出一大片光裸的后背。
  纤瘦单薄的腰暴露在月色下。
  顾璟的声音顿时哑在了嘴边。
  在他身前,萧崇琰身形微动,  缓缓而行,便好似携着一片月色而去,在漆黑的林间如点亮煌煌之光,  令人再难移开目光。
  肌肤胜雪,风姿高华,是真正的冰肌玉骨。
  夜色似乎变得朦胧起来。
  顾璟只觉得呼吸微顿,过了半晌才迟疑地开口,  问道:“你……在做什么?”
  那头很快传来回应。
  “泡温泉啊。”萧崇琰的声音很是理所当然,“我们来此,不正是为了泡温泉吗?”
  顾璟微怔,  下意识跟上前,走入温泉边升腾的水汽间,  也想起二人来此的目的,身为医者的本能顿时占据上风,神情认真地叮嘱道。
  “你的剑骨受损太重,  不宜再运转心法剑诀,只放松心神,  温养心湖神魂即可,至于剑骨伤势——”
  他说到一半蓦地住口,  眼睛微微睁大,低声喝道:“萧崇琰!”
  “哗啦。”
  水花四溅,落在顾璟袍角,像是个无声暧昧的暗示,而步入温泉的萧崇琰却只是无知无觉回首,满脸无辜疑惑神色。
  “顾璟?”
  他半身落在水中看不分明,将将露出一半纤秀笔直的锁骨,这时微抬起身,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冲顾璟扬手。
  热气氤氲,让萧崇琰整个人都看着柔和许多,始终苍白如纸的肌肤渐渐泛起颜色,眼尾勾起醉态般的红晕,衬得他本就漂亮至极的长相更显绝色。
  温泉中美人横卧,微张五指,晶莹水珠从那白得几近透明的指尖落下,像是重重撞在顾璟心湖,掀起惊涛骇浪。
  萧崇琰说:“你要一起来吗?”
  ……
  ……
  “哗!”
  顾璟骤然转过身,大袖翻飞,衣袍在空中划过凛冽弧度,浑身皆是生冷气息。但他背过身后,却是神情微惘,只觉得耳尖腾得冒起热意,整个人如被火焰环绕,好一阵口干舌燥。
  如此情态,几乎前所未有。
  顾璟在心湖内抚琴不断,勉强压下波涛汹涌的心湖涟漪,再开口时,声音却还是有些断断续续,显然心神不静,很不安宁。
  “……我稍后为你以琴音引导剑气,你,你……先自行修养便是。”
  他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泉边,徒留身后萧崇琰一人倚在泉内,神情间满是困惑。
  ——顾璟的心,怎么又不静了?
  ……
  ……
  温泉内,萧崇琰安安静静闭目养神,袅袅琴音在他心湖间萦绕不绝,浸润心湖大地,无声无息修补着破损的半副剑骨山脉。
  “开始吧。”
  这时心湖微动,顾璟的声音蓦然响起,琴音悠悠不断,却有浅金剑气凝聚,九章剑诀心法自行运转,自那半副剑骨山脉间分出数缕浅金剑气,试探着落入遥遥相对的另外半副黑色剑骨山脉中。
  心湖内,萧崇琰安静立于山巅,负手望着远处两座剑骨山脉,神情平静。
  在他的注视下,那座黑雾缭绕的剑骨山脉微微一震,果然很快将剑气吞没,随后竟像是食髓知味般,黑雾亦缠绕为无形剑气,主动划破心湖天地,要去吞噬萧崇琰心湖内原本的浅金剑气。
  每吞噬一分剑气,那黑雾更壮大一分,却也更淡上一分,剑骨山脉间开始弥漫起浅金光点,很稀少,却在缓慢增长。
  “可以了。”萧崇琰轻声开口,脸色有些苍白。
  他说罢便低低咳嗽起来,看着很是虚弱,眼中却带着浅浅笑意。
  等那座剑骨山脉内黑雾尽散,其间所附鬼气自然也将全然消散,被他自身的剑气所充盈。届时两座剑骨山脉便可合二为一,重归原本完整的圆满剑骨。
  本是有人暗中布局,欲以此半副剑骨乱他道心,毁他问心大道,但萧崇琰又怎会令他人称心如意?
  即便这将耗费无数光阴,而他亦因此会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即便从此后他将更虚弱无力,每出一剑都是凶险万分——
  但那又如何?
  千般算计,万般筹谋,都敌不过一个“扪心自问”。
  扪心自问,而后随心所欲。
  唯有守住本心,方可终得大道。
  萧崇琰靠坐在心湖旁的琼树下,看着在心湖间打闹不休的不行与小九,虽眼前阵阵发黑,疲累不已,却是眉眼含笑,只觉得畅快至极。
  有人要看着他入鬼道,再不容于沧澜天下,举世皆敌退无可退。
  但他偏偏要借这半副暗藏祸心的剑骨,于心湖天地内进行一场大道争锋,在希望渺茫的绝境中破开一线天光,好过这条崎岖难行的登天大道!
  —
  “嗡嗡——”
  这时天边有剑光倏然而至,顾璟一手抱琴踏着剑光而来,落在萧崇琰身边。
  “你这段时间里,都不能再出剑。”琴声不绝于耳,顾璟的声音亦缓缓响起,带着几分难得的凝重,“否则两座剑骨山脉剑气失衡,会很危险。”
  萧崇琰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接着若有所思望向脚下心湖天地,忽然心意微动,而后抬手。
  金色王印悬于他身前,蓦然大放光明,浅金琼花于刹那间绽放,升至九天,重重花瓣如盖,将整座心湖天地遮蔽。
  此时那一处暗黑剑骨山脉中,亦有极为浅淡的金色王印同时升起,跃入九天,融入那遮天蔽日的王印间。
  下一刻,心湖天地内异象顿生。
  有影像于九天蓦然成型,如同巨幅画卷被徐徐打开,其间幽幽密林雾气弥漫,赫然便是未竟岭中的某处天地——
  在那漫天迷雾间,是一道尚未成型的,高耸直入九天的黑暗巨门。
  门的另一侧天地倒转,天光大亮,有望之不尽的鬼族密密麻麻列队,无数猩红重瞳被点亮,闪动着森然杀意。
  那是鬼族大军,已然在门的那侧集结,与沧澜大陆只有一线之隔!
  眼前这影像中的鬼门所在,是鬼域投影于沧澜大陆真正的降临地点,而这道大门,则是一道由鬼气所化,连通鬼域的鬼门——
  鬼门成型的那日,便是其后鬼族大军大举入侵的那天!
  “那半副剑骨于碧泉内千年,与未竟岭气运相连,已成为其灵力来源。”萧崇琰微闭着眼睛,低声说道,“我收回剑骨,压制鬼气,未竟岭便与我建立联系,将此地鬼气最浓郁之地告于我知。”
  “这个地方的存在,便是秦柯然笃定能让我们有去无回的底气。”顾璟亦淡声开口,声音无波无澜,“一座仍未落成的鬼门,鬼域投影的第一座界碑。”
  鬼域想要打破世界晶壁,连通两界来此,自然极为不易。
  一个鬼域投影的落下,需要足足十二座界碑,便是十二座鬼门。
  而一旦有鬼门落下,那便可撬动两界屏障,令鬼族源源不断进入,沧澜大陆硝烟四起,乱象渐生,其余十一座鬼门自可一一落下。
  届时沧澜大陆必将陷入大乱。
  “现在还不是时候……咳咳……呃!”
  剑骨山脉与未竟岭相互感应,无疑也是一种剑气消耗,在骤然袭来的剧烈痛楚间,萧崇琰胸口急遽起伏,蓦地侧首呕出一大口血,登时染红了一身白衣。
  他的脸色苍白堪比落雪,殷红的血不断自嘴角溢出,顺着他露出袖口的一截手臂蜿蜒而下,在白玉般的肌肤上留下令人触目惊心的痕迹。
  萧崇琰却顾不得这些,只是掩住口不住咳嗽,断断续续地开口。
  “这座鬼门……不能落下。”
  在他登上流云巅,取回不行剑,且找到景珩之前,沧澜还不能乱。
  他们还需要时间。
  “咳咳……顾璟,咳……”
  萧崇琰抬手,然后便被人自身后握紧,接着整个人都被圈住,向后仰去,直至后背抵上一道温暖的热度。
  顾璟拥住他,自两人双手交握处不断渡来灵力,助他安稳剑骨。
  “好。”
  耳边落下的声音短促又沉冷,像是压抑着某种至深的痛意,但那种意味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不见,没有被任何一人发觉。
  萧崇琰倚在顾璟怀中,此时已经渐渐缓了过来,在适应了剑骨山脉传来的阵阵痛意后,倒并不觉得这份痛苦很难熬,只是听得身后那人胸腔内心跳如鼓,全然不似面上镇定模样,心下有些疑惑。
  小和尚与那烂赌客都在这里,不过是一座鬼门而已,顾璟怎会紧张至此?
  他手下微微用力,捏了捏顾璟的掌心,像是安抚般低低开口,说道:“……不必担心。”
  下一刻,身后的人却像是蓦地呆住,不知为何气息愈发不稳,静默良久才再度开口,说道:“……好。”
  萧崇琰轻咳一声,没有要顾璟搀扶,自己慢慢地站起身,抬头看向远处那座鬼门。
  在他身后,顾璟亦背负长琴,望向同一处。
  “走吧。”
  萧崇琰抬手轻点身前王印,顾璟默契圈住他的腰,接着两人脚下便顿生出一朵浅金琼花,将他们一路托举而至那幅九天画卷前。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跨前一步,身形没入那画卷内,于下一刻双双消失在心湖天地间。
  ……
  ……
  片刻后,两人走出画卷。
  他们身前是巨大的鬼门高耸入云,身后有鬼影重重倒挂天顶,无数血色重瞳冷冷朝他们看来,如同审视猎物。
  他们直接来到了那座鬼门之前。
  —
  黑暗天幕遮天蔽日。
  “殿下亲自来此,真是令在下深感惭愧。”
  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漫不经心调笑道:“您若事先告之,在下一定日夜赶工令这鬼门落成,以我万千鬼族将士血洗东璜——为殿下接风洗尘!”
  说话者用词谦卑语气恭谨,话中却带着深深恶意,对萧崇琰的刻骨恨意几乎毫不遮掩。
  而萧崇琰与顾璟这时也已看清四周景象,便如他们先前猜测,正是鬼域投影所在。
  鬼门已落成一半有余,自半空至地面处仍未成型,只有鬼气森然汇聚。
  鬼门前,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鬼族,正是方才开口那人。
  “殿下可还记得我是谁?”那鬼族轻笑开口,以手抚摸颈上一道深深疤痕,眼中满是克制不住的恨意与怨毒,“南明可是等了您太久太久了,殿下!”
  顾璟闻言,侧首看了萧崇琰一眼。
  白发鬼族南明,鬼族中的四位御主之一,与之形影不离的北离已在不久前于河东陨落,正是死于萧崇琰手下。
  这个南明,可是想要为北离报仇?
  顾璟的神色渐深,冷淡看着那白发鬼族,杀意顿起。
  萧崇琰正打量着那座鬼门,察觉到顾璟视线,不感兴趣地偏头瞥了那白发鬼族一眼,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神色,从鼻孔间轻轻“哼”了一声。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便是一句“你谁?”
  这副目中无人的姿态无疑激怒了南明,白发鬼族蓦地冷笑出声,高声说道:“殿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千年前侥幸于您剑下逃过一劫,南明实在感激万分——”
  他话音一转,似笑非笑说道:“我家主人亦欣慰不已,特命南明拜谢殿下,请殿下随时都可来我鬼域,主人必将扫榻相迎!”
  萧崇琰漠然看向南明,神色不变,只觉得无聊。
  “破境后,第一时间出剑鬼域,让他等着。”
  白发鬼族嘲讽看向萧崇琰,目光却落在他身旁的顾璟,低低说道:“冕下,没有人会站在您这边的,如果您身边的这个人知道您要转鬼修……他会怎样?”
  “既然到最后也不过是又一次众叛亲离,举世皆敌,您留在沧澜还有何意义?”南明张开双臂,高声笑道,“不若来我鬼域,杀个痛痛快快,一道毁了这沧澜盛世,向这个世界复仇!”
  他的声音低沉又轻缓,带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轻柔暧昧如同耳语,却尖锐至极,直抵心湖,要掀起那腥风血雨——
  “难道您……就真的不想毁了这个世界吗?毁了这个弃你负你,教你一无所有的沧澜大陆!”
  顾璟又看了南明一眼。
  这番话用心极其险恶,显然不单单是要扰乱萧崇琰道心,也是要说给顾璟来听,为的就是令二人心生嫌隙,要顾璟对萧崇琰猜忌不断,要萧崇琰真真正正沦为孤家寡人。
  只可惜萧崇琰在顾璟面前,从未有过任何掩饰,方才那番话中有意无意透出的点滴不寻常之处,顾璟已然猜得分明,并不会因此而产生任何猜疑。
  时至今日,顾璟对萧崇琰身份心知肚明,两人并不说破,不过是没有必要而已。
  这一点,萧崇琰自然也很清楚明白。
  或者说,萧崇琰从未想过顾璟会对自己有所猜忌。
  因为他们全然信任彼此。
  身着白衣的少年似是弱不禁风,垂首低低轻咳不止,眼中神色却极淡,在南明几乎如同剜开他最深伤痕的尖锐逼人话语下,神情只是漠然。
  “我亦不曾将沧澜放在眼里,沧澜负我,那又如何?”
  萧崇琰冷淡看着白发鬼族,面无表情,似是全无所谓,说出口的话却极尽张狂不可一世。
  他从来不恨这个世界,他只是失望而已。
  但也只是失望。
  让他在失望之余,对这个世界仍然生出一点其他情绪的,是皇姐、师兄、小师叔、小和尚和烂赌客……以及很多其他的人。
  这一世,又有了页安、齐小奇、凌容青、若语……还有那些落河学府的年轻学子。
  还有顾璟。
  所以他将那鬼念养在心湖,宁愿忍受剑骨山脉时时刻刻发作的疼痛,也不会将其炼化,升起任何转修鬼道的念头。
  他想要走的大道,便是他在走的大道。
  做想做之事,问想问之道,从上一世到这一世,皆是如此,不过如此。
  更何况——
  “我亦从未只是一人。”
  萧崇琰神情淡淡开口,眼神却很认真。
  顾璟闻言看向萧崇琰,想起先前萧崇琰于温泉边所说,眼神渐渐和缓,然后便不再言语。
  他知道今日鬼门一事,已无需二人出手。
  因为确实如萧崇琰所说,他并非孤身一人。
  他们并非势单力薄,无人相助。
  ……
  ……  未竟岭内,有长相俊秀的年轻僧人于碧泉旁默诵佛经,忽然手中佛骨大亮,浅金剑意直至青天,指引方向。
  澄水院的佛子微微一笑,起身离开,循着剑意而去,步步生莲。
  东湖下游,有画舫顺水而下,轻渺琴音和着高山流水,意境深远高妙。画舫内有红衣女子慵懒伏于桌前,酒香四溢,身旁皆是东倒西歪酒壶。
  陌香漫不经心在纸上涂涂抹抹,笔下纸上写满了娟秀小字,落款正是“墨香书生”。
  这时琴音微顿,她蓦地扔开笔轻哼一声,站起身,身形于下一刻消失不见。
  —
  “我还当殿下是多么了不得人物,原也不过是个不愿承认事实的胆小鬼。”
  而鬼门前,南明只是满面讥讽,看着萧崇琰眼神怜悯,如看着一个不知所谓,天真又无知的可怜人,高高在上,满心不屑。
  “既然您执迷不悟,执意要为沧澜再死一次,那今日就请殿下来做一个选择——”
  白发鬼族轻笑开口,侧过身露出身后鬼门,悠悠然而道。
  “我身后这道鬼门,连通的并非此地,而是河东郡。”
  “若鬼门落下,其后百万鬼族大军必将踏平河东郡,不会有任何意外。”南明微笑说道,“殿下您要救河东吗?”
  “但您若选择救河东,在下虽得到命令不能伤害您,却也必须拦上一拦——以您如今状况,怕是不能出剑,那您若要突破在下封锁,毁去这道鬼门,势必要花费不少功夫。”
  萧崇琰在这番话下终于有所动作,像是感兴趣般瞧过去一眼,第一次主动开口,问道:“然后?”
  南明得意一笑。
  “但如今距女帝千秋节大典亦只剩下一天时间,您若要救下河东,必不可能及时赶回,而东郡王——必将于大典上发难。”
  “是救河东十万将士百姓,置嫡亲族人于不顾……还是救东璜女帝一人,抛弃追随于你的下属——”南明眼中泛起满怀恶意的期待神情,幽幽说道,“殿下,您会如何选呢?”
  萧崇琰沉默片刻。
  这种阴险至极,谋划极深,前进后退皆是死局,只为乱他道心的问心局,与先前碧泉剑骨一局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鬼域之主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仅是十日论道因果,缘何会如此针对于他?
  萧崇琰对此有些不解,但却不碍于他破解此局。
  从碧湖至此,萧崇琰的选择都不会改变。
  他从不选旁人给出的选择。
  他只做自己的选择。
  因此在南明满含讥讽的注视下,萧崇琰只是神情平静看他一眼,然后微微侧首,像是与人对话,轻声开口。
  “陌香,你看到了吗?”
  “交给我。”
  空中传来一道轻柔慵懒的女声,随后天香楼的楼主陌香凭空出现在鬼门前,一袭红裙似火,于南明愕然神情中悍然出手,一掌击向那虚无鬼门!
  “轰!”
  只一击,快到南明甚至未来得及反应,那座鬼门便从顶部开始溃散,已然摇摇欲坠!
  而陌香却仍不停手,飞身而上九天,立于鬼门顶端,手下翻飞几成重影,爆裂掌势直直而下,一掌接着一掌落于鬼门!
  “你是何人,竟敢毁我鬼门,找死!”
  白发鬼族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鬼门再度消弭整整一截,正欲飞身扑去,心头却蓦地生出警兆,下一刻整个人生生向旁横移——
  “锵!”
  于他方才站立之地,一座白玉钟嗡然作响,却是澄水院至宝,鬼族克星“九浩钟”!
  而手持佛骨紧接着出现,收起九浩钟冷然看来的僧人,赫然正是澄水院的那位佛子!
  若空赤足踏在地面,脚下金莲绽放,如祥云涌动。
  他单手执礼,向萧崇琰与顾璟微笑说道:“这个鬼族就让我来吧,两位还请立刻赶回皇都。”
  萧崇琰微一点头,说道:“可以。”
  而白发鬼族险险避过若空攻击,踉跄落于地面,满脸不可置信,低声喝道:“——这怎么可能!?”
  他们明明已经算好一切,要让萧崇琰与那星河殿殿主离心,令萧崇琰成为孤家寡人,面临避无可避选择,心灰意冷道心破碎,逼他不得不入鬼道!
  可如今,可如今怎么会是这样——
  顾璟非但毫无猜疑之色,一副早已全然知晓模样,无动于衷,与萧崇琰始终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甚至连河东郡也——
  “轰隆!”
  这一声惊天动地的爆裂声后,那直入九天的鬼门轰然倒塌,其后鬼族大军再看不见,而那红衣女子竟是在鬼门消散的最后一刻,凭借着残余鬼气径直撕开空间,一步踏入河东战场!
  红裙微扬,有赤红虚影自陌香袖中落入河东战场,倏尔变幻为二十万人族军队,落地便与战场上那鬼物大军厮杀在一起,不过数个来回冲杀,便干脆利落占据上风!
  狂喜的欢呼自那头遥遥传来,人人皆知皇都援军已至,河东战事再无忧患。
  而在这头,萧崇琰与顾璟神情平静,若空眼含笑意,唯有白发鬼族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般望向萧崇琰。
  方才红裙女子的那一手神通,乃是亚圣的袖里乾坤!
  这个红裙女子,竟然也是个亚圣!
  但这怎么可能?
  萧崇琰曾经被整个沧澜所叛,人人皆盼着他身死道消,再无来世,又怎会有如此多的亚圣相助于他?
  这不可能!
  南明满心不可思议,于满心震惊间被若空步步压制,苦苦抵挡之余,再看向那神情安然,甚至悠然自得的白衣少年时,内心只余下敬畏和恐惧。
  他恍惚间记起千年前……自己在萧崇琰随手一击下便险些身死的过往,忽然内心一阵战栗,如临深渊,再提不起任何杀意。
  那时萧崇琰出手,根本就未曾看过自己一眼。
  他在对方眼中,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一只蝼蚁,根本不曾给予过半分关注。
  区区蝼蚁,又怎可撼动天神?
  他又怎能妄想自己可以凌驾于萧崇琰之上,露出那等讥讽姿态?
  到头来,不过是如小丑般被人看戏一场,或许看戏者还觉得百无聊赖,无趣至极。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仅如此。
  在陌香和若空出现之后,此处诸事便已了结,萧崇琰与顾璟对视一眼,当即便要动身离开,赶赴皇都。
  只是萧崇琰临离开前,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转过身看向在若空攻势下渐渐招架不住,只能勉力支撑的白发鬼族,神情认真开口。
  他说:“我替河东十万将士百姓,多谢你们。”
  鬼门一关,陌香袖里乾坤顺理成章,将东璜军队送往河东战场,确实多亏鬼域一番布局,才令他们能借力打力,实在巧妙至极。
  ……
  ……
  “噗!”
  然而萧崇琰这一番真心诚意道谢,落在南明耳中却是羞辱至极,白发鬼族本就受伤颇重,此时更是心神巨震,道心瞬时不稳,蓦地喷出一口心血,被若空打落在地,再难起身。
  “嗡——”
  九浩钟当头而下,南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挣扎望向那道白衣身影,仍旧满心困惑,却在那一刹那心意通明,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与萧崇琰敌对者,皆当如他这般。
  被毫不留情碾压,屈辱万分死去。
  因为那人从来都是世间至高,即便如今落于人间——
  亦无人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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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顾璟害羞
  #举世负我又如何?
  #我亦从未只是一人
  #一本正经气死你
  #反派同款痛苦面具“……你礼貌吗?”衍生周边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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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在加班,爆肝码字ing_(:з)∠)_
  下周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