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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星州,  八月初,天气燥热,一整月未曾降雨,  连夜间都带着一股沉闷的热气。
  只是今夜忽闻惊雷之声,等人兴冲冲跑出去,却只看见远方山脉处红光一片,  偶有赤金的闪电刺破苍穹,不似落雨,  倒像是天罚。
  林枢抬手,  锁魂玉被他取下,  他转了转自己的手腕,  按住了止川,  仰头看向空中二人。夜风有几分潮热,  崔故将散落的发束了起来,再将身上披的袍子脱下,  只剩内里一身简易劲装。
  他温养了许久,如今魂魄同这具身体已经越来越契合,  只要再取一根自己原身的骨头融进入去,  他以后连锁魂玉都不需要了。如今身体到手,他也没什么好忌惮的,又是数年未打架,  一时竟有些兴奋。
  “你们瞧着眼生,叫什么名字?”崔故提剑,笑着问他们。
  空中的两位神使闻言不禁目露不悦,他们是正儿八经你青崖神使,  更是早就名扬天下的仙君,  虽然比不上那几个早年的仙君名声大,  但也不至于连听都没听说过,当即把崔故的话当成了奚落,有一人直接怒道,“大言不惭!我等的名字也是你配知道的?”
  他的武器是只长鞭子,当即一鞭子抽下来,被崔故侧身躲过。
  “唉,怎么这么凶。”崔故轻轻落在一侧细枝上,“你们可知我是谁?先说好,如果同我打架,我可不会留手,说不定就把你们给杀了。”明明他孤零零站在下方,不知为何周身的气势竟有些让人胆寒。
  那两个青崖神使见状,二话不说,直接冲向崔故,法器引动雷霆,蹿起艳丽的火花。
  裴四九蹲在角落不敢露头,生怕自己被人认出来了不好解释。他将自己藏在薛明决身后,偷偷摸摸的观察,所幸虞盈对崔故身边带着的人没有兴趣,连个眼神都没给这边。崔故踩着枝叶飞上半空,同那两人打的十分激烈,而林木中,虞盈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故打架,十分入神。
  “他用剑的样子很好看,对吧?”虞盈忽然开口,大概是久病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但还是能听得出里头的喜意与倾慕。
  裴四九抬头,就看见崔故一剑别断相月使手里的鞭子,剑势不减,自他胸口穿过,青崖的白衣转瞬就被血液浸的通红。
  他丝毫感受不到虞盈口中好看,只觉得崔故的剑法凶残诡谲,这是杀人的剑术,并不是平时和朋友玩闹时的花架子,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他处身于这种攻击下,怕是不出百招就要死在崔故手里。
  所以他欣赏不来。
  虞盈却再度开口说道,“他的剑术又精进了。”
  “从前在昆仑的时候,崔故的每一次雪后小试我都有看,剑阁的先生曾说他的剑道极简极绝,没有一丝余地,戾气太重。后来崔故就将剑术改了,他的剑法一般留有余地,在比试的时候从不见血。”
  “可剑生来就是用来杀人的,若无血气,同普通的铁片又有什么区别,你们说是吗?”
  薛明决不搭话,裴四九不敢搭话。
  但是他借着薛明决衣袍的遮掩,忍不住看了一眼虞盈。青冥君还是从前的模样,墨发青袍,青衣儒雅。
  虞家家主向来是温润如玉,谦和有礼的典范……但他方才那句话说的就不怎么纯善了。
  而且看起来就对崔故一脸图谋不轨的样子。
  裴四九正想着,忽然闻一声巨响,他望去,就见相月使自空中撞下来,狠狠砸在地上,咳出一口赤红的血块,爬都爬不起来了。
  另一人亦自空中飞落,一身狼狈,身上的衣服都沁着血色。崔故轻巧的落在一处树枝上,望着他们轻笑,“还打吗?不打我就走了。”
  那两人看着崔故,皆是一脸不甘,但看着他手里的剑,却生不出半分反抗的勇气。
  “没意思。”将剑上的血抖落,崔故踩着枝叶站在了裴四九薛明决二人头顶,勾了勾手指头,他笑道,“小的们,走喽,别看戏了,再看天都亮了。”
  裴四九又将身上所有可能看出他身份的地方挡住,鬼鬼祟祟的蹿进了林子。崔故循着声音去找钟离,却听见虞盈温柔到极致的声音,“崔故,我在青州等你。”
  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崔故飞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虞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良久,他俯身将身后的虞垣抱起来。十几岁的少年正陷入沉眠,纵使一身狼狈的血腥味,但还是能细微的察觉到他身上残留的牵机的气味,虞盈摸了摸虞垣的额头,他呵了一声,忽然笑起来,“被发现了。”
  不远处,青崖两个神使互相搀扶着爬起来,他们看着虞盈,满脸怒气,“青冥君,你这样袖手旁观未免也太过分了!此番放走了崔故,若是他魔性大发再去屠城该怎么办?今日他绑了这么多仙君的亲眷,明日怕不是就要杀入别人家门!枉你身为青州之主,竟然这样不分是非!”
  “他不会轻易杀人的。”虞盈轻笑,他看着不远处重伤的两人,修长的手指轻勾,点点银光泛开,低咳两声,虞盈手腕反转,他眼里是盈盈笑意,“崔故本就不是会屠城的人,也不是喜欢夺人性命的人,当年昆仑的那一批学生,可能也就他心里干净点了。”
  银白的阵纹骤然铺陈,刺目的光亮闪了一瞬,血肉破碎的声音闷响在林木中清晰的响起,有谁的痛呼被堵在喉头,最后化作赤红的血迹涌下,零落了一地。
  虞盈看着地上的尸体,轻轻的哼起了歌。
  他抱着虞垣离去,阵术扭曲,将那两具尸体转移至某个角落。失去了灵力,要想找到他们,可能需要一天,两天,或者更久。但等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同他便没有任何关系了。
  毕竟他是虞盈,是最温文尔雅的阵师,他怎么会杀人呢?
  拉开传送阵,虞盈嘴角微扬。
  “你会来找我的吧?”他轻轻的闭眼,“毕竟你最恨的人应该是我。”
  崔故坐在树梢上,单手撑头,他看着不远处打架的两人,开始犹豫要不要掺和一下。但是钟离曾经向他说过,如果他同寎月使对上,不要插手,但不插手的话,感觉钟离要被钟令打死了啊?
  “我忽然发现他们俩长的好像哦,不会是亲人吧?”裴四九蹲在树杈上小声嘀咕,“可我没听说钟家还有别的公子啊?”
  “有的,钟离是庶子,也是钟家给家主养的影子。”崔故单手撑头,“钟家习俗特殊,生了两个孩子就一明一暗的养着,外人自然不知道。”
  “那他怎么跟着你了?”裴四九满眼好奇。
  “在路边捡的。”崔故打了个呵欠,“好像是钟家出了点什么事,钟离被直接逐出家门,走前被废了根骨,还断了三根手指,重伤不治,躺在河边等死,我刚好路过,又缺个打手,只好把他捡回去了。”
  这边正说着,另一边钟令打飞钟离手中的琵琶,毕竟断了数指,手掌握力不如从前。
  “你如今回头还来得及。”钟令手中玄铁刀刃对准了钟离的脖子,他身上尽是伤痕,残破的手掌半蜷缩着。
  “我往哪儿回?”钟离侧头,他冷冷的看着钟令,“回钟家送死吗?”
  “你勾结魔物,本该受死,族中留你一命已是仁慈。”钟令眼里冷冷的,“你此次若是愿意随我回去,我便让族中长老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然后锁在地下暗牢里一辈子不见天日?”
  “总比在外同魔头厮混强。”
  钟离沉默半晌,嘲讽的笑了,他忽然挺身撞上刀刃,钟令一愣,侧刃避开,却见白弧一划,钟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剑。手腕一痛,钟令后退数步,钟离已然如鬼魅般逃入树林,扭头跑了了。
  钟令欲追,远方却又射来数支长箭,阻拦他的动作。看着箭羽飞来的方向,钟令咬牙,“崔故!”
  他冲着箭光处冲过去,却不想周身灵力运转越来越窒涩,额头满是冷汗,他低头一看,被短剑刺破的地方已经是漆黑一片。
  剑上有毒。
  钟令吐出一口血,半跪在地,满眼不甘。
  八月初,崔故卷土重来,青崖十二使折了两人,另有一人中毒修养,被绑走的十二位世家子倒是都活着,就是多多少少都受了伤,而且不同程度的陷入惶恐。
  八月中,衍天君回京,接青崖密令,捉拿崔故。
  八月十五,中秋节,裴绮看着桌案上裴四九留下的离家出走的家书,眼睫低垂。
  月辉清冷,他一个人坐在书房看一本诗集,看着看着书页上的字迹便被血色晕染。血一滴滴的从口鼻涌出,他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抬手将血迹擦了,他倒了杯冷茶,就着茶水吞下一把药丸。
  等周身的疼痛稍微消散,裴绮侧头往外望去,窗外桂花全然开了,金色的桂花被风一吹便零落一地。
  桂花香气浓烈,裴绮细细的嗅了一下。
  他已经什么都闻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