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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汝嫁殇(十六)


  甯阶挡在宓沈面前,凝力灌入地上,旋踵一朵巨大的灵花从水柱中破水而出,像是神灵中补天的巨石,展开的千重花瓣顷刻化石,硬生生把血红的江水压了下去。
  王沂原本见江流掀涌起,下意识挡在伏凇面前,召出云铁扇,聚灵想把江流压下。
  但见甯阶快他一步,心下闪过了然。
  之前甯阶暴怒冲上去送人头,他还觉得奇怪。与甯阶相处多日,王沂能看出他不愧是微雾仙尊养出的弟子——理智、冷静,遇事不像他,容易炸火。
  甯阶在他面前炸了,好像就跟宓沈有关。不过也就那么一次。
  这世上,除了宓沈能令他情绪波动,其余的人与事,在他心里,像是扔掷在石面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王沂想到这,不由看向宓沈。
  怪不得仙尊见甯阶冲上去没有用灵力把人捆拽回来,原来是知道甯阶在画阵。
  王沂收回目光,合扇踅身看向伏凇,轻笑道:“他们真有默契。”
  伏凇静静看着远方那对人,攥紧了手,没有回话。
  甯阶动作过猛,肩上的伤口再次裂开。
  他抬手捂着伤口,嗤地一笑:“王真,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会拖延时间。”
  王真先是惊讶片刻,反应过来了,抃手称赞道:“不愧是甯兄。遗憾的是……”
  王真眼神一凛,他一挥手,原本化型的秦淮与那小儿旋即化一道红色的光束投入江中。
  原本被淡蓝灵力压下的江柱再次滚涌至天际。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水流的颜色是比朱砂更红的赤红色。
  王真吞咽了一下,抬起手摸掉嘴角的血。他灿烂一笑:“可惜这个阵法是用我生命催化的。它生生不息,你无法渡人。”
  说完,王真哈哈大笑起来。
  甯阶眼神一凛,凝聚更大的灵力灌入地中。
  可惜,没有一朵花成功冲破江流,化作灵石把之压下。
  巨大江流的涌动形成漫天红雾,自天际朝地面缓缓漫来。
  此时那条巨大的江在水柱的带动下,迅速变成了一条铺满十里红毡。
  甯阶灵力不支,一下踉跄在地。
  宓沈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抬袖为甯阶输入灵力。
  王真用尽最后一丝混沌之气,让自己一身的道袍换成新婚的喜服。
  他走到江边,对着满目鲜红的镜,从灵袋中拿出新郎发冠,板板整整戴在头上。
  甯阶攥紧苍白的指节,看向宓沈,嘴唇惨白无力道:“师尊……”
  宓沈轻轻摩挲甯阶的眉梢,道:“无事。”
  话落,宓沈凝了一股灵力甩了出去。
  巨大的江流在某处破了一个口子,旋即一行人破流而出。
  王沂定眼一瞧,忍不住道:“俯林长老。”
  而站在一旁的王真稳住身子后,看向跌落在地的女子,瞳孔一震,顾不上身体灵力地外泄,踉踉跄跄跑了过去。
  宓沈继续给甯阶输灵力,他高声喊道道:“师兄!”
  归境站稳身子,听见宓沈的声音,瞳孔颤了颤,立马顺着声音看过去。
  见甯阶受伤颇重,这才回神走过去,一道温绿色的灵力缓缓驶入甯阶体内。
  伏凇见此,对王沂道:“砚信,推我过去。”
  王沂听言,推着伏凇走到甯阶等人面前。
  伏凇抬袖想两人行了一礼。
  归境淡淡瞥了一眼伏凇便收回目光,继续往甯阶体内加灌灵力。
  宓沈见归境帮甯阶疗伤,便收回灵力,站起身。
  他往前走了几步,旋即苍璧从他背脊中抽出,在天际炸开强猛的灵力。
  苍璧四周扬沙揭石,很快形成巨大的石柱。
  宓沈眼神一沉,苍璧倏地破开飞沙,刺向血柱。
  只见苍璧在血柱上灵光闪烁几下,血柱上便出现几道巨大的裂痕。
  宓沈忍**内因强度提升灵力而造成的压痛,冷声道:“破!”
  蓝光从裂痕中盛开,强劲的灵力似乎想要把这血柱卸掉。
  但令众人意外的是,血柱有坍塌之势,但整体却仍显稳固。
  宓沈眼中也浮现出一抹惊愕,他刚想屏息加灌灵力,只见另一道蓝光刺破空气袭向血柱。
  有了浮朔的加持,血柱再难成行,轰然崩坍。
  宓沈顾不上收回苍璧,踅身跑向跪坐在地的甯阶。
  甯阶大量泵出灵力,以致秦淮留在甯阶伤口的混沌之气大量进入甯阶体内。
  甯阶一时控制不住,哇地吐了一口血。
  宓沈冷了一旁的归境,凝力往甯阶体内输送灵力。
  归境得到一眼刀后,尴尬道:“你别看我,你这弟子有多心疼你,你比我清楚。”
  甯阶擦掉嘴角的血,对宓沈摇摇头,他捞过宓沈的手攥住,在他怀中看向一旁道:“师尊,王真……”
  宓沈顺着望过去,见王真脸色苍白,冷声道:“将死之人,不必在乎。”
  说完,宓沈从灵袋中取出一朵血蔷薇。他刚想塞入甯阶的嘴中,就被甯阶夺过去攥在手中。
  对上宓沈惊讶甚至是探究的目光,甯阶轻轻一笑,安抚宓沈道:“师尊,弟子无碍,王真更重要。”
  血柱被毁,王真被灵力反噬五脏六腑,口中涌现处浓烈的血腥。
  王真把嘴中的血咽下,轻捏着女子的肩,用着混着血沫的嗓音着急问道:“西西,你是西西。”
  这时女子的脸露了出来。
  甯阶眼神一震,竟真的是江却幻境中的元西。
  元西身上没有一丝灵力的痕迹,她从剧烈的爆裂眩晕中慢慢恢复下来。
  元西灵台清明后,见到王真,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是……阿真?”
  元西有些迟疑,毕竟王真的变化太大,她一时有些难认,但她还是唤出他们相处的名号。
  王真一脸激动。
  他一把抱住元西,又是兴奋又是泪目道:“西西,是我,我是阿真。你没死,真的是太好了。”
  元西顿了一下,伸手轻轻推开欣喜若狂的王真,冷静道:“阿真,我不是西西,我是江鲤。”
  此话一出,不止是江鲤怔住,就连甯阶都不觉愣住。
  王真勉强扯了一下嘴角,道:“西西,你别开我玩笑了。你这张脸我化成灰都能认出。”他生怕元西否认,俯身过去拨开元西耳后的头发,边拨边道:“你耳后有一个颗红色的……”
  痣字还未说完,王真的动作倏地定住。
  “元西”耳后的上干干净净,连一颗黑痣都没有。
  江鲤苦笑一声:“这张脸是西西自己取下的,你认不出来也不奇怪。”
  王真攥紧了手,他猛地收回身子,一把把江鲤推到在地,怒吼道:“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西西的脸怎么会安在你的脸上!”
  江鲤措不及防,被推到在地后,眼前一片黑眩。
  她缓了一会儿,道:“西西说她的灵骨比我强,做成灵刀效果会好。我未来得及反应,西西便……”
  江鲤停止,她的眼前再次浮现出元西身着新娘服在她面前抹了脖子的场景。
  江鲤深深吸了一口气,艰难道:“便自尽在我眼前。”
  王真一把把江鲤拎起来,一拳挥在江鲤脸上,质问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你还活着!江鲤,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王真说完,似乎还不解恨,情绪上来想再次对江鲤挥上一拳。
  砰!
  王真的身子被一股灵力拽倒在地。
  甯阶再次咳出一口血,啪地一下前扑在地。
  他低哑道:“王真,你别忘了她是个姑娘。还有,她也是你和元西的朋友,元西死了她的痛苦并不比你的少!”
  江鲤缓缓站起身来,她慢慢走向扑倒在地的王真,蹲下身,伤意道:“对不起。西西最后托我照顾好你,是我来晚了。阿真,对不起。”
  听到江鲤的话,王真一直憋着泪倏地砸在地上,旋即宛如崩洪一般泄了出来。
  他攥紧拳头猛砸地上,声音止不住呜咽。
  宓沈看向一旁的归境,冷声问道:“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归境收回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命运多舛。”
  江鲤的父亲是个通透之人,见鬼新郎杀妻的事频频发生,便知道有人再借此事生事。
  所以从妻子怀孕那刻起,江鲤的父亲就做好把女孩当男孩养的打算。
  从一开始江鲤就被当成男孩,也无怪乎江却从不怀疑。
  江鲤的父亲虽然对外一直宣称江鲤是男孩,但怕江鲤自己露馅,就把男女之别讲给江鲤听,是以江鲤自小就知道她是女孩。
  江鲤虽然灵根低劣,但在汝山也算是上等,便拜入江家门下,与江却一同习武。
  也是因这,江鲤在某次与江却去祭祖时,发现江渊的坟墓有些奇怪。
  趁着江却祭祖,江鲤细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她在靠近墓门的地方,发现这里的杂草上有被拖拽的痕迹。
  江鲤留了个心,夜深趁着江却睡熟,暗中从江府来到江渊坟墓旁的树林中,躲在树冠里,细细观察着江渊的坟墓。
  功夫不负有心人,真让江鲤看到原本已经死去的江渊冒着一身的黑气,打开墓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江鲤这么多年在江家学到的就是掩饰自己的气息,她自出府就一直未放开,见到江渊后更是把自己的气息压到极低,一动也不动。
  果不然,生性多疑的江渊再次回到墓门,凝了一股混沌之气放入里面。
  如此三四次,江渊才彻底离开。
  等他回来之时,再次释放出混沌之气,探查是否有人进入墓门。
  等天明后,江鲤混在送丧队伍中,小心离开了墓地。
  回到江府,江鲤小心翼翼把门合上,一直憋着的心跳这才如急雨落盘般噼里啪啦急促地跳动起来。
  “阿鲤,你去哪里,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毫不夸张地说,在江却出声那刻,江鲤的心脏骤停一瞬。
  江却见江鲤没有说话,从里面走到门口,见江鲤脸色煞白,立马走到她的面前,扶着她的肩,焦急问道:“阿鲤,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江鲤缓了过来轻轻摇头,道:“昨夜遇到一个相貌骇人的魔物,又遇了风,没事的。”说完,江鲤顿了一下,勉强扯了一个笑,“阿却,我想好好休息一下。你能帮我……”江鲤像是又想起什么,连忙道:“不了,我梳洗一下,就过去。”
  江却见江鲤身魂分离,强硬捏着江鲤的肩把她拽到床上,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先生那边我帮你请假,你就在这好好休息,功课我帮你记着,不会耽误。”
  江鲤不知道偌大的汝山有没有江渊放松之处,但今日自己的状态的确不适合出去。便顺势答应下来。
  当江却合上她的门,江鲤把裹紧自己的被子扯了下来。
  她缩在一角,恐慌而又警惕地看向四周。
  她咬着苍白的指节,心道:
  我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
  失眠了几个日夜,江鲤勉强打起精神,开始暗中查找相关新娘失踪案。
  江鲤刚捋出些头绪,就正好碰上清明。
  江鲤知道气味难消,便想了个法子,弄了一些初闻清淡,不久香味难消的香,特意在缝隙上燃了香让味进去。
  一开始江鲤也有些忧心,害怕江渊怀疑,但是几次下去,一直都风平浪静,再加上最近不是新娘的姑娘都有消失的痕迹,江鲤便下定决心,往墓中一探。
  服下消除气味的灵丹后,江鲤便在那棵樟树上等着江渊出现。
  待江渊走后不久,江鲤便从樟树上跳下,打开墓门,钻了进去。
  她刚入墓穴就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臭味。江鲤忍着干呕,小心翼翼向前摸索着。
  不知走了多久,江鲤终于窥见一丝幽光。她定了定微颤的手,朝幽光处走去。
  江鲤已然确定江渊就是令人生怖的鬼新郎,也料想到这是一座真正的墓室,但是哪怕是做好心理准备,当她真正看到满室孕妇的尸体,她还是一阵头皮发麻。
  铮!
  不等江鲤反抗,一把上好的宝剑架在江鲤的脖子。
  “果然是你。我等你良久了,终于让我给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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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生刍一束,其人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