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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汝嫁殇(十八)


  江鲤在昏沉中感知到一股混沌之气在探查自己的灵脉。
  “这就是上等的灵骨?我怎么感觉这么卑劣呢?”黑雾越是探查江鲤的灵骨,越是感到奇怪。
  江渊十分信任齐贞,所以在最初并未查看江鲤的根骨。
  但黑雾说的没错,江鲤的根骨远不如齐贞所说的那般优等,甚至都比不上他自己随便捋来的人。
  江渊心中起了疑,他怀疑齐贞是否在骗自己,但转念一想,齐贞根本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江渊蹙紧眉头道:“可能是我给她的古樟枝出了问题。”说完他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不管怎样,先把这个女人身上的仙气吸掉,剩下的以后再说。”
  黑雾听言,倏地炸开,弥漫到江鲤身下。
  在这一系列动作中,江鲤没有一丝动作。
  冷静,淡然,在漫无边际的恐惧中演练了千万遍。
  江鲤静静呼吸着,口腔鼻腔中都充斥着她难忍的血腥味。
  “疮生至溃,白骨全露之时,最虚,可以用骨刀刺之。”
  江鲤一边忍受着剧痛,一边悄悄睁开眼,观察着江渊的手。
  等江渊整个手掌上的溃烂殆尽之时,江鲤露出骨刀,直身把骨刀刺入江渊的手掌。
  只听一声惨叫声,黑雾骤然消散在空中。
  但,江渊还在。
  江鲤惊愕片刻,旋即催动灵力想把骨刀拔出,再刺入江渊的心脏。
  但时不等人,江渊立马把自己的混沌之力炸开,强烈的气压倏地把江鲤从江渊前面弹开。
  江鲤下意识缩起身,母性让她不自觉护住肚子。
  “哇!”
  江鲤倏地吐出一口气,肚子也因受了撞击,一股鲜血缓缓在江鲤身下晕了开来。
  江渊倏地来到江鲤身边,白骨爪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掼入墙中,阴着声音道:“你竟胆敢算计我!”
  江鲤顾不上口中涌出的血,忍着坠痛,撇过目光,活动着麻抽的手,想催动灵力召回骨刀。
  江渊察觉到江鲤的动作,他用混沌之气把骨刀卷到自己的手中。
  江渊狰狞看着手中的骨刀,尖着声音笑道:“你倒是有本事,竟然有这种宝物。”
  江鲤被掐地慢慢张开了口,她蹬了几下淌着血的腿,攒了一下力气,伸手想要夺过江渊手中的骨刀。
  但江渊岂会让江鲤如愿。
  他用混沌之气啪地一下打了江鲤一巴掌,旋即捏着她的脸,阴戾笑着:“你不是想弄死我吗?那你就看着我怎么把这骨刀捻成骨灰,再把你给弄死。”
  江渊说做就做,他把身上的混沌之气凝在手,元西做成的那把骨刀在混沌之气的侵蚀之下,出现了裂痕。
  江鲤挣扎着,无声喊道:“不!”
  可江鲤是刀俎上的鱼,根本无力阻止骨刀被毁。
  江渊看着江鲤痛苦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江鲤把自己的鞋子蹬了下来,她一面挣扎,一面抬起血淋漓的脚。
  江渊太得意。
  他没有发现,江鲤的脚哪里是正常的脚,那是被她练化成利器的骨刀。
  就当江渊猖笑之时,他的脸忽然扭曲起来。
  江鲤也察觉到不对——此刻江渊身上的混沌之气,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江渊狰狞着脸,扭头看向一旁的酒菜。
  他咬牙道:“齐贞,他TM的贱人!”
  江鲤被齐贞给江渊下毒的事惊愕一瞬,旋即意识到这是她的机会。
  她忍着分娩的痛,抬脚刺入江渊的腹中。
  江渊不可置信地看向江鲤,原本慢露的混沌之气此时宛如泄洪般从他腹部涌了出来。
  江渊看着江鲤笑,厉声道:“你TM的贱……”
  没等江渊说完,江鲤就把全身的灵力凝聚在腿上,全部灌入江渊的腹部。
  江渊的身体常年未曾运转灵力,此刻灵力灌体,瞬间与体内的混沌之气相斥。
  两股力在江渊体内拉扯,立刻让江渊失去了力气。
  江鲤跌倒在地,哪怕是护住肚子,也无法减轻损伤。
  江鲤靠着体内最后几缕灵力支撑自己站起身,她宛如踩在刀刃上般,一瘸一拐地朝躺在地上挣扎的江渊走去。
  她不再废话,抬起脚,刺入江渊的胸膛之中。
  “不!”
  哪怕江渊再不甘愿,他的结局只能是灰飞烟灭。
  江鲤确保江渊彻底死去后,拖着流着血的腿,扶着墙,颤颤巍巍从墓穴爬了出去。
  雨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江鲤找了一根粗大的树枝支撑着身子,她也止不住的脚滑。
  江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零落的人家,但她知道当她看到有人家时,她到底有多欣喜。
  她颤颤走到门口,费力敲门喊道:“有人在吗……求求……求求您……救救我……我……我快……快生了……”
  江鲤听到门开的吱呀声,焦急的脚步在听到江鲤要生时骤然消失在雨声中。
  江鲤听到脚步声,微弱地拍门:“求……求您……”
  不等江鲤说完,就听到里面说道:“我们不会开门的,你难道不知道产妇拍人家的门是一件很晦气的事嘛!”
  ……
  江鲤那时一瞬间倍感复杂。
  她去草庐生产主要是因为江渊,但这的确也是汝山的禁忌。
  之前她对这禁忌感知不大,现在她只有悲凉。
  她为女子感到悲哀。
  明明她在为对方生儿育女繁衍后代,可是当她怀孕以及要生产时,她却是对方避之不及的晦气!
  江鲤拍了几家门后,便知绝对不会有人再接纳她。
  她灵力耗尽,失去心底的支撑后,身上也没了力气,倒在磅礴大雨中。
  她的头发散在湿泥之中,血在雨中消解,形成一滩短暂的血黄。
  在雨中,江鲤被泡肿的眼似乎看到从前的自己。
  她其实想过自己会以什么方式死去。
  可能死于江渊手中。
  可能死在无人知晓的荒山野岭中。
  但她真没想过,她没死在混沌之气中,却会死在人市微喧处,死于难产。
  ……
  体力不支,血流不止,江鲤终是晕了过去。
  归境复杂道:“最后是一位归家的老伯发现了江鲤,把她接回了家。也是一位妇人,难以忍受内心的煎熬,帮江鲤接了产。”
  宓沈眼睫颤了一颤,他问道:“那个孩子呢?”
  归境叹了一口气:“或许是上天不愿江鲤受苦吧,那个孩子是个死胎,在江鲤肚中窒息而死。不过江鲤头受了伤,丧失了记忆,醒来后便以老伯女儿的形式活了下来。”
  说到这,归境不由讽刺笑道:“说来也好笑。在江鲤失忆后,曾把她拒之门外的人待她极好。不知道是愧疚还是真的淳朴。”
  归境叹了一口气:“这人心啊,我是真的读不懂。”
  甯阶攥紧了手,忽开口道:“师叔为何会来到汝山?”
  宓沈也看向归境。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归境道:“说来也巧,我收到掌门的命令去上党寻你,途中正好发现这边有混沌之气。我知你在上党绝对不会有何差池,便留下来暗查,谁知……”
  谁知正好遇上江却动手想杀元西。  江却对江鲤久而不得便成病态,一直以为他得不到江鲤是因为汝山的人反对断袖,再加上他仇女,便与因元西难产而死的王真联手,想毁掉汝山。
  江却一直以为“元西”死了,但没想他去采药制香时再次与“元西”相遇。
  江却心中清楚,他和王真虽是合作的关系,但是出力的是王真。
  一旦王真得知元西还活着,他对汝山的恨会消散大半,甚至极有可能在“元西”的劝说下,背叛自己,与自己为敌。
  江却动了杀心后便挥剑直刺江鲤,而这一幕正好被那位老伯瞧见。
  老伯朝江却撒了一把石灰后,就拉着江鲤跑。
  江鲤虽失忆,但人不傻,知道江却要杀自己,背起老人就往隐秘处逃。
  但江却岂容这么一个大患存在,用灵力消散眼睛的痛苦后,提剑便追了上去。
  这时归境正好落地想打探情况,见此立马挡住江却的杀招。
  江却知自己不敌,故意引归境到江家提前准备好的密道处,用计让三人掉了下去。
  归境想到这不觉咬牙道:“江却真是个狠人。江家的密道出入口全部被他用巨石挡住,上面还附上了法阵,消泯了灵力,害得我被关了这么久!”
  宓沈冷声道:“既是密道,又怎会与江河相连?”
  归境一听更怒:“要不怎能说江却狠,他竟引江河之水,想把我们淹死。幸好我灵带中有避水珠,这才不会在史册上留下——堂堂梁陵派长老竟是淹死这样的结局!”
  说到这,归境转眸,看向跪倒在地痛哭的王真讽刺道:“他们两个真是够讽刺的。王真瞒着江却江鲤是女子的身份,并想以江水倾倒汝山,而江却瞒着王真‘元西’还活着的事实并想淹死她。最后产生的恶果,只能由他们自己来食。”
  江鲤等王真哭够了,抬头看了一眼血红的天际,开口道:“阿真,你不能毁了西西用命换来的汝山。”她攥紧王真的手腕,“所以,阿真告诉我,如何破阵?”
  王真咬唇抬起头,狠狠抬头瞪向江鲤,咬牙切齿道:“江鲤,你知道吗?我最恨你!你既然一无所有,那就不要充当英雄!”
  江鲤看着王真血红的眼,原本就苍白的唇更加惨白。
  她右腿不觉往后一扯,用左腿挡住。
  哪怕有衣袍挡着,她还是不自觉用左腿挡。
  ……那是她呕心沥血才研究出的骨刀。
  现在生了血肉,但此痛,宛如以刀刮骨。
  良久,她低声道:“对不起,所以由我开始的悲剧,可以由我来结束吗?”
  王真红着眼嗤笑一声,他恨意道:“用着西西的脸死在我的面前吗?江鲤,有时我真的怀疑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你是不是在遗憾我没有亲眼看着西西死在我的面前,所以你这次是来成全我吗?”
  寂!
  深海一般的寂静。
  江鲤看着王真嘲讽的笑,看着他满是委屈的眼,抬手从王真的袖中倏地抽出匕首,从下颔处把脸皮挑开,生生把元西的面皮从自己的脸上揭开。
  归境见此,立马冲向前,点住江鲤的穴位,给她服下丹药后,一边给她输送着灵力一边怒骂道:“你疯了嘛!这张面皮已经跟你的脸生在一起,你生生揭下,等着流血而死吧。”
  归境的丹药是好药,江鲤的脸立马止住,脸上的血肿也慢慢消下去,依稀间能窥见那张令江却爱了一辈子的倾城面容。
  江鲤对归境微微颔首,旋即挣脱归境的手,她淡声道:“仙师,将死之人不值得你消耗灵力。”
  江鲤说完,她转头看向怔住的王真。
  她勉强扯了一个笑:“阿真,我现在不顶着西西的脸,所以你能告诉我如何破阵了吗?”
  王真的脸抽搐起来。
  太复杂!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倏地,王真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边笑出泪,一边攥紧江鲤的手腕,嗤笑道:“江鲤,我不是说过嘛,我最恨你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了!”
  王真的脸慢慢扭曲起来,混沌之气在江鲤体内流离。他狠厉道:“你现在是没有修为的废物,你如何破阵!你TM的最终不还是要让别人帮你破阵吗?啊!”
  甯阶听言挣脱宓沈灵力的牵制,跌跌宕宕来到王真身边,道:“你是说破阵需用修士?”
  王真此刻情绪全在江鲤脸上,根本没有听到甯阶的话。
  甯阶费劲板过王真的脸,怒声道:“你说啊,如何破阵!”
  王真此刻成了苦笑:“你不是猜出了吗?”
  他撇头看向血红的江水,挽了一个笑:“这十里红毡是用我的命开启的,消耗的是我生灵。”他转头看向甯阶,“所以要破此阵,须得一命抵一命,这个人的修为,还须在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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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孕妇的肚子不能用力按压。现实中临近生产未开时,是可以走动来开口或者转移注意力,但小说是小说,里面的人物多少有灵力加持,若有怀孕的读友,一旦羊水破了,请立马就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