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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难参破(二十四)


  就当甯阶慢慢感知生命的消散时,苍璧倏地散出冷冽的蓝光,旋即将降落的祭阶生生被遏制住。
  砰!
  众人只听到一声巨响,抬眸望去,阵中笼罩着浓浓的蓝雾。
  等蓝雾散去后,所有人惊愕地发现祭阶悬在天际,并未落下。而应成为最后祭品的甯阶未被天涡绞碎,反倒掉在阵心。
  不止众人惊愕,甯阶也十分惊讶,不知自己为何会失败。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凝诀想要催动苍璧继续突然中断的阵法,却发现自己灵脉堵塞,修为短暂地尽失。
  甯阶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再次尝试凝诀甚至像借苍璧身上的灵力,但全部失败。
  甯阶感到有什么即将出轨,他下意识召出灵袋,想从中找出暂时拥有灵力的丹药。
  可灵袋刚出现在甯阶手中,不等他动作,灵袋就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
  “阿阶,别再白费功夫了,你不可能再有机会。”
  甯阶倏地看向被他禁锢在一旁的宜信。
  ——宜信一只手攥住他的灵袋,另一只淡淡抿去从他嘴角不断渗出的血丝。
  谢秾倏地看向伏凇,惊愕道:“凇姐是我听错了吗?我怎么感觉宜信哥的声音像极了微雾仙尊?”
  伏凇敛目,没有回话。
  甯阶怔怔道:“师尊,你在苍璧上动了手脚?”
  众人心中大骇。
  宜信……竟然是微雾仙尊!
  宓沈揭下面皮,冷色的眸子定定看着甯阶。
  他冷声道:“甯阶,你以为我可能给你机会,让你再当着我的面去赴死吗?”
  话落,甯阶倏地被灵藤捆了起来,被它们送到宓沈的面前。
  宓沈抬手拔掉甯阶发髻上的残枝,淡着声音道:“阿阶,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听我的话。”
  话落,甯阶身上的灵藤束得他更紧,顷刻便因痉挛倒在了地上。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众人对这对师徒是真的服了,所作所为都令人十分不解。
  谢枝想到什么,忽道:“符琊!”她倏地抬头看向宓沈,不敢置信道:“你是第二个符琊!”
  事到如今,谢枝倏地想起李眺说的话。
  没错,幕后黑手李眺已经死了,但宓沈的命运并未被中止。
  宓沈淡淡转身,冷声道:“我不是符琊,也不愿意成为符琊。”说到这,宓沈眼底的情绪产生一丝波动,“白阑把我束缚了千年,让我一直闭关不与外处接近,以为我会像我母亲那般单纯热情。”
  宓沈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折,但是在场的人无人心中不生骇意。
  他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处”字——这是魔界毕罗族的图腾!
  宓沈继续道:“可惜我身上还有一半是魔族的血脉,他们越想压制我,我反而……更想反叛忤逆!”
  他淡淡抬眸,看着众人:“当年秋山之巅,你们纷纷议论我出关带给你们的不适与恐怖。”
  宓沈轻轻振了一下衣袖,仍用着冷声调道:“你们的感觉没错。”
  “在闭关的这么多年里,我无时无刻在想我凭什么要守护着你们这帮假仁假义、虚伪至极的蠢人,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如何一举杀了你们,灭了戎鸣与白阑守护的人界,颠覆你们口中的道!”
  ……
  谁都没有想到当年沧浪之战,力挽狂澜,从魔爪下救了整个人界的战神,在这么长的岁月里,竟然想着如何把他们杀了。
  谢枝不敢置信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宓沈看向谢枝,道:“为什么?”
  他静静回想着从前,之前每当这种想法浮出来时,他也会自省为何会生这般大的恶念?
  随着时间的推移,宓沈以为这个想法会慢慢消退,可惜,却在灵台中越来越清晰。
  戎鸣与白阑一直在给他灌输着他是为人界而生,他应承担起重任,勤于修炼。
  他年幼懵懂,却听话,完全按照他们的吩咐照办。
  他以为他做到后,可以像其他弟子般得到师尊的认可与夸赞,但是他却在白阑眼中看到浓烈的恨意,得到的是任何借口都可成立的惩戒!
  ……若是戎鸣与白阑当年待他很好,说不定他真的不会恨他们,也不会产生如今的恶念,更会乖乖听他们的话,去颠覆魔界,让之成为人界的一部分。
  可惜,没有如果,
  在一遍又一遍的受伤中,他心底的恨意与逆反与日俱增,根本无法压下去。
  宓沈定定地看向谢枝,反问道:“我为什么不会这么想?你要知道,我屠杀掉的可是我父族毕罗一脉。”
  谢枝心底一颤。
  是啊,处寂可是出自毕罗一脉,宓沈身上流着的是毕罗一族的血。
  宓沈的眼尾有些微红:“我恨戎鸣与白阑,但他们两个在我心里也是我的亲人。可是他们竟然故意让我屠杀掉我的父族,并且故意让我知晓了我的身世。”
  说到这,一向少有表情的宓沈竟然露出了一个笑。
  他继续道:“他们想让我承受不住屠杀亲族之苦,从而自刎谢罪!”
  宓沈的身子开始发颤:“我毕竟不是在魔界长大,对毕罗一族几乎没有认同。得知我灭了自己的亲族之后,我有过愧疚,有过痛苦,但这些痛苦与愧疚并未达到让我自刎谢罪的地步。”
  他抬眸看向众人:“因为我真正认同的是梁陵弟子这个人族身份,让我有亲近之意的——是你们啊!”
  宓沈眼中涌现一丝泪意,他轻轻抬颔,阖眼想把这泪意压下去。
  甯阶的眼角也烧得通红。
  他看着宓沈孤瑟的背影,心如绞痛。
  听到宓沈这番话,甯阶浮现出的是对宓沈的心疼,而祭坛下的人的反应却是:“你既然认同我们,那为什么要杀掉我们?!”
  宓沈睁开眼,看向那个发问的人。
  他沉默了片刻,倏道:“我记得你。”
  那人一怔。
  只听宓沈道:“沧浪之后,你为了争夺一把魔族的宝剑,与另一个人争得头破血流,最后那个人赢了,可却突然暴毙,那把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你的手中。”
  宓沈用的是兜兜转转,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那人的暴毙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宓沈只是想起旧事提了一下,根本不在意这个人此刻的表情。
  他继续道:“沧浪之战后,我不愿再回从来都不认可我的梁陵,偷偷去了山下。”
  宓沈环看每一个人,他认真道:“我以为你们会认同我,正如我把你们当作我的亲族一般。可是,你们又把我当作什么呢?”
  有人见过宓沈,所以待宓沈极好。
  宓沈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人,一时不习惯,连忙逃离。逃远之后,又觉不妥,便折回想去赔礼。
  但没想他却听到这番话:“还微雾仙尊呢,分明是个不知礼的竖子。他有如今的名声还不是背靠梁陵,要是我被梁陵破格收入弟子,我今日的修为定不比他少!”
  “魏兄说的没错,若是白帷叫他,他哪里敢这般青眼看人,肯定像狗一样乖乖过去!真是竖子猖狂!”
  “不过我们也不要生气,明日我派人把我们跟宓沈见面的事传出去,不出几日……嘿嘿,我们的身价就水涨船高喽。”
  “魏兄说的是。不过还是难以气消,他不就是个刚出名的小辈嘛,傲什么傲!要不是因为他刚出名,像他这种人我们才不会自降身价去搭理,简直是侮辱了我们的品格!”
  “就是就是!”
  ……
  原本以为那只是个例,没想到,只要知道他身份的人都热情待他,感受到他的冷漠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
  可在背后却不停地谩骂他,一边骂一边利用他提高自己的名声。
  宓沈学乖了,把苍璧收了起来,不再展露自己的真貌。
  他在人间辗转,他仍想寻找认同。
  在亲族找不到,便从自己信仰的道上去寻找。
  可结局是他们依仗着门派身世,把道踩在脚底!
  宓沈踅身看向甯阶,轻声道:“阿阶,你还记得你入秋山时,遇到的那个人吗?”
  甯阶心道怎么会不记得。
  那个人砸钱发展关系,利用钱和关系进入水沉,再借水沉弟子身份聚集恶仆,欺辱百姓,牟取暴利!
  甯阶一直知道许多门派藏污纳垢,也知道并非人人都愿成为君子,但那个人却是真真正正把这些揭露在自己的面前。
  宓沈见甯阶的表情便知道他还记得。
  他道:“我以为所有人的道都是为了人族的发展,都是为了守护人界。但我没想到,他们踏上这条道只是为了谋求更多的利益与权力。”说到这,宓沈眸中流露出一丝苦笑,“没想到千万人中,没有一个人的道与我的道是相同的。”
  谢枝也低下了头。
  宓沈真是像极了当年的戎宿与自己。
  她们志同道合,便以为所有的人都是如此,但现实却是让她们不断失望。
  到了最后,谢枝选择妥协,而戎宿则与相契的处寂去了魔界。
  没想到两人的儿子竟也遭受到这般挫败。
  宓沈继续道:“阿阶,当你们知道齐贞手里有应对禁术的法术时都很震惊,但我却一点儿都不意外。”
  “因为这禁术,自人们踏上修真界后就出现了。”
  修真的历程太长,这道禁术曾以不同名称出现在史册之上,虽未记载方法,但人们总是能琢磨出来。
  齐贞的父亲是少有的正儒,他把此术研究透彻,旋即再找办法来瓦解此术筑成的修为。
  此术含有太多的利益,无数人眼红,便寻了个方法灭了齐贞一家,想要得到这禁术。
  可齐贞的父亲拼尽性命也把记载此术的灵册销毁……
  宓沈不再看向甯阶,而是回身再次环看祭台下的人。
  他轻声道:“我的亲族不认同我,我的道离我而去,我找不到任何认同。这个红尘背叛了我。”
  甯阶眼中闪过心疼。
  他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被宓沈下了泯声诀。
  宓沈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我从这个红尘得不到丝毫认同,那我便把它推翻,重建一个属于我的尘世。”
  宓沈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宛如只是随意顿足然后从一旁轻折下一朵花一般简单,但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宓沈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
  他是真的想杀了他们!
  良久,谢枝开口道:“阿沈,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件事,梁陵前掌门戎鸣与你的师尊到底是怎么死的?”
  谢枝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么问的意义,可是她真的想知道这两人的死跟宓沈有没有关系,毕竟当年两人死的过于突然,而梁陵对此一直遮遮掩掩,让她一直怀疑两人的死有猫腻。
  宓沈像是料到有人会质疑戎鸣与白阑的死是不是与自己有关系,所以他的目光没有产生一丝的情绪波动。
  他道:“戎鸣与白阑在得知我母亲为救我父亲去世后,前者忆起父女之情,陷入前尘梦魇,醒后愧疚自刎而死;后者则因浓厚的恨突然落空,修炼中走火入魔爆体而死。”
  谢枝听此松了一口气。
  她道:“阿沈,身为你母亲的好友,我无法接受你灭尘世,但也无力阻止。在此之前,你先杀了我吧。”
  话落,谢枝闭上了眼。
  宓沈静静看着谢枝,道:“我不杀你,也不杀你们所有人,你们都不会死。”
  谢枝倏地睁开眼。
  不止是谢枝怔愕,就连灵脉尽废的人也不相信自己耳朵刚刚听到的。
  啥?
  举个不是很恰当的例子。
  这好比英雄救美。
  你这个贼人被英雄捆了起来。
  你看着英雄与美人,本以为他会让美人以身相许成全佳话,没成想你却被告知这个美人是妖所化,为的是取你阳气。
  你以为你不用死了,结果这位英雄说你犯了错,他想杀你。
  好吧,你还是得死,只不过让你明白再次因啥而死。
  就当你已经做好死的准备,甚至知道死前必定会被羞辱,比如切|根。
  没错,你被羞辱了一顿,身下血淋淋的一片。
  就当这位英雄举起剑要抹你脖子的时候,你在盘算这剑什么时候落下的时候,他却收起剑,说:“我想杀你,但不杀你。”
  ……
  宓沈不在乎所有人心中万马奔腾的杂乱,他抬眸看了一眼悬在天上的五人,又回眸看了一眼甯阶,这才再次看向众人。
  他道:“我的确是想过颠覆这个尘世,但想与做是两件事。”
  宓沈的确因恨想要毁灭这个背弃自己的尘世,但的确也只是想过,并不打算去做。
  谢枝看着宓沈苍白的脸,突然产生了一丝心疼。
  她道:“为什么最后不去做?”
  宓沈回道:“因为我的师兄姊们一直在等我回家。”
  人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
  他们看不到自己所拥有的,只想去追逐自己所得不到的,求之不得便会产生怨恨。
  宓沈也曾对那些把他当作垫脚石的人生气,但当他回头,却发现白帷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白帷冷着一张脸背着手,道:“玩够了吗?”
  语调冷冰,宓沈从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宓沈反逆之心上来,他一字一句道:“没!玩!够!”
  白帷没有任何强硬的措施,只是道:“你师兄姊们在梁陵等着你回家。”
  宓沈的心被白帷这番话轻触,但他此刻不想见到戎鸣与白阑,冷哼一声,冰着脸转身就走。
  白帷再度跟了上去。
  他跟在宓沈的身后,不说话,就静静地陪着他发泄多年来积着的闷气。
  在宓沈发现这些人的道跟自己不同,又发现白阑想让自己甘愿成为祭品去开启祭天大阵时而心神不稳时,白帷硬拽着在心里发着脾气的宓沈来到一个很小的庙宇。
  它里面很小,但却意外地干净。
  宓沈看着村民们从自己所拥中挑选出最好的放入道观。
  他们极为认真的祭拜,可起身之后,却丝毫不在乎自己向神的祷告是否可以实现。
  宓沈能看出他们并不相信神,可却也不懂既不信神,为何又会拿自己最好的东西来祭神。
  白帷淡淡看着老妪用着比老树皮还要皱的手,颤颤巍巍地从破旧的篮筐中取出最甜的杏果,恭恭敬敬地摆在祭台上。
  她行完跪拜礼后站起身,她缓缓往前走,但忽然想到什么,又颤着身子重新走到神像。
  她从篮筐中取出一朵有些干瘪的蔷薇花放到神像面前:“神母,您应该也喜欢花吧,这是山上最好看的蔷薇,若您喜欢当花钿也是极好的。”
  老妪走后,宓沈看向白帷,问道:“她为什么突然献花?”
  白帷淡声回道:“因为她喜欢戴花,奈何头发稀疏且花白。推己及人,以为雪秋神母也可能喜欢花,只是她需要高高在上的威严形象,无法佩戴。”
  白帷说完就打算不管宓沈,直接离开。
  宓沈问道:“你要去哪里?”
  白帷脚步未停:“回梁陵。”
  宓沈没忍住跟了上去:“你不是奉掌门与你父亲的命令来寻我的吗?”
  为何我未跟你回门派,你就要离开?
  白帷眸光未分宓沈半分:“你愿意回便回,不愿回我也无法强求。归境他们在等我回家,我只对他们负责。”
  宓沈停住脚步。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清他这位师兄。
  白帷也停了下来。
  他仍未回头:“宓沈,不要只看到自己得不到,而看不到你已经得到的。”
  宓沈攥紧了手,道:“可是我得到的只有利用,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反抗!”
  白帷依旧淡着声音道:“你自然可以反抗。但若你不顾无辜,我也会提剑与你抗衡到底。”
  宓沈没忍住,问道:“那我又凭什么被利用!”
  白帷听到这话,倏地转身。
  他静静看着宓沈,道:“那他们又凭什么被我们踩在脚底?”
  ……
  白帷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他微微敛息恢复冷静道:“若是我能做到,我绝对不会强加于你。我现在能做到给你选择,便再给你选择。结果如何,我不强求,毕竟我也不认可掌门与我父亲。”
  话落,白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帷离开后,宓沈并未离开,而是在村中多逗留了几日。
  村中生活无非是日出则更、日若则息,如此日复一日,真的没什么可值得看的。
  想到前尘,宓沈攥紧了手:“是啊,我们都没有资格把人踩在脚底。”
  就算在旁人眼中看来日复一日麻木而哭调的生活,对身处其中的人眼中,这般风平浪静、安稳静谧的日子便是极好的生活。
  我之**,彼之蜜糖。1
  宓沈白玉的脸上染上一层讽刺:“我痛恨你们的自私,可我……又何尝不是同样自私。”
  “我的道并没有背弃我,可是我却想背弃我的道,背弃真正认同我的亲族。”
  “而且我更不能否认的是,”宓沈敛去自嘲的苦涩,极为认真道:“我爱这个红尘。”
  众人一片寂静。
  他们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但此刻却都不怀疑宓沈口中的话。
  是啊,如果他不爱这个尘世,他大可任由李眺谋算,大可借他的手除掉这世上所有伤他的人。
  可是他没有。
  正如宓沈自己所说。
  他想杀了他们,但是他不会做。
  宓沈缓了一下情绪,他把眼底的红意逼下后。
  他再次望向甯阶,轻声道:“阿阶,你还记得雪秋神母说的话吗?鱼不得树果,逡巡,一鱼脱骨化猴,其摇树,果落,鱼群因得果而长存。”
  甯阶仿佛预感到什么。
  他不停地挣扎,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音。
  甯阶费力地站起身,他想阻拦宓沈,无奈动作过于激烈,以致于让身上的灵藤束得更紧,砰的一下跪倒在地。
  宓沈拔下发髻上的发簪,缓缓走到甯阶面前。
  他俯身取下甯阶发冠上的簪子,把这根他亲手磨制并赠予甯阶当作成人礼的簪子再度插入甯阶的发冠之中。
  宓沈也半膝缓缓跪在地。
  两人两膝交错,宛如一块完好的玉璧。
  宓沈静静看了甯阶一刻,忍不住挽了一个淡笑,顺心称赞道:“我家阿阶真好看。”
  哪怕狼狈染尘,也是从乌云中贯出的明月。
  真可惜,这么好看的人,他以后再也瞧不到了。
  修真界已然陷入瓶颈,各大门派结党营私,以利来往,早已忘记初心。
  若再这样下去,人界便深陷利益之中,等蟒把鱼杀尽,人界便是第二个魔界。
  现唯有对天下打开成仙之路,废除门派对修士的限制,让更多的鱼有机会化成猴与蟒相斗,才能得到一线生机。
  而这世上唯一有能力做到的只有自己。
  他别无选择。
  若真有选择,他真的想日日捧着夜夜瞧着。
  宓沈抬手轻轻拭掉他眼角的泪,他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有话要说。
  可看着甯阶通红的眼,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宓沈抬手轻轻抚住甯阶的侧颊,倾身吻了上去。
  甯阶睁着眼,眸中宓沈烧红的眼尾逐渐清晰。
  几行清泪从甯阶眼中潸然落下。
  随着温软的触感加深,两人再度尝到一个苦咸的吻。
  吻毕,宓沈抚着甯阶的脸,轻声道:“阿阶,我的心愿自始至终都是要你好好活着。所以,答应我,活下去,好好过属于你的人生。”
  话落,宓沈起身,毫不犹豫踅身踏入阵心。
  宓沈抬头看向天涡,上面的祭阶开始缓缓落下。
  宓沈把苍璧收回自己的脊骨,闭上眼,任凭这金色的光照在自己的身上。
  宓沈的灵力不断被释放,阵法强悍的灵压逼得人根本无法起身。
  甯阶挣扎着,脖上、额前青筋偾张。
  “不!”
  他终于冲破了宓沈凝的泯音诀。
  甯阶不顾自己被这强悍的灵压碾碎,挣脱宓沈束住他的灵藤,召出浮朔想要毁掉这破阵法。
  可祭天之阵已被暂停一次,天威森森,又岂会容许有人再次放肆。
  甯阶被狠狠压制。
  但甯阶忍住内脏被碾碎的痛意,他用着浮朔拼尽全力闯入阵中,想要刺破光柱,救下宓沈。
  但浮朔无法伤这阵法半分。
  甯阶看着阵中渐渐变得透明的宓沈,红着眼怒吼道:“我这三年不眠不休、拼尽一切提升修为就是为了让你活下去,阿沈,你不能让我所做一切都变成空!”
  怎奈结界早已定下,任凭甯阶如何不愿如何挣扎,祭天之阵还是进入尾声。
  砰!
  甯阶被甩在地上。
  霎时,光柱骤收。
  天涡慢慢扩大,随着耀眼的金光散去,一道气势磅礴的仙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随后,洪钟之声响彻三界。
  仙音道:“尔等供奉吾,吾为尔等开启仙门,恭候尔等跃门为仙。”
  甯阶望着已没有宓沈身影的天际,目光迟滞。
  他灵台一片空白,唯剩一道声音猛烈地击打着他的心底:
  他终究……终究没有让他的清风流彻人间。
  甯阶再也承受不住他失去宓沈的打击,倏地晕倒在了祭坛之上。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祭台上,而未见到窃蓝山上的蔷薇与桃花在此刻竟然开始散灵。
  一股清风袭来,它们身上的灵力更加舒展,任由清风把它们卷到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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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疫情有起来了,大家做好防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