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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难参破(二十五)


  “咳!”
  白帷推开归境的手,哑声问道:“他如何?”
  归境把药放在腹前,回道:“他在窃蓝落下结界,没人可以进入。”
  祭天大阵结束后,白帷等无人从悬空中落了下来。
  谢枝连忙冲上祭坛,趁着众人没有反应,迅速把六人打包去了梁陵唯剩的窃蓝。
  归境等四人只是灵力枯涸,未有内伤,并无大碍,在翌日凌晨便从昏迷中苏醒。
  但甯阶与白帷却伤的极重。
  尤其是甯阶,不止手臂上的骨头再次断裂,他还因过度利用魔牙以致身上的灵脉尽断。
  幸好郅汝与处新来得及时,否则甯阶恐怕也跟着宓沈去了。
  谢枝因要照顾伤员,安抚其他门派、恢复战后秩序的事便交给了黄承。
  黄承担心有人因灵脉被废记恨梁陵,从而刺杀白帷等人,于是让伏凇等几个小辈留在剑花,以护他们几人安全。
  幸运的是白帷也在两日后苏醒过来,他虽不能说话,但可以安排归境等人去处理事务。
  不出黄承所料,十分之七的修士修为尽失,他们自然会对梁陵怀恨在心。
  白帷之前便预想到此种情景,便把处理方法写给归境,让他以恩威并施的手段相对成功地解决了此事。
  魔族那边因有郅汝稳住,倒也人界相安无事。
  梁陵虽被毁了三分之二,但因事前准备,倒也利于重建。
  窃蓝毕竟只是宓沈师徒两人的住宿,既放不下这么多人,也不利于疗伤。
  等梁陵主峰修建好,他们便转移回到主峰。
  甯阶呢,在回到主峰一月后也醒了过来。
  他精神恍惚,白帷怕他出事,便让处新帮忙把他架回窃蓝。
  见到窃蓝,甯阶倒是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把处新赶出窃蓝,不顾自己的伤落下结界,把窃蓝与外界隔离开来。
  处新怕自己强行破开结界会伤到甯阶,也知甯阶需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只好回到主峰。
  然后便有了开头的对话。
  白帷眉尖蹙紧:“几日了?”
  归境叹了一口气道:“已有三日。”
  白帷眉宇蹙得更紧:“三日?”他缓缓抬起身子,扯开锦被,想要下床,“时间过久,我亲自去看看。”
  归境连忙拦下白帷道:“师兄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不宜受风。而且你也不适合去看他。”
  白帷听见最后一句话,顿住了身子,原本就少有红色的脸此刻更加苍白。
  逡巡,只听白帷低声道:“他恨我,应当的。”
  归境把人扶到床上,把锦被轻轻披在白帷身上,道:“师兄放心吧,我已经嘱咐处新与何因,若辰时窃蓝山上的结界还未消退,他们两人便拿着伤药破开结界进去查看他的情况。”
  白帷缓缓点头:“何因的确要比我合适。”话落,他阖上眼,躺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到了辰时了,”处新抬眸看了一眼天色,对着何因道,“我们该破开结界进去了。”
  何因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处新见何因同意,抬手凝力就想破开甯阶落下的这道结界。
  可当处新刚抬手想要劈下去时,何因却拦下他。
  处新不解地看向何因。
  何因却道:“不用破开结界,我知道有一条密道可以进入窃蓝山。”
  处新半信半疑地放下手,跟着何因七拐八拐来到窃蓝山一旁的一个小山上。
  何因抬手在一青石上催灵。
  缓缓的,一个石道出现在两人面前。
  何因收手敛襟,道:“进去吧。”
  处新惊讶地看了何因一眼,旋即跟着何因走进这条密道。
  处新环看了一眼密道四周,发现这条密道十分干净,想必是经常有人打扫。
  他抬眸看向走在前面的何因,问道:“你领我从密道中走,就不怕我告诉郅汝,让他带着魔兵一举端了你们梁陵吗?”
  何因未回头,他端着身子继续向前走:“你们先进入梁陵再说。”
  处新摇头道:“你可真是白掌门的弟子,像他一样古板极了。”
  何因没有理处新,他凝灵把前面的蜡烛点上。
  处新蹦到何因一侧,“我完全可以在不伤甯阶的情况下把他落下的结界破开,这样还既省事又不会暴露你们梁陵的机密,我不懂你到底为什么要带我走这条密道。”
  何因不是未见过聒噪的人,但他们一般少与自己说话,今日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像处新这般问个不停的魔。
  何因瞧出处新是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是绝对不会罢休,于是道:“你的确可以在不伤害甯阶的情况下破开结界,但是你却无法保证甯阶在察觉结界被破后情绪不会失控。”
  处新意外地看了何因一眼。
  他多少知道何因与甯阶的恩怨,本以为何因不主动去伤害他为人已经够可以的了,没想到他还蛮关心甯阶。
  何因自然也看出处新的意外,但对此他不想多解释,而是继续上一个话题:“更重要的是,这条密道是处寂修的。我听说在你们两人感情极深,之前曾顺着他的路线漫步人间,想来你也应愿见一见他亲手修建的密道。”
  处新惊愕,他抬手抚了一下石壁,发现上面用的是赤炎脂,人魔两界处新也就只见过他舅舅这般喜欢用赤炎脂。
  处新抿了抿唇,轻声道:“听闻窃蓝曾是我舅母修行之地,这条密道想必应是我舅舅为了见舅母偷偷修建的。”
  何因摇头:“你舅舅与你舅母当年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当时你舅母捉弄了你舅舅,你舅舅又是一个小孩子脾气,知道你舅母在山上修炼,特意挖来方便自己装鬼吓她的。”
  可惜戎宿胆子向来大,察觉动静后明白肯定是处寂过来捉弄自己,便装作未察觉,反吓了处寂一跳。
  处寂当年不要甯捻跟,非要自己过来。
  结果就是措不及防,被戎宿吓晕了过去。
  被吓晕后,还被戎宿用灵蔓紧紧捆了起来。
  戎宿趁着处寂晕过去,给他换上女子的衣服,挽上女子的发髻,扔在酒巷之中……
  处新惊愕。
  没想到他那威风凛凛的舅舅竟然穿过女装!
  不过处新从记忆深处扒拉出处寂有些模糊的脸,发现自家舅舅那张好到极点的脸,哪怕是画上女郎状,也没有半点违和之感。
  不过听闻自己这位舅母是白阑的未婚妻,因为与舅舅的感情,被白阑记恨了多年。
  如今的梁陵掌门白帷也是白阑之子,据说听到这段往事也会变脸。
  想到这,处新不觉再次看向何因。
  白帷肯定是知道这条密道的,那他为何不把这条密道填了?
  何因像是没察觉处新的目光一样,走到一处倏地住了脚步,道:“到了。”说着,凝灵推开了屏障。
  一栋冰室出现在两人面前。
  处新看着这真的又冷又清的冰室,心中倏地明白了些。
  何因走到冰室外,从外面的花木上随手折了一枝,在上面赋上灵力。
  那段还带着花的树枝便颤颤巍巍浮了起来,旋即向远处飘去。
  何因道:“跟上。”
  折枝在桥上便停了下来。
  何因见此蹙起眉头。
  处新四处看了看,也未发现甯阶的身影。他看向这支折枝问道:“它不会出问题了吧,这里哪有……”
  人字没说完,就见何因变了脸色,在处新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纵身跳入了莲池。
  等处新反应过来的时候,何因已经拖着甯阶从水池中跳了出来。
  处新见此立马用混沌之力把甯阶与何因身上的水汽蒸干。
  何因蹙眉把甯阶背在背上,对处新道:“去窃蓝阁。”
  处新给两人落下挡风的结界,连忙跟了上去。
  何因轻车熟路地找到甯阶的房间,他一脚踹开房门,把人放在床上。
  处新把门关上,立马赶到床前。
  他连忙往甯阶的额上一探,果不其然有些热劲。
  何因取出药,掰开甯阶的嘴,用灵力强灌他的嘴中,喂完药这才从一旁的橱子里抱出锦被给甯阶盖上。
  他对一边往甯阶体内灌着混沌之力的处新道:“他体内过虚,承受不住灵力,等他醒来再给他疗伤吧。”
  处新也感觉出甯阶体内不宜接受自己的混沌之力,便收手看向何因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在桥下?”
  虽说慢慢细想也能想到,但何因几乎立马就知道甯阶待在桥底。
  之前肯定是发生过什么,这才让何因如此肯定。
  何因也不瞒他:“之前,清风在桥上等了他一天一夜。甯阶如若不是待在桥底,恐怕也不会知道。而且来到窃蓝之后,他与清风再遇便是一个站在桥下水中培育着荧火莲,另一个则站在桥上。”何因敛下眉睫,轻声道:“他受了伤,定会想寻求两人记忆最暖处舔舐伤口,所以当折枝引领我们来到桥上,我立刻便知晓了甯阶定会在桥下。”
  处新听到何因提到宓沈,也不由垂下眼睫。
  良久,处新问道:“清风他……有没有恨过他的父母?”
  何因给甯阶掖了掖被角,道:“不知。但想来应是没有恨过。”
  为让自己父亲接纳宓沈,戎宿抹掉了宓沈在魔界的所有记忆,以致宓沈只有母亲抱自己来到梁陵请求戎鸣收他为弟子的记忆。
  何因继续道:“他那时被师祖等人逼急了,发了脾气说若当时自己有选择,他宁愿跟着母亲飘零受苦,也不愿在梁陵当这个仙门弟子。”
  处新心脏有些抽疼:“他定是在梁陵吃了不少苦头吧。”
  戎鸣与白阑,一个赛一个恨宓沈,一个更比一个古板变态。宓沈落在他们两个人的手中,肯定也不会好过。
  何因却道:“非是。掌门一直在护着清风,为他承担了不少惩戒。”
  处新颇有些意外。
  白帷继承了戎鸣与白阑的古板,而且戎鸣与白阑也应该给白帷灌了很多对宓沈不利的观点,没想到在这样条件下长成的白帷竟然会护着宓沈。
  但想到宓沈说白帷是他的亲人,倒也不是那样意外。
  何因吩咐处新道:“你照看一下他吧,我去向掌门禀报此事。”
  说完,何因向处新行了一礼。
  处新回礼道:“放心吧,我一定会照看好他。”
  然后,处新给甯阶煮完桃花鸡丝粥端着来到房间时,床上已然没了人影。
  处新翻天倒地把窃蓝山翻了一个遍,莲花湖甚至都快把根下的淤土给扒拉干净,就是连密道都未放过,结果还是连甯阶的一根头发都没有找到。
  处新无法,只好下山去主峰找何因,把这奇怪的事给他说了一遍。
  何因看着又着急又自责的处新,连忙安慰他道:“你别着急。”
  处新眸光一闪,他一把抓住何因的衣襟目带希翼道:“你知道他在哪?”
  何因沉着声音道:“我也不确定,不过他不会寻死,否则我们今日在莲花池看到的便一堆已经臭了的花肥。”
  何因虽是这么说,但心里也没底。
  自清风祭阵走后,甯阶就是一株没有生力的花,原本在风雨催折下就已有死意,如今又失去了这股清风,整个人更是像被冰冻住的花,只待时间一长,就会冰碎。
  他之所以在莲花池里没事,是因荧火莲察觉出甯阶是种植它们之人,所以把体内的灵力缓缓输送给甯阶,同时用莲叶把他包裹起来,这才没让他把肌肤泡白泡皱。
  处新也没了办法,只好听何因的话。
  何因提了两壶清酒,从窃蓝山下的悬崖跳下。他一把抓住蔷薇花藤,轻轻一荡,跳入山洞之中。
  何因的发丝被风吹拂起,他一手轻固青丝,另一只手轻轻一挥,用灵力把洞内照亮。
  洞内一亮,何因一眼就看到缩在石头旁的甯阶。
  甯阶也被这丝亮意惊醒,他睁开眼见是何因,复又闭上,把身子缩得更紧。
  何因走过去坐在石头前,他伸手拍了拍甯阶的肩膀,道:“我想跟你聊一个人。”
  甯阶转身面向何因,他虽有意想听,但仍闭着眼睛。
  何因道:“我想和你聊一下白帷。”
  甯阶听到白帷的名字,倏地睁开眼看向何因。
  他原本以为何因会与自己聊一下师尊的从前,没想到他竟然要与自己聊白帷!
  甯阶再次转身闭上眼,表示自己不想听。
  何因也不在乎甯阶的拒绝,拔下酒塞喝了一口酒,倚着石头,回忆道:“世人皆说雪栏仙尊爱他未婚妻入骨,以致其香消玉殒后,醉意宠爱了一名女修,而这名女修则诞下了如今的掌门。”
  一向面无表情的何因说到此处,讽刺地笑了笑,“可掌门分明是在清风父母未相识诞下的,虽说是掌门的母亲蓄意勾引,也是年轻的白阑过于自负,认为哪怕他放纵,戎宿依旧会成为他的妻。清风不是当年的符琊,可白阑却是第二个符禁。”
  甯阶背对着何因睁开了眼。
  故事仍在继续。
  白阑本以为这只是一段露水情缘,没想到那名女修竟有了身孕,还大着胆子把孩子生了下来,在躲了三年之后把他抱到了白阑面前。
  戎宿已经知道女修有了身孕,她问女修要不要名分,但女修只想生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从而振兴门派。
  女修不愿,戎宿对其他人也并无感觉,便继续与白阑维持婚约,直到她遇到了处寂。
  为了处寂,戎宿非要与白阑解除婚约,并为了两人共同的道,跟他回到了魔界。
  而这时女修因独特的修行方法被人盯上,她杀出重围后,把年幼的白帷托付给当时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的白阑。
  女修知道白阑定不愿,于是趁戎鸣来寻白阑之际,一掌把自己拍死。
  戎鸣古板,但向来不会推脱责任。
  他知道是白阑有负于女修,再加上女修已死,幼子无辜,何况白帷的天资算得上出众,便让白阑认了这个孩子。
  因为戎宿,白阑的面子与自尊已经碎过一次,而白帷则让白阑觉得自己更加不堪,他看着白帷,心中的恨意与疯狂不断增长。
  何因轻声道:“你们所有人都以为清风受尽了虐待,不是的,一直收虐待的是掌门。”他微微扬起头,看着外面的淡雾,继续道:“或许他苦过,所以在白阑惩戒清风时,他能扛则扛。”
  说到这,何因转眸看向甯阶,道:“我知道你恨掌门,但是掌门的确是所有人中最宠清风的人。想必你也看到了冰室里的密道。那是掌门瞒着白阑悄悄留下的,也是让我偷偷修整的。他故意让我和清风断绝,实际上却是留给清风空间,让他有机会逃出白阑的掌控,得到片刻清闲。也就是这条密道让他出去后遇到了你。”
  甯阶的心倏地被触了一下。
  之前他一直在想师尊常年被迫闭关,他是怎么离开梁陵遇到自己的。
  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甯阶再也躺不住,支起身子,看向何因:“既然掌门如此疼爱阿沈,那在阿沈收我为徒后,他为何对阿沈开展蔷薇阵,又为何让阿沈祭阵?”甯阶说完,眼角又赤红了起来。
  何因直直看着甯阶的眼,突道:“因为掌门的灵台上刻印着白阑的灵识!”
  甯阶的瞳孔倏地震动。
  何因抬手拔掉甯阶发冠上的簪子,他伸手细细抚了一下,道:“这上面有清风留下的灵识,也有你留下的灵识。在器物上留下灵识虽常见,但器物有灵,也并非易事。”
  说着他取出一块玉璧攥在另一只手中,慢慢往里面输送灵力,想要留下他的灵识。
  但在即将成功之即,这块玉璧突然发颤,旋即在何因的手中裂开。
  何因把手中的碎屑展示给甯阶看:“如果修为不深厚,器物便会像这块玉璧一样破碎。”
  甯阶直直看着何因掌心中的玉屑,眸中一片深沉。
  何因把这玉碎抖落,“直到现在也很多修士在研究灵识。不过他们也是研究如何在不伤器物的条件下,如何更便捷地在器物上面留下灵识。”
  何因敛目用还微沾着玉碎的指腹再次轻抚了一下簪子,随后抬眸把簪子插入甯阶的发冠之中,回归原位。
  他往后微微退了一下身子,淡色的眸子看着甯阶,继续道:“器物都不易成功,更何况是比器物更脆弱的人的灵台。”
  可是,白阑成功了。
  他已经察觉出白帷并不认同自己的想法,再以后更不会按照自己的安排去做事。
  白阑为了控制白帷,也是为了试验灵识到底能否成功刻印在人的灵台之中,便拿白帷来实验。
  真的,白帷差点就没有活下来。
  何因道:“当年对清风的鞭打,以及现在毫不犹豫让清风献祭,都由不得掌门做主。他也不是没有寻过死,但白阑也预到掌门会这样做,便控制着掌门让他自己无法伤害自己。这就是后来众人的不解——白帷堂堂一个备受宠爱又有着大好前途的首席弟子,为什么会进入惩戒塔。”
  甯阶突然感觉自己原本就因阿沈的死而变得空荡的心,在此刻变得更加空落。
  是啊,你要甯阶怎么相信他一直恨着的白帷,实际上却是最宠阿沈的人,要他怎么相信白帷在他眼中的恶行都是身不由己!
  良久,甯阶哑音道:“师尊他……他知道这些吗?”
  何因摇头又颔首:“开始不知道,但他明白掌门对他的惩戒身不由己,直到他收你为徒而遭到掌门鞭打时,才发现掌门灵台上有着白阑的刻印。他当时也无法接受,再加上他需要取身上的血,便踏入惩戒塔,还白帷曾尝过的痛。”
  甯阶敛下目。
  沉默良久,他拿起一旁的酒,拔掉酒塞,也灌了自己一口酒。
  等那阵辛辣劲儿过去后,甯阶问道:“你告诉一个将死之人这些往事,就是为了让我原谅白帷吗?”
  何因也抿了一口酒,他看着甯阶反问道:“你真的要寻死吗?”
  甯阶蹙起眉头。
  何因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瓶:“甯阶我也曾带过你一段时间,对你的了解虽比不上清风,但多少也摸清了你的性子。”他淡色的眸子直直看向甯阶眼底深处:“你若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有察觉,我丝毫不信。”
  甯阶攥紧了手。
  有时甯阶不得不为何因是他这边的人感到幸运,一旦何因与自己为敌,虽不能说是致命,但也足够麻烦。
  没错,甯阶从下山历练开始就已经察觉出不对。
  这次回到窃蓝,发现山上有人来过的痕迹,那个猜测就更加站住脚。
  何因转眸看向酒壶,继续道:“你不要忘了,咱们掌门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话落,何因把壶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拿出手帕擦拭嘴角的酒渍站起身,他俯视着甯阶,淡声道:“你自己在颓废一会儿吧,记得落个结界,这边的风终究是大。”
  何因说完,就提着酒壶朝洞外走去。
  他刚抓住蔷薇藤准备纵身上去,就听甯阶问道:“师兄,你恨师尊吗?你恨我吗?”
  天在他们不知的时候开始落雨。
  此时绵绵细雨沾湿了何因的面容。
  何因淡声道:“不恨。”
  他不再理会甯阶,一个凝灵,便纵身飞了上去。
  一滴眼泪随风散落。
  不恨。
  因为我自始要的就是你展眉。
  哪怕陪着你的人,不是我。
  但向来,亲情难比爱情。
  我明白的。
  是以,
  不恨。
  落下的雨慢慢变大。
  一个断了一条手臂的人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胡乱挥舞着剑。
  他边舞,边醉酒怒喊道:“滚!都给我滚!”
  此人身形不稳,却又仰着面哈哈大笑:“吾乃英雄。吾乃!英雄!”
  “哈哈哈哈哈哈!”
  “滚!你们也配在本英雄面前说三道四!都给我滚!”
  大雨也无法冲洗掉他身上的酒意,让他变得清晰,反而升腾起的雾加重了他的迷乱。
  他眯起眼,厉着声道:“杀!”
  “杀!”
  “杀!!!”
  醉酒的人控制不住力道,再加上大雨磅礴,他很快失去了体力,倒在路边。
  这时一个人打着伞走到他的面前。
  他蹲下身,问道:“恨吗?”
  那人反应有些迟缓,他眯起眼看着对面的人,忽道:“你……你长的好面熟啊?”
  打伞的人微微一笑:“嗯。”
  未被大雨冲醒的人在此刻倏地酒醒。
  他瞳孔紧缩道:“你是!是微……”
  不等他说完,打伞之人握住他的手。
  他用低沉的声音再次问道:“你恨吗?”
  对方的眼神又开始溃散,黑色的混沌之力不断袭入对方的灵台。
  逡巡,醉酒人的眼中不再模糊,他睁开眼,咬着牙道:“我恨!”
  打伞之人看着对方身上的混沌之气不断加重,微微一笑:“我也恨!”
  说着,他用混沌之力把人拉了起来。
  他道:“跟我走吧。”
  醉酒的人突然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好,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