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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有没有想我?


  纪乾约的老地方,是上次去过的SM广场附近一家叫“睡莲”的中式餐厅。
  跟着迎宾熟练地穿过装潢雅致的长廊,等迎宾敲开门后,宋清尧看到纪乾嘴里叼着根烟,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状态很放松地斜着眼睛看他。
  “抱歉,你等多久了?”宋清尧一进来就道歉,纪乾点了点表盘:“迟到68分钟,下次再这样我就上你家堵人了。”
  “不会再有下次了,”宋清尧也觉得对不起纪乾,主动开了一瓶百威,跟纪乾手边的酒瓶碰了碰,仰头全喝完了才停下来说:“罚一瓶够了吧?”
  纪乾咬着烟蒂,颇有点牙痒痒的架势:“不够。”
  宋清尧干脆地打开第二瓶,这次喝了三口就被纪乾拿走酒瓶:“饶你了,坐下吧。”
  取过转盘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他喝完才坐下:“今天这茶不错。”
  “老辛进货换产地了,”纪乾拿着茶壶把又给他倒了一杯,“我让他给我包了两斤,你要不要?给你点。”
  宋清尧饿得厉害,拿起筷子先吃几口菜:“不用了,你知道我很少喝茶。”
  说起茶,纪乾问道:“你家那台咖啡机能拿出来用了吧?”
  咽下一口酥炸龙鱼,宋清尧端起茶杯吹气:“太久没用有点毛病,前几天售后刚拿走。”
  纪乾把剩下一截烟捻灭在烟灰缸里:“什么时候修好了跟我说一声,客户送了袋圣多斯的豆子,带去你那喝。”
  “好。”宋清尧去夹鲜嫩的石锅牛肉,连着吃完几口也没见纪乾继续说话,便问道:“你什么时候去苏州?”
  纪乾刚拿起筷子,闻言又放下了,靠在椅背上拿起啤酒:“后天。”
  宋清尧也放下筷子:“他订婚有一年半了吧?”
  “差不多吧。”纪乾盯着头顶悬吊的中式莲花灯,觉得这次老辛找的设计师品味不错,这盏灯可谓是包厢装潢的点睛之笔。
  “通常订婚都会在半年内完婚,很少有拖这么久。”宋清尧斟酌着说道。
  纪乾喝了一口:“你这是在明示我什么?”
  自从苏珣自杀未遂又被家人接回去订婚后,与他有关的话题就成了纪乾的禁忌。除非纪乾自己愿意提,否则宋清尧不会主动说一个字。此刻打量了纪乾的脸色后,他继续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为自己好好想想。”
  “这次去苏州也许是个契机,要是还放不下就去看看,如果能放下了就认真再找一个。”
  勾着嘴角,纪乾问道:“我现在还不够潇洒?”
  宋清尧反问他:“但这种生活不是你想要的。”
  被好友一句话堵到了哑口无言,纪乾喝光瓶子里的酒,又打开一瓶后说道:“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下巴隔空点了点宋清尧的右手腕,纪乾的语气带出几分笑:“你什么时候这么懂情趣了?还拿丝带来当装饰品。”
  这条丝带是最普通的黑色款式,宽度只有一厘米,正常来说就算在手上绕几圈也不会惹人注意,而且他为了让丝带不显眼,还特地搭配了黑衬衫和黑色风衣,哪想纪乾还是这么眼尖。
  想到林壑幼稚的威胁,宋清尧是无奈又想笑,不禁问道:“很奇怪吧?”
  刚才他不自觉的一笑落在纪乾眼中,已经被纪乾猜到丝带是林壑的杰作了。咬了咬啤酒瓶口,纪乾的语气颇有点老父亲的感慨:“倒不是奇怪,其实很配你,就是他怎么会想到给你绑在手上?”
  纪乾想说身上有很多更合适的位置,但是想到宋清尧内敛的性子,这话就没说出口。安静了片刻后,宋清尧轻声说:“我昨晚跟他在一起了。”
  纪乾没什么反应:“你俩不是都上床很多次了?”
  被纪乾误解和被林壑曲解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宋清尧顿觉尴尬,立刻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
  看他一下就急红的脸,纪乾眨巴两下眼睛,猛一拍桌子:“你俩谈恋爱了?!”
  这一掌把宋清尧吓了一跳,看他没有再解释了,纪乾靠到椅背上,笑着感叹道:“行啊,你真该早点离开杨霆巍那孙子,现在这样多好,简直脱胎换骨。”
  来之前宋清尧就没打算再瞒着纪乾,只是今天这顿饭的意义不太一样,他担心说出来会影响到纪乾的情绪,但没想到纪乾主动把话题引到他身上。
  拿起酒瓶喝了一口,他想了想问道:“哪里脱胎换骨了?”
  纪乾朝他挑眉:“你自己感觉不到?”
  昨晚之前他没有很明显的感觉,如今过了一夜,倒是看懂了自己的心情。
  “我也没想过能这么快走出来,”他也靠在椅背上看着头顶那盏古典的莲花灯,没有对焦的视线模糊了视野,就像昨晚床头那盏一直晃动的灯光,把他的思绪全引到了林壑身上,“确实是为他破了很多例,连我妈都是只见了一次就很喜欢他。”
  “叶姨也见过他了?什么时候?”
  把上次被叶荷撞见林壑送他回家的事提了下,纪乾摇着头直笑:“看来她也是一朝被狗咬就有阴影了。”
  不想去评论杨霆巍,宋清尧没接这话,拿起筷子又吃了两口后听到纪乾继续说:“他家里的情况你了解多少?他父母那关有没把握?”
  到现在为止,林壑也只是提过父母在他六岁时离婚了,并且各自再婚有了新家庭,详细的并没说。而且林壑对家人表现得很抵触,这点尤其体现在他们刚认识那段时间,每次提起“家”这个话题,林壑都会说自己没有家。
  其实宋清尧多少能感觉到他那种环境下的艰难,只是以前他们的关系并不适合细问这些,现如今他也要尽快找个时间和林壑聊聊。
  他回答道:“这些以后再说吧,现在想还太早。”
  跟纪乾碰了碰酒瓶,他俩又聊了点其他的话题,等到吃得差不多了,宋清尧想起身去洗手间时才感觉到有点晕。
  瞥了眼桌子旁边放着的五支空酒瓶,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喝了这么多。不过今天心情很好,他不想克制自己,反正林壑会来接他。
  只要有林壑在,他就算醉得完全没意识了也不必担心。
  走进洗手间,他给林壑发微信。打了几个字后犹豫了一下,删掉按住语音键,轻声说道:“我这里差不多了,你在哪?”
  在宋清尧这条微信发来的二十多分钟前,林壑刚见到杨霆巍。
  见面的地点由杨霆巍定,林壑对厦门不熟,靠着导航花了点时间才找到。走进这家风格轻奢,到处点缀着花束绿叶的咖啡厅后,林壑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杨霆巍穿着件棕色皮衣,坐在角落一张沙发前。见林壑冷着脸走过来,他起身笑脸相迎,招呼林壑坐下后问想喝什么,并且没等林壑回答便提议道:“清尧很喜欢这家咖啡店的手冲,要不要来杯试试?”
  林壑刚在沙发上坐定,听完脸色更臭了,翘起二郎腿靠在后面:“不必,我喜欢喝多糖多奶的拿铁。”
  杨霆巍略有些尴尬地笑道:“没问题。”
  按了桌边的服务铃,服务生过来后,杨霆巍点了杯多奶多糖的拿铁,又给林壑加了两种宋清尧喜欢吃的蛋糕。
  没耐心看杨霆巍做戏,林壑开门见山道:“说吧,到底想怎么样?”
  抬手扶了下眼镜,杨霆巍解释道:“我在电话里已经说了没有恶意,所以你不必这么防着我。”
  林壑嗤笑一声没接话,杨霆巍便继续说:“不过清尧在这件事上属于出轨,他单方面跟我提了分手,我没有同意,之前我还联系过他母亲几次,希望她从中帮忙调解。”
  听到杨霆巍竟然有脸说宋清尧出轨,林壑讥诮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出轨?”
  “他生日那晚我也在酒吧,我也看到你扒着个女人迫不及待地啃,那时候你们还没分手吧。”
  林壑完全不给杨霆巍面子,净挑难听的词来说。杨霆巍却忍着没翻脸,语速还能保持平稳:“是男人都会犯这种错,我也只是第一次糊涂才弄出了意外。他要生气可以,但他不能在我没同意分手之前就跟你搞在一起。”
  忌惮着林壑的身份,杨霆巍始终不敢说得很难听,且他的目的不是要占口头便宜。把握着分寸把话铺垫完了,趁林壑翻脸之前紧接着道:“其实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如果他的心已经在你身上了,那我也不能强按着他回头。”
  “但是他出轨对我来说影响很大,”杨霆巍拿出手机晃了晃,“你们当街亲热被我朋友看到了,他替我打抱不平,往我的朋友圈里一发,现在人人都知道我被戴绿帽,都在笑我。”
  且不说黄恪有没有把照片散播出去,就算杨霆巍被人耻笑也与林壑无关,更不关宋清尧的事。林壑受够了他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站起身道:“我没兴趣听你在这说废话,清尧在跟纪乾吃饭,我现在要去接他。”
  “我朋友也认识清尧的朋友,”杨霆巍的态度总算没那么游刃有余了,嗓门也大了几分,“如果他发给清尧的熟人,或者发到医院网站去,那我也拦不住。”
  林壑停下脚步,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杨霆巍。
  “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忙,如果成了我会删掉你们的亲密照片,包括清尧以前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照片,”杨霆巍又一次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我也会一起删掉,从此他跟谁在一起都与我无关。”
  杨霆巍看着林壑,两人无声地较着劲。其实在来之前,杨霆巍还不太确定林壑会不会把自己的话当回事,不过按照黄恪的说法,拍照是林壑主动提的要求,如果林壑很喜欢宋清尧,那么听到自己手机里有宋清尧见不得人的照片,肯定会服软。
  实时证明他赌对了,林壑竟然真的坐回沙发里,再次翘起二郎腿看他:“你想要我帮什么忙?”
  杨霆巍略略一怔,没想到林壑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要那些照片来看。
  “今年的副高评级,我希望你帮我跟院长提一下,给我个名额。”
  林壑伸开右臂搭在身后的沙发顶上,脸上的表情明摆写着你脑子有病:“开什么玩笑,林院长做事是我能左右的?”
  “我查过了,”杨霆巍又扶了扶脸上的金属细框眼镜,“林院长是你父亲,只不过碍于现在的院长夫人,他不方便承认你。”
  杨霆巍就差没把‘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这几个字砸在林壑脸上了,偏林壑听完点着头笑起来,还越笑越觉得好笑。
  他搞不懂杨霆巍是怎么查的,为什么会觉得是林海沧不敢认他,而不是他不想认林海沧。更可笑的是宋清尧以前看男人的眼光,怎么能差成这样。
  想想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宋清尧还不知道会被杨霆巍扒掉几层皮,林壑又笑不出来了。
  杨霆巍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也不太有底。这件事要是不成,他等于得罪了林海沧,以后想要在厦门的医疗系统里有出头日怕是难了。但如果不赌一把,他又实在不甘愿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宋清尧铁了心不跟他在一起了,至于今年的副高名额,他自己也有数,以他的能力和关系想要像宋清尧那样在30岁之前拿到职称太难。
  昨天看到黄恪给他发的照片时,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不管怎么样,林壑能当着外人的面做出那种事,应该会在乎宋清尧。只是一个副高名额,一句话罢了,以林海沧最近在医院里对林壑的态度来看,只要林壑肯开口就不难。
  对面的年轻人在笑了一阵后又沉下脸,杨霆巍料到他可能会拒绝,没想到他再次起身,语调平静地说:“今天的事不准让清尧知道。”
  “没问题,”杨霆巍立刻点头,“我就是不想影响到他才单独找你。”
  “还有,我不管你拍了他什么照片,如果你敢散播出去,我也会毁掉你。”嘴角向着一侧勾起,明明是在说威胁的话,林壑却对着杨霆巍笑出了酒窝,“哪怕是别人散播我也当你做的。”
  出来时雨又下大了,穿过十字路口回到车里,林壑抽了几张纸巾把脸上的雨水擦去,烦躁地点上烟。
  台风天的雨时大时小,路上的行人们撑着伞,没几个能逃过风吹雨打的狼狈。林壑开大车窗,将一条胳膊搭在车门上,等到抽完三根后,手臂那一块的袖子全湿透了。
  把车窗关上,他仰靠着头枕,视线转向了旁边空荡荡的副驾座。
  才分开一顿饭的功夫,他已经很想见宋清尧了,不知道那个人想他没有。
  刚才杨霆巍谈条件的恶心嘴脸又浮现在眼前,要不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当时就会把杨霆巍打得哭爹喊娘。
  不过这样解决不了问题,而且他不信宋清尧会主动拍那些照片,最有可能就是杨霆巍趁宋清尧没注意或不知情的情况下偷拍。
  事关宋清尧的名誉,他不敢赌,也不想去看那些有可能让宋清尧难堪的照片,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宋清尧知道。
  第四根烟抽到一半左右,手机有新微信提示。
  点开那条语音,他听到宋清尧用略沙哑的嗓音问他:“我这里差不多了,你在哪?”
  将这条语音靠在耳畔又听了两遍,林壑对着窗户把烟抽尽了,扔掉烟蒂后打给杨旋弈。
  以为他是来报告昨晚的战况,杨旋弈正想调侃两句就听到他严肃地问:“我想调查一个人,你那边有没有门路?”
  “出什么事了?”杨旋弈把嘴里的梨子咽下,“要查谁?”
  “医院里一个同事。”
  “有是有,你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那行,”杨旋弈放下梨子,擦了把手说,“你把要查的人名字发来,我给你找人弄,要查多详细?”
  听完林壑提的要求,杨旋弈猜出了问题的严重性,没在这种时候继续八卦,结束电话先帮他找人。
  杨旋弈办事一贯靠得住,精神放松了下来,林壑终于能拨宋清尧的号码了。
  电话只响一声就被接起了,他用温柔的语气问道:“学长,你还在店里?”
  “嗯,”宋轻尧背靠着椅子,望着头顶那盏莲花灯,沙哑的嗓音带出几分笑意,“你不是让我结束了等你?”
  单手拉过安全带系上,林壑笑着发动车子:“声音这样,是不是喝酒了?”
  宋清尧点了点头,点完发现林壑看不见,又说:“喝了一点。”
  踩到油门上的脚被收到刹车踏板上,林壑捏紧方向盘上的皮套,低声问他:“有没有想我?”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就在林壑以为他还是不会说的时候,他很轻地应了一句。
  “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