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了谁煮桔茶?你室友都不在,你这样昏昏沉沉的煮东西太危险了。”汪怀玮把门边的书搬进来,一本本排上书架。“阿笙感冒时,我也常煮桔茶给她喝,喝了热热的桔茶再睡,感冒会好得比较快。你刚才吃过药,等一下我煮好会放在保温瓶里,过一个小时再喝,免得影响药效。”收好书后,他帮她把背包挂起,又把日光灯关了,改开柔和的床头灯,才拖了垫子坐在床边。
“你……,最近忙吗?”他的接近让她紧张起来,反手把熊猫塞到枕头下。
“还好,刚升大二时多了兽医系的课才比较忙,后来就习惯了。”他顺手拿起丢在床边的杂志翻著,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你瘦了很多,住外面没好好吃饭吗?”
“有啊,大概营养都被那些法条吸光了吧。”他似乎只是想聊聊,没打算追究之前在学生餐厅的事,这让邢双芸安心了点,又问:“听阿笙说,你上个学期又拿到了系上的奖学金?”学期末算总平均,唯有各班第一名才能拿到五万元的奖学金,两年来他己经拿了二十万,资工系的其他学生,大概一直到毕业却不知奖学金长什么样。
汪怀玮点头。
“你的成绩应该也会算进兽医系那边吧?”以他的实力,应该能再拿个五万。
“会啊,可是我中途跑去修人家的课,如果还把奖学金拿走,对其他人很不好意思。”
“所以你放水?”
“也不能说放水啦,我虽然如愿念了兽医系,但重心还是得放在资工系,不能把兽医系那边的课念得太好,不然我爸……”他摊手,做个“你也知道”的无奈表情。
她会意地微笑,“课这么重,很累吧?”
“比起你们法律系还是差了点。而且,念兽医是我的兴趣,有兴趣的话,再累也撑得下去。”
“嗯。”灯光暗了些,她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他双手手背、手腕上都有伤,有大有小,有的刚结痂,有的已经是旧疤痕了,讶然道:“你的手怎么了?”
“这个?”他举起双手,灯光下,那些伤疤看得更清楚。“我去教授他朋友开的动物医院帮忙──就是送‘咕噜’给我的那个教授,看他们怎么治疗动物、帮动物洗澡。大部分动物都满乖的,可是有的很凶,加上我经验又不够,老是被咬到,所以才会伤痕累累。上礼拜被一只狼狗抓到……”他拉起衣袖,露出手臂上被划了长长一道的伤口。
“天!”她吃惊地以手掩口。
“我是想去帮忙,顺便学点东西,却似乎越帮越忙,但那个兽医师还是坚持算薪水给我,刚好都拿来当医药费了。”他憨憨地笑,有点不好意思。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抚向那伤口就在几年前因枪伤留下的疤下方,却在即将触及他皮肤时,忽然警觉地缩回,双颊涌上不自然的微红,“很痛吧?”
“喜欢嘛,痛也值得埃”
平淡的话语,却像别有含义,温柔凝睇著她的黑眸,为她双颊红霞加温。
“嗯。”她转头,伸手想开电风扇,“好像有点热……”“别开!”汪怀玮连忙抓住她的手,“退烧的时候当然会热、会流汗,这时候会风会让汗流不出来,感冒不容易好……”话语消失在相接的视线中,掌中纤细的腕微颤,热度像火。他愣了愣,直到那双明净的眼不自在地别开,他才骤然松手,“我、我去看水烧开了没……”匆忙跑出房问。
邢双芸抓住毯子,慢慢躺下来,心跳快得她几乎要晕倒了。那一瞬间,真以为他会脱口说出什么……心氾几年总在回避他,从没有认真看过他的眼,曾几何时,那双眼承载了那么深沉的情意?他总是这样看著她吗?
喜欢,痛也值得……
就因为喜欢,即使明知她不会回应,他还是坚持付出感情吗?
她迷蒙望著墙上的钟,眼皮渐渐沉重,这回,也许再也逃不开了吧……“……双芸?”无法克制脸红,汪怀玮只好等到煮好了桔茶才回到房里。
床上的她卷著毯子,己然睡熟。
不会看错的,方才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是退却。她知道了他的感情,却选择逃避。
但那和她以住的逃避不同。以往的她根本不看他,完全把他摒除在心门外,彻底且积极地躲开。今晚她的逃避却是因为害怕,因为她察觉自己的动摇,无法再对他的心意视若无睹,一时慌乱而选择逃开。
“是因为我做得还不够好吧?”他自语。也许付出的还不够,所以她仍有些不确定,不敢坦然面对他。
如果刚才把握机会开口就好了,可是,为了她这迟来的回应狂喜得过了头,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是,不急。他已经坚持到现在,再多几天也没关系。
帮她盖好毯子,他凝视她浅红的睡颜,枕头下露出黑白布偶的一角。他轻轻抽出熊猫,一手抚过臂上枪伤所留下的疤痕,唇畔露出微笑。
三年多了,让他等了这么久,他该用什么方式来为这场等待画下句点呢?
第九章
……有人!
清晨,刚从床上坐起的邢双芸对著显示六点钟的闹钟发呆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外面有细微的声音传来──极轻、尽量避免被听到的脚步声。
她蹒跚下床,将门打开一条缝,以为是哪个室友回来了,可走廊上却不见人影。
下一秒,却见一名高大的黑衣男子从室友的房间退出来,手上是一把装了灭音器的枪。
她几乎失声叫出来,慌忙掩口。
那男人转向另一个房间,但门锁住了,他一枪打坏锁,推门进去。
是甘火明的手下!邢双芸无声退回床边,第一个念头是逃!可要出去得经过走廊,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她抓来手机,还有些发烧的脑袋不是很清楚,一时竟想不起该打几号报警,乱按著手机里所有储存的号码……但是,清晨六点,有谁是醒著的?
那男人再度退出房间,脸色阴沉,显然正为了这里隔间太多、找不到她而恼怒著,旋即又走入另一个房间。
她把握时机,立刻冲出走廊。房东就住在二楼,只要能逃到那儿就可以求援了……无奈头晕目眩,脚步怎么也快不了,就在离楼梯口还有几步的地方,她听到男人的皮鞋声再次响起,显然正要走出来。
她无法在男人看到她之前跑下楼梯!她立刻下了判断,目光落在楼梯旁的大纸箱上。纸箱很大,可以躲两个人,半开的缝像怪兽的大嘴,正等著一口吞掉她。
她没有时间犹豫,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闭起眼,抬脚跨入纸箱内躲好。
男人早在上楼时巳察看过纸箱,里面空无一物,此刻也没想到他要找的人会躲进去,继续其他房间搜去。
刑双芸就躲在纸箱的最角落,从狭小的缝隙看著男人。纸箱与黑暗一起成为妯的屏障,将她连同恐惧感一起完全冻结住,这次,没有人会救她,只有她自己……她用力捂住嘴,因发烧而昏沉的意识没有别的想法,只知道不能出声,不能出声……茫然将手机放到耳边,没想到竟传来声音“双芸?你这么早就醒了啊?”汪怀玮的声音没有刚睡醒的迷糊,倒是充满惊讶,“昨晚睡得好吗?还是发烧不舒服,所以没有睡?”
她不能回答,怕被男人听见,实际上,她也说不出话来,恐惧扼住喉咙,教她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僵直瞪著缝隙外男人的身形,任凭泪水不断地流,沾湿了手机……“双芸?你怎么了?”手机那头的声音听来很困惑,“双芸?你还在吗……你在家吧?我现在正要过去你那边……”男人刚退出一扇房门,似乎听到声音,猛地转头看向纸箱。
邢双芸心跳几乎要停止,看著对方狐疑地打量纸箱,正要走近察看时,某个房间内忽然闹钤声大作,男人马上转回头,挨到那扇房门边。
“……猪头林!关闹钟啦!”另一个房间传出学姊爱困的声音,不过闹钟的主人似乎不在,所以铃声还是响个不停。几秒后,学姊打开房门,怒气冲冲跑到走廊上,“猪头林,你睡死了啊?!我昨晚做实验做到半夜三点,你的烂闹钟在吵什么吵……”见到带枪的男人,顿时瞠大双目。
“邢双芸在哪里?”枪口对准学姊左眼。
学姊……邢双芸心里有个理智的声音在叫喊,只要她出去,学姊就会没事,那人要的只是她!可理智以外的部分却牢牢锁在恐惧之中,她无法反应也无法动弹,眼中看到学姊惊愕的面孔,看到学姊犹豫著没有指出她的房间,她拚命想移动身体,却连耳畔的手机都无法放下,而手机里的声音正和逐渐上楼的话声重叠……“双芸?你在吗?”甫上楼的汪怀玮看见人影,以为是邢双芸,三步并作两步跳上阶梯,映入眼帘的却是男人横戾的脸庞。
“邢双芸在哪里?”男人又问了一次,枪口转而瞄准汪怀玮。
汪怀玮缓缓举起手,瞄了手机一眼。没断讯,双芸应该还在房里吧?
学姊犹豫了下,伸出手……
汪怀玮险些失声叫出来,却见她指向一个房客目前出国不在的房间。
男人踏步过去,伸手转动门把,发现是上锁的。他咒骂一声,将枪瞄准门把。
学姊趁机后退一步,捧起角落矮柜上的鱼缸用力往他头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