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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页



  

察觉了友人的异样,白冽予正待出言探问,却在望见俊朗面容之上那隐隐透着的、过于熟悉的几分苦涩之时,胸口一紧。  

  

“煜。”  

  

轻唤脱口之时,他已自起身,直步近友人身畔。  

  

如此举动教喝起闷酒的东方煜微微一愣,却方抬头,便给对方轻拥了住。  

  

几许寒凉,透过薄薄春衫传至己身。那份属于青年的、过于醉人的温柔,亦同。  

  

尽管知道不该这样放纵自己、不该这样利用友人的关怀,可这份温柔却教他再难自禁,终是一个抬臂、轻轻回抱住了青年的身子。  

  

而至、紧拥——  

  

  

  

  

  

第四章  

  

‘就当作是……给你的礼物……去……天方后……找……琰容……他会……达成你的……愿望……’  

  

青龙所留下的遗言,至今仍清晰地于脑海中回响着。  

  

经过几天的休养,随着伤势渐愈,也是时候收拾原先放松的心绪、进一步考量起接下来的计画了。而在以“剿灭天方”、“查出十三年前的主使者”为目标的情况下,青龙的这番遗言自然不容忽视了。  

  

翻看着近年来所获得的、天方内部的资料,白冽予状似悠然地斜倚床畔,而在瞧见所寻找的人名时,神情间添染上几分复杂之色。  

  

“琰容”,年岁、相貌不详,估计在二十岁上下,长年戴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极受天帝宠信,于天方的内务处理上地位仅次于朱雀。  

  

若青龙的遗言为真,这个身为天帝心腹的“琰容”想必便是他派驻在天帝身边的棋子了……以他的性子,既有胆将自立的意图表现得如此明显,定是有所依凭。如此推断而下,他会在天帝身边埋下暗棋,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尽管未能证实,可对这份遗言,白冽予已信了八、九成有——原因无他:青龙没有必要对自己用这种不见得有用的手段,却可以利用自己来完成对天方的复仇。在利益一致的情况下,假如自己能不受昔日的仇恨影响,便必然会收下他这份“礼物”好好对付天方。  

  

回想起青龙临死前似乎看透了一切的笑,他一声叹息。  

  

虽说人死已矣,可这种被试探、被看透的感觉还是称不上好——若早个几年,他说不定真会因为对青龙的憎恨而将这个“礼物”置之不理。可现在的他,却是决计不会因一己之好恶而影响计画进行的。  

  

现在的问题,便在于如何在不引起天方注意的情况下确认琰容的身分、从而联络并利用他了。  

  

天方与白桦合作至今三年余,彼此表面上虽甚是融洽,暗地里却总不免有所防备,加上他不愿意打草惊蛇,也因此,白桦虽成功掌控了天方的情报来源,对于其内部的渗透及了解却仍嫌不足。  

  

在这种情况下,能有个天帝的心腹为助力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而作为他首要目标的,自然是朱雀了。  

  

只是朱雀对天帝极为忠心,就算用上强硬手段也不见得逼得出什么。为免打草惊蛇,白冽予虽与其维持着相当不错的关系,却仍尽量避免出言试探。  

  

眼下既有了“琰容”这条线,事情办起来自然容易许多……再来,便是看他之前安排的另一条事进行得如何了。  

  

白冽予将手中的册子搁到一旁,倚着床柱轻轻阖上了眼眸。  

  

好不容易才专注了心神让自己将精力放在公务上,却方结束了工作,先前那些个盘据心头的纷乱思绪便再次袭上。  

  

伴随着浮现的,是数天前彼此初次对饮的情景。  

  

——那是他……第二次在东方煜面上看见那名为“苦涩”的神情。  

  

第一次见着时,勉强撑持着病体的他因过于错愕没能来得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目送友人的身影渐远,徒留满心的懊悔与惦念。所以,当他又一次在友人面上见到那太过熟悉的苦涩时,心头的不舍与疼惜教他再难按捺、情不自禁地上前拥住了对方。  

  

入怀的躯体温暖一如往昔;熟悉的肩背也依旧直挺、坚实。可尽管如此,那时被他拥在怀中的东方煜,却是显得那么样地脆弱、那么样地……惹人爱怜。  

  

这份稍嫌陌生的情感,即便在东方煜紧紧回抱己身时亦不曾淡去。他们就那样拥抱着彼此,直到因事前来的关阳乍然推门入房。  

  

那时,东方煜就像突然给惊着般匆匆忙忙松了手、离开了舱房。而他,也因为关阳手上的那叠公文而没能追上、问出心头再次升起的疑惑。  

  

——让你如此苦涩的理由,是我吗?  

  

第一次不是,却不代表第二次也……况且,他也不完全相信重逢之初、当他这么问出时,友人给他的答案。  

  

即便一切全因己而起,东方煜也绝不会承认。  

  

也因此,心中的疑惑,怎么也无法消解。  

  

若当真不是因为他,那么,又是为谁?  

  

是谁……让东方煜在数天前他二人把酒言欢之时忆起、从而露出那般令人心揪的神情?  

  

思及至此,胸口已是一阵窒闷。本就称不上平静的心绪因而又更乱了几分。  

  

虽说青龙之事方了,他的心情确实是比较放松的。可会让那件事轻易地便影响了自己的情绪,是否也代表了友人在他心头占着的分量已超出了预期?  

  

如此念头方现,心下已是几分自嘲升起。他一个抬手,自怀中取出那个沾染了血污的香囊。  

  

东方煜在他心中占着的分量有多重,不是早就清楚的事吗?  

  

如不是那样在乎、那样惦念,就不会随身带着这个香囊,不会……  

  

“二爷。”  

  

中断了思绪的,是房外关阳的一唤。  

  

因而想起了那天他连招呼也不曾就直接入房的情景,白冽予淡淡道了句“进来”,心下却已是恍然。  

  

也在同时,得着答允的关阳依言入房,恭声道:“消息已传至京城了。”  

  

他并非第一次见着主子对香囊发怔,虽有些难受,却不至于因而失了自制。  

  

听着如此,青年似有些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煜呢?”  

  

“……说要给您弄些好吃的,上岸采买去了。”  

  

“是么。”  

  

虽是预料之中的情况,可实际听着时,那份来自友人的关爱却仍让他为之心暖……回应的音调淡然如旧,眸间却已带上了一丝喜色。  

  

察觉了这一点,关阳心头本就存着的几分难受更甚。他眉间微结,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二爷。”  

  

“怎么?”  

  

“这么说或许有些逾越……可您,是否和东方楼主过于亲近了?”  

  

“我与他本为至交,亲近些又有何妨?”  

  

“可——”  

  

可哪门子的至交会那样暧昧地拥抱对方?若非清楚这话一出,主子只怕立时便明白了自己对东方煜的感情,关阳还真想这么质问主子——忍下了到口的话语,他一声轻咳,转而道:“可他毕竟是碧风楼楼主。东庄西楼间各有利害,日后万一有了什么冲突,只怕……”  

  

“该当抉择之时,我不会因私事而——”  

  

“属下担心的,是您在冷静的决断之后可能遭受的痛苦。”  

  

“……那日突然闯进,也是为此?”  

  

“不错。”  

  

连犹豫都不曾地坦然应对,而换来的,是面前主子的一声叹息。  

  

“此事是我自个儿的决定,后果当然得自行承担。”  

  

顿了顿,“况且……我相信东方煜。”  

  

最后的话语,简短却坚定。容颜之上漾起的笑意,醉人。  

  

听着、望着,那过于温柔的神情教关阳更觉心痛,全仗着一丝自制才不至于上前抓着主子表露情衷……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他也不多言、一个行礼后连门也未及带上便匆匆离开了舱房。  

  

——而在上到甲板前,与刚由岸上回来的东方煜错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