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当然是没能见到陆邈舟的。
打假赛事件一出，整个LION都免不了沾上一身腥，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哪里会允许程熙巴巴地凑上去淌浑水。
MAX的经理、队员，半拖半扛着把他带回基地，锁了门，不许他走出战队基地半步。
之后的几天，程熙全都请了假，在自己房间闭门不出。睁眼就给陆邈舟发消息，闭眼前一秒还在关注网上的舆论。
三天后，WPL中国赛区总部的调查结果出来了，LION战队的2号突击兵和狙击兵选手，收受地下赌庄共一千万打假赛实锤，证据是由陆邈舟提供的一份录音和后续查到的收款记录。
两个选手面临天价违约金和终身禁赛的处罚。
似乎一切到这里都告一段落。
程熙三天里睡了不到十个小时，看手机屏的时候，眼里都是花花绿绿的一片模糊。
他从微博退出来，打开微信，和陆邈舟的对话框里全是他一个人急切的问句，密密麻麻地数十条，却无一回应。
陆邈舟的沉默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的心完全笼罩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收越紧，挣脱不开，愈发不安。
他在这种揪心的感觉中迷迷糊糊地睡了几个小时，然后是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吵醒的。
林深破门进来，看见他头发凌乱，衣衫脏臭地缩在床上，面容苍白无神的样子，说了一句。
“flame……舟神宣布退役了，就在刚刚，两分钟前。”
回忆卡在这一秒戛然而止。
程熙空洞的眼眸一点点恢复焦距，脸颊被风吹得有些冷，他刚伸手想要擦一把，却看见陆邈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青年抬手轻轻碰上他的脸颊，拇指在他的脸颊处擦拭几下，水珠被抹开的微凉和指腹粗糙的触感混在一起，让他忍不住想后退躲闪。
清晰的记忆只停留在那时。
因为后来，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于陆邈舟退役的恶意揣测。
有的说陆邈舟也参与了打假赛，因为分赃不均，才出卖队友保全自己。
有的说陆邈舟退役是良心难安，官方帮他辟谣，是维护明星选手。
否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退役？
程熙的账号被战队收走了，于是他开小号，去和骂陆邈舟的喷子撕，说着从高中时期小混混那儿学会的恶毒咒骂。
那时候的疯狂都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也没人知道，没人会信，一个家世出众，性格乖巧的小孩儿，曾这样在网上为了维护他在乎的人，像是一条疯狗。
泪水一会儿就被擦拭干净了。
只是少年浅棕色的眸子蓄着一泓水汽，迎着尚且微醺的阳光，眼眶绯红，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身前近在咫尺的人没有收回手，掌心后移，从他的脸颊挪到了后脑勺，轻轻抚着，嗓音很低，语调很暖，似乎带了歉疚：“不是躲着你，小熙。”
梗在喉咙里的话，随着陆邈舟这一声纵容迁就的解释，一下子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根本不受程熙的控制。
“那为什么，当年你退役，要骗我说是手上有伤？到现在，你都不肯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为什么要拉黑我的微信，为什么我向别人打听你的消息，都没有。我来找你，你也不见我？”
程熙低着头，闭着眼，似乎这样就能让陆邈舟看不出来他在哭，就能把涌出的眼泪关回去。
可是这样孩子气的逞强，在陆邈舟眼里根本无所遁形，少年被拉着手腕，同青年的距离一再拉进，最后自己没有出息的，额头抵在了陆邈舟的肩口。
一股好闻的烟草气息，浸染在青年的队服外套上，冷涩而熟悉。
“若是当年的事换到现在，我不会瞒着你。”
“可是小熙……那时候我怎么放心告诉你呢？你的经理跟我说，你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整宿的失眠。你叫我怎么放心？”
叫我怎么舍得？
“再加上，LION已经没有了，你还要出征世界赛，还要扛起一队队长的责任，整个电竞圈都在看着你。你来见我，除了影响你自己的比赛状态，什么用也没有。”
陆邈舟没说的是，这两年他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他也不想叫程熙看见。
自私也罢，虚荣也罢。自己连维持基本的生活都要拼尽全力的样子，他不想叫自己喜欢的人看到。
陆邈舟微低着头，垂着眼帘，望着靠在自己怀里掉泪的少年。
程熙确然很瘦，身子单薄，一身大了一些的队服外套穿在身上，竟然被风吹得空荡荡的。
心里泛起了一阵钝痛，催使着他伸手揽住了少年的肩，把人轻轻拢住了。
“我从没想过不要你，抛弃你，这两年……我都想着哪天可以回来找你。”
程熙下意识地攥住了陆邈舟腰间的衣衫，后背被青年轻轻拍着哄，脑子里又把陆邈舟刚刚说的话都过了一遍，从来嘴硬心软的熙神一颗心早就快要化开了。
总归，他们现在在一个战队。
总归，陆邈舟还是疼他，宠他，舍不得他的。
这就比什么都强了。
只是心底还存着一丝使坏的小心思的熙崽刻意把自己的眼泪往陆邈舟肩口胡乱蹭了一通，缓得差不多了，狡黠地一抬眸，捕捉到了陆邈舟凤眸里并不掩饰的无奈宠溺，险些压不住上扬的唇角。
“那现在……你为什么退役，还是不能跟我说吗？”
“嗯。”陆邈舟看着程熙擦在自己外套上的眼泪，反倒把抱着少年的手收紧了一些，嗓音有些哑，“再过些时候，我再同你说，好不好，小熙？”
程熙点了头，跟着陆邈舟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眼尾的红才退下去一些。
终于回想起他们这次出来的目的。
“陆哥，我们来这里是？”
若是来这里只是让他白白伤心了一场……
“来拿保温杯。”
程熙听到回应，一转身，看见陆邈舟从阁楼上下来了，手上拿了两个包装精美的袋子。
“小熙还记不记得，你上学的时候跟我说，你喜欢猫？”
【作者有话说：舟神追男朋友送保温杯，大家学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