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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都很好


  窦家男人的惨状很快传到李玺耳朵里,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
  李玺撞撞魏禹的肩——他自己的肩膀是撞不到的,只能用头,“不是说让我‘学会妥协’‘学会接受’吗,  你又去忙活什么?”
  “是啊。”魏禹调弄着馅料,唇边溢着浅笑。
  李玺又撞了撞他,  “这种时候,  你就该说‘还不是因为心疼你’。”
  魏禹一笑,  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李玺当即抱住他,  “我也心疼你。”
  灶间的宫人们纷纷掩唇轻笑,  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李玺问:“你怎么做到的?”
  魏禹一边捏小笼包,  一边不紧不慢地给他复盘。
  他先是找到郑嘉柔,提出一种可能,  询问她的意见,  结果和他料想的差不多,  郑嘉柔选择勇敢地站出来。
  这次,不是为了爱人,不是为了儿子,而是为了她自己,  也为了这世间像她一样的女子。
  郑嘉柔的选择,  直接鼓励了窦卿依。
  这件事的关键就在窦卿依。
  魏禹和窦卿依没交情,好在李云萝有,于是他便借着“弟夫”的便利,请李云萝做说客。
  李云萝是个聪慧的女子,也了解窦卿依的脾气,三言两语说说服了窦夫人——为什么是窦夫人呢?
  因为窦卿依从始至终都很坚定,根本不需要她说服。只是处在混乱中,一时找不到头绪,  一旦有人帮她燃起一盏烛灯,她便会奋不顾身冲破黑暗。
  这就是为什么,魏禹说,事情的关键在窦卿依。
  倘若她自己没有心气,瞻前顾后,软弱犹豫,别说一盏灯,就算给她一个大太阳,她都走不出来。
  至于太后,是魏禹计划中的“会心一击”,是专门针对窦老夫人的。
  如果说窦卿依是关键,窦老夫人就是挑大梁的那个,只有把她忽悠到了,这件事才能成。
  魏禹在大理寺办差的这些年,有案查案,没案子的时候也不像旁人一样吃酒赌钱、打马游逛,唯一的爱好就是看卷宗。
  他对朝堂局势、地方政绩、门阀世家的了解,一大半是从卷宗中看来的。
  比如这位窦老夫人,当年就因为窦尚书要纳妾,她一气之下举着大棒子追了窦尚书三道街,差点被先帝撸去诰命之身,最后还是窦尚书自己妥协了。
  如今老子,性子稳了,骨子里的血性却没消。
  所以,魏禹才布下这最后一步棋——借太后的口告诉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窦家男人“感同身受”。
  要想“感同”,先得“身受”。
  李玺乐不可支,“这下,他们可算是实实在在地‘身受’了!”
  魏禹勾着唇,把小笼包一只只放到蒸屉里。
  李玺从他左边转到右边,偷偷抓了一把牛肉干塞进嘴里——魏禹不许他多吃,上次吃多胃疼了大半宿——完了还机灵地转移魏禹的注意力。
  “棋还没下完吧?下一步是谁?”
  “把盛牛肉的碟子从袖子里拿出来,午后,我便带你一起去。”说这话时,魏爹头都没回。
  李玺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头,听话地把牛肉干放了回去。不过,在放回去之前,还是悄悄往嘴里塞了一条。
  魏禹失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后娘娘短了你的吃喝。”
  “明明是你,不要赖在祖母头上。”李玺鼓着脸,嚼着肉干,像只小仓鼠。
  “你最近吃太多了。”魏禹捏捏他的脸。
  “我还长个子呢,又不像你,都是二十四岁的‘叔叔’了——哦,过了年二十五,魏、叔、叔!”
  魏禹把手贴在他肚子上,轻轻揉了揉。
  李玺吃得不少,却不怎么长肉,然而这并不是好事,而是脾胃不好。
  太后告诉魏禹,是李玺出生不久那场病闹的,这些年一直没调理回来,所以他才会日日亲手给李玺做膳食,限制他吃那些杂七杂八不好克化的东西。
  李玺也不是非吃不可,就是喜欢偷吃,被抓包,被魏爹批评一顿,然后用更美味的食物作补偿……这其中你来我往的愉悦感。
  魏禹管教他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在逗魏禹呢?
  吃完午膳,两个人一起去见了顾执。
  他就是魏禹说的“下一步棋”。
  顾执被李玺关在少府监,接连几天都没放出去,而他也一直闭着嘴,从始至终都没供出窦尚书。
  魏禹查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窦尚书自己沉不住气,被他诈了出来。
  当年,顾执尚未科考,带着一兜子干谒诗,千里迢迢从柳州来到长安,拜访了许多能臣名士,却屡屡被拒之门外。
  本以为科考无望,没想到竟被点为了一甲第二名。
  大业的科举考试不是“糊名制”,也没有殿试,可谓是“一卷定成败”,尤其是前几句,俨然是主考官说了算。
  元始三年,原礼部尚书族中有子弟应试,为避讳,没有担任主考官,由礼部侍郎代替。
  那一年,除了顾执之外,得中一甲的皆为门阀贵子。
  而当时的礼部侍郎,就是窦尚书。
  这份恩情,顾执一直记在心里,虽不会趋炎谄媚,但在私下里会称窦尚书为“恩师”。
  魏禹无情地揭穿了背后的隐情:“您可知,头甲第二名本该是原尚书家的子侄,一位姓崔的考生,窦尚书为了打压崔家,这才提拔了您……”
  顾执微微一笑,淡然道:“不管背后隐情如何,我的机会都是恩师给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卖他,小王爷就不必在我身上白费工夫了。”
  李玺:???
  我什么都没问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这不耽误他直入正题:“枉你读了这么多书,还考中了第二名,还不如我一个小纨绔想事通透。”
  顾执不由笑了,“王爷此话何意?”
  “就拿我娘亲的事来说吧,书上不是说了嘛,‘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那别人家有女儿和娘亲,就不应该尊重一些吗?”
  顾执摇摇头,郑重道:“顾某所为并非针对长宁郡君,而是维护礼法规矩。”
  “你心目中的礼法规矩,就是女子必须三从四德、活该受苦受难吗?”
  顾执抿了抿唇,缓缓道:“世间阴阳,不就本该如此吗?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
  “什么叫‘本该’?顾寺卿心中的‘本该’就是为了讨好男人写下的《女诫》吗?”
  李玺冷冷一笑,“书昀兄尊你为恩师,我也尊敬你从前为大业百姓做出的政绩,可是今日,我真的很失望。”
  顾执神色一怔。
  不是为了他的失望,而是他口中的百姓。
  “小王爷心中也有百姓?”
  李玺翻了个白眼,窝到魏禹身后,不想搭理他了。
  魏禹道:“圣人以下这一代,再没人比福王更心怀百姓。”
  顾执看着李玺,若有所思。
  他一心为政,踏实做事,却又差了些谋略和眼光,不然也不会被窦尚书利用。
  魏禹缓缓言道:“下官听闻,顾寺卿的生母也是二嫁之身,全靠一双巧手,缝制衣衫,做绣帕子,供养您读书。”
  “不愧是魏少卿。”顾执一顿,言语间听不出喜怒。
  魏禹握了握李玺的手,汲取到足以硬下心肠的力量,“只是,令堂在怀上胎儿之后,精神不济,双手浮肿,再也拿不起绣针,只能靠替人浆洗勉强维持生计……”
  顾执喉头微动,背过身,闭上眼。
  但他没有阻止魏禹。
  他不想妥协。
  “许是劳累太过,生产时体力不支,竟……一尸两命。”
  “听说是个小娘子,若能平安生产,如今也该有长宁郡君那么大了吧?就是不知,她会不会像郡君那般有才情……”
  “别说了。”顾执背着身,双肩微颤,低声道。
  魏禹并没有停下,反倒加快语速:“或者像长宁郡君那般命途多舛,白白与心爱之人蹉跎十余载,好不容易与亲子重逢——”
  “别说了!”顾执弯下腰,拄着窗颤声道。
  “……如今还要受到所谓‘正道之人’的羞辱,还要被当成靶子,说她坏了礼数规矩……”
  “我叫你别说了!”顾执终于崩溃,转过身,红着眼眶,嘶声低吼。
  李玺紧张地抠住魏禹的腰带。
  魏禹身体紧绷。
  他知道,这件事,成了。
  大理寺中的刑讯手段,他是最娴熟的,这其中最厉害、最有用的,绝不是那些伤人刑具。
  而是攻心。
  然而,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那毕竟,是他的恩师。
  走出少府监时,魏禹踉跄了一下。
  李玺连忙扶住他,心疼道:“放心,我不会罚他,也不会让圣人罚他,我都查清楚了,顾执是个好官,极得百姓爱戴,等此事了结了,还派他去做州牧……”
  “如果你觉得离开长安太辛苦,那就让他去太学,教导学子们,培养出更多、更有才能的寒门子弟,成不成?”
  “多谢。”魏禹握着他的手,轻声道。
  “你为了一个外人谢我?”李玺皱了皱鼻子,“我不高兴了,你得哄我。”
  “不是为了别人,只是谢你,疼我……”
  魏禹揽住他的腰,压上那双紧紧抿着,努力表演不开心的唇。
  “这还是在官衙里呢~”
  “猴急猴急的~”
  嘴上抱怨着,身体却无比配合。
  ***
  顾执在学子中极受尊崇,魏禹狠着心肠攻克他,就是为了让他去摆平那帮闹事的学子。
  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书读得不多,没经历过大事,因着一腔热血被人利用,若没人引导,就毁了。
  顾执与其说妥协了,不如说是被李玺和魏禹点醒了。
  是啊,人人都是女子生的。
  女子付出的辛苦并不比男子少。
  凭什么要求她们三从四德,却从来没人写过《男诫》、要求过男人?
  李玺把顾执放了出来。
  学子们成群结队地过来看他,为他鸣不平。
  看着那一张张激愤不平却又稚嫩年轻的面孔,顾执最终下定决心。
  “不知道窦尚书现下如何了,诸位可愿随我去窦府拜会?”
  学子们都愿意。
  一路上,他们争先恐后地说着,窦家女人多刁钻、多不守妇道,竟然撇下家里的男人搬到京郊去了,留下一帮男人怎么过日子?
  顾执淡声道:“没了女子,窦家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学子们一怔,“似乎……确实……有点……过不下去。”
  “窦家的娘子在京郊过得如何?”
  “可好了!听说昨日还杀猪宰羊,喜喜庆庆,准备过年呢!”
  顾执扯了扯嘴角,“如此看来,男人更需要女子,而不是女子必须靠着男人。”
  学子们:“……”
  他们单知道窦家过得很惨,却不知道这么惨。
  从外院到内堂,偌大的宅子,几乎没有下脚的地儿,这里扔着一只恭桶,那里丢着两堆破布,孩童的衣裳、玩具居然混在一起,有的还沾着……
  呃……
  堂堂尚书,三品大员。
  后族之家,百年望族。
  居然……是这样式儿的?
  先不说院子,就说窦家那些人,一个个衣衫凌乱,发髻松散,身子也像好几天没洗过似的,离得近了还能隐隐地闻到酸臭味儿。
  尤其是那个几个小孩子,扯着嗓子嚎哭不止,哪里有半点世子贵子的气度体面?
  学子们都不知道是该坐下,还是掉头出去了。
  正惊奇,只听“轰”的一声,偏院的祠堂塌了。没全塌,只被墙边的大槐树砸穿了屋角,瓦片四处飞落,好在众人站得远,没被砸到。
  一片青瓦落到某个学子脚下。
  学子不经意瞧了一眼,突然惊呼:“瓦上有字!”
  “这片也有!”
  “我这边也有!”
  “……”
  众人把有字的瓦片拼到一起,断断续续地读道:“孽子窦渠,实伤吾心……吾怀胎十月,受尽苦楚,将你诞下,养你成人,教你读书习礼,是让你造福百姓,诓扶社稷,不是让你去欺辱女子……”
  念到后面,学子们不由收了声。
  一个个惊惧不安。
  这是……窦尚书的母亲给他的警示?
  窦尚书脸色黑如锅底。
  去他娘的警示!
  用脚趾想都知道这是谁干的!
  孽子的“孽”字都写错了!
  诞下的“诞”多了一个点!
  学子们却信了。
  同时暗自心虚。
  这话……也像在骂他们。
  他们不就是仗着肚子里装了点墨水,就把笔锋对准一个弱女子了吗?
  顾执轻咳一声,道:“顾某闻听此言,实在惭愧。顾某少时,全凭母亲替人浆洗方才得以读书习礼……你我皆是女子生养,实在不该为难一个女子。”
  窦尚书黑着脸道:“顾寺卿,你这是何意?”
  他是正三品,顾执是从三品,撇去门第之别,都是三品官,其实谁比谁也优越不到哪儿去。
  知道了当年的事,顾执说起话来再有底气:“下官知道,窦尚书并无私心,只是为了维护大业的礼数宗法。只是,顾某突然反应过来,长宁郡君可是不规矩之人?可行过逾矩之事?”
  “和离二嫁,就是不规矩!”
  “本朝公主,和离再嫁的不在少数。开国之初,夫君为国战死,弱女带子再嫁的更是大有人在,我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有学子弱弱地举手,“我祖母就是二嫁……不是亲的,却待我极好……”
  “长宁郡君也很好。”
  ——这是魏禹事先安排的人。
  “郡君自从回到长安,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到慈恩寺中义诊,药材一筐筐往外搭,遇到那些实在贫寒、饭都吃不饱的,还会舍米舍面。”
  ——这是真的。
  “我也听说了,长宁郡君带着小娘子们画图样,烧出来的三彩陶器卖去西市,得来的钱全都捐给城南慈幼局。”
  ——这不是魏禹安排的。
  “郡君在学宫中讲授诗文也是极好的,家中姊妹就在学宫读书。”
  说到诗文,众人不由想到了赏梅宴上流传出的那几首《咏梅诗》,那才情,那灵性,自己再学十年都未必赶得上。
  “这样的人,为何不能做皇后?”顾执道。
  学子们纷纷露出恍然之色。
  继而是懊恼。
  这一步棋,魏禹又赢了。
  坊间传疯了。
  都在说窦家没了女人过不下去了。
  还说窦尚书的母亲一气之下从坟头跳出来,砸了窦家祠堂,把窦尚书臭骂一顿。
  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有人编成话本,在茶楼酒肆传扬。
  ——这个“人”自然就是李玺。
  不仅学子们醒悟了,百姓们也醒悟了。
  窦家男人再出去买东西,根本没人乐意卖给他们。
  娘子们说:“听说你们家的男人看不起女子啊?不仅诋毁皇后娘娘,还不许自家小娘子和离?唉,咱们店里都是寻常物件,女子做的,女子拿出来卖,可配不上窦家郎君高贵的手。”
  男人们也看不上他们,“我虽是个粗人,却也知道孝敬娘亲、疼爱幼女,我还听媳妇的话,一根毛都不能卖给你们。”
  “……”
  若非家中还有几个会烧火煮粥的小厮,窦家老少早就饿死了。
  大皇子受了指派,过来劝窦尚书:“我是真没野心了,你也别挣扎了,安安生生把老夫人请回来,允了卿依与我和离,再老老实实告老还乡,这事还能善了,如若不然……窦家就完了。”
  窦尚书冷笑:“想搞垮窦家?没那么容易。”
  大皇子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不就是仗着跟那几家的盟约吗?你有没有想过,从始至终他们只是为了利用你?圣人说了,你这个尚书之位肯定是保不住了,就算再折腾下去,也是给那几家做嫁衣。”
  窦尚书皱眉,“这话是谁教你的?”
  “小宝啊!”
  “啊,不,不是,是我自己想的。”
  大皇子连忙挽救。
  窦尚书闭了闭眼。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李玺和他亲爹一样,都是扮猪吃老虎的主。
  “瑞郡王请回吧!”
  “那你是同意了?”大皇子不确定道。
  “走!”窦尚书怒道。
  大皇子切了一声:“走就走,反正你好好想想,你自己七老八十了无所谓,别连累了表兄表弟们,还有……卿依。”
  昏暗的祠堂中,只剩下窦尚书枯瘦的身影。
  半晌,传出一声轻嗤:“这世道,变了。”
  ……
  数日后。
  李玺正在少府监盯着工匠们做新车,无花果欢欢喜喜地跑过来,跟他说了窦家的新热闹。
  窦尚书终于低了头,窦家的男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去了京郊,哭着喊着求娘子们回家。
  马车足足十几辆,男人们牵马,娘子们在车里坐着,一直从城南走到城北,引得万人围观。
  窦家男人从里子到面子,全都丢光了。
  当天夜里,凡是没有官职的,都打包起行李,城门一开便滚回老家去了。
  窦尚书主动递了告老还乡的折子,还签了窦卿依的和离书。
  窦卿依和离后没留在窦家,而是住进了城南的一处小宅子,是用这些年她悄悄卖画的钱置办的,窦家人不知道,大皇子更不知道。
  自己赚钱买来的院子,住着别提多踏实!
  她的母亲,窦夫人没回老家,而是跟着窦卿依一起住,母女两个相互扶持着,日子过得和睦又温馨。
  顾执被李鸿罢了官,丢到太学教书去了。
  他在长安没有私宅,常年住在官署里,收拾东西离开的那天,柴妃特意去求李鸿,想要出宫送一送。
  李鸿一阵牙疼,又忍不住叮嘱:“你收敛些,就算不为我,也为珙儿考虑一二。”
  “知道啦!”柴妃穿着漂亮的衣裳,欢欢喜喜地出了太极殿。
  李鸿看着她的背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她也是像现在这样,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脆生生地说:
  “娘娘把我指给你了,但是我不喜欢你这样的,我喜欢白白净净会读书的,你呢?”
  “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李鸿不是小心眼,是真心话,女子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一把好剑。
  直到认识郑嘉柔。
  两房侧妃都是在郑嘉柔之前娶的,孩子也是那时候生的,和郑嘉柔两情相悦之后,他再也没踏足过后宫。
  无论太后如何劝说、朝臣如何进谏,都未能令他动摇。
  崔沅说得没错,李玺的专情随了他。
  柴妃为了出宫方便,特意让二皇子陪着她。当然,也有让二皇子看看顾执的小心思。
  顾执是识得她的,对她只有皇家贵妃的敬重,没有其他。瞧见柴妃羞涩地朝他招手,顾执心里还怪怪的。
  “怎么样、怎么样?让他当你后阿爷成不成?”
  二皇子满头黑线,“我亲阿爷还活着呢,您当着我的面说这话合适吗?”
  “有什么的,早晚的事。去岁年终尾祭,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你看那鼻子那眼,多俊秀,可不像你们李家人这样,五大三粗的。”
  柴妃揪着帕子,笑得可羞涩了。
  二皇子:“……”
  天爷爷!
  怪不得我脑子不灵光,敢情全赖这个亲娘啊!
  二皇子根本不想管她了,闷头闷脑地去找李玺诉苦。
  李玺正跟新上任的太府寺卿说话,旁边还站着新换的少府监主事。
  没错,只因一辆凤辇,九寺四监中一口气换了两个长官,都是李玺挑的——魏少卿推荐的。
  两位官员都是有实才的,只因出身寒门,又不愿依附门阀、参与党争,年近半百依旧沉寂下僚。
  这次李玺把他们提拔上来,不说对方会不会忠心于他,至少会记他几分人情。
  礼部尚书的位子至关重要。
  李鸿力排众议,安排上了自己的人。
  是从州县提拔上来的,庶族出身,没有复杂的背景,有真才实学,还有对李鸿的忠心。
  李玺一口气得到了三只小动物。
  勤劳的小蜜蜂,代表少府监。
  忙碌的小松鼠,代表太府寺。
  高傲的雄狮子,代表礼部。
  休沐的那天,李玺和魏禹坐着青牛车去常安坊烧这些新的小伙伴。
  回来的时候,正值黄昏,晚霞似火,绚丽夺目。
  李玺把帷幔掀起来,倚在魏少卿肩头看晚霞。
  突然听到一声娇喝:“一、二、三——丢!”
  顷刻间,朵朵红梅如雪片般簌簌而下,落到青牛车里,挂在李玺的头发上。
  微卷的发丝披在肩上,散落着一朵朵殷红的小梅花,比再名贵的发饰都好看。
  娘子们拢着纤纤素手,放在嘴边,朝着李玺喊:“小福王——多谢你——”
  多谢你为女子说话。
  多谢你理解女子、保护女子。
  多谢你让更多人勇敢地站出来。
  这其中有女子,也有开明的男子,不乏那些富贵人家明事理、会疼人的。
  如果没有李玺,他们也许永远都不会、也想不到站出来,替女子说一句话。
  李玺啧了一声:“福王就福王,小什么小。”
  转过身,却把脸埋在魏禹的肩上,红了眼圈,“明明是你的功劳,他们干嘛谢我?”
  魏禹摇摇头,“若没有你,我也不会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