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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指示完成


  “弹弓要这样拉开——”
  卫岐辛耐心地给小皇帝比划着,  指了指十米开外的杨树:“看见那只小麻雀没有?”
  “没有——”
  卫岐辛叉着腰:“哎唷,你这眼睛不行啊,难不成是奏折看多了?诺,  就在左边树枝上,  这下看见了吗?”
  “看见了……”
  “好。让皇叔给你瞧瞧,  ”卫岐辛绷紧了弹弓,  舔舔唇,歪头眯眼说道:“什么叫做百步穿杨!”
  话音未落,  他修长的手指一松,  小石子猛地射向杨树,麻雀应声而落。
  “厉害不厉害?”卫岐辛收了弹弓,眼神瞟向抱手站在一旁的秦妗,颇为得意。
  秦妗挑眉,  微微一笑。
  卫岐辛美滋滋地转过头,却发觉小皇帝一脸严肃地研究着弹弓,没有像寻常孩童那样欢呼雀跃。
  他只得清清嗓子,  说道:“其实,陛下也不用这么认真。打弹弓嘛,  讲究的就是开心……”
  卫祁博没有答话,点点头,  握着弹弓,  忽然抬起头,跑向那棵杨树,  拾回了扑腾的小麻雀。
  这只小鸟被石子射中,翅膀受了伤,躺在小皇帝温暖的手心中虚弱挣扎着。它通身麻棕,刚从树上跌下来,  圆滚滚的脑袋上有点炸毛,小黄嘴还在啾啾求救。
  “皇叔。”卫祁博轻轻顺着小麻雀的脑袋,嘴一扁:“为君者,当怀仁爱之心,弹弓于朕只是消遣,却要戕害生灵,实在不妥。”
  卫岐辛愣了愣,不自在地把精美的弹弓收了起来,神色复杂:“二哥居然能生出你来……”
  你爹当年在白缎尚舞的宫中轼兄时,怕是没想到会有个爱惜雀鸟的儿子吧?
  秦妗剜了卫岐辛一眼,上前柔和说道:“陛下心地善良,可见未来会是一代明君。这只鸟就交给下头的人去照管罢,一两日之后,就能飞走了。”
  说来也是无奈。
  明明想让小皇帝学打弹弓,体验顽童乐趣,再真心笑一次,哪知道他同情起麻雀来了。
  这样仁慈的小皇帝,反倒更让人喜欢起来了。
  卫祁博早慧,自然意识到了刚才自己的话有些煞风景,赶紧借着秦妗给的台阶顺势而下,将麻雀交给小严子护着,重新举起弹弓,扬脸笑道:“皇叔刚才好厉害!朕也想学,练习练习准头。”
  卫岐辛看了一眼玉佩,什么事也没发生,顿时撇嘴哼笑一声。
  这臭小子是在说官面话。
  他看打弹弓这个计划怕是泡汤了。
  于是卫岐辛也不再挖空心思地表演技术,懒洋洋地捻着小石子,瞥了眼身旁的秦妗,忽然故意说道:“要论弹弓,不知道秦姑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正巧陛下也在这里听着,你若有疑问,可以说出来,本王一同解惑。”
  卫祁博偷偷看着自家皇叔快活肆意还带些狡黠的俊脸,似乎明白了什么,啧啧摇头,像个小大人般。
  秦妗本不想在皇帝面前出风头,但奈何卫岐辛不长眼,还来特意挑衅。
  这下,不教他做人,都说不过去。
  她缓步走到卫岐辛面前,抬眸静静凝视着他,伸出一只白皙柔软的纤纤小手。
  那双淡然无波的猫儿眼中似乎写着三个字。
  “你完了。”
  卫岐辛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低头看了看那只摊开的手,指尖透着淡淡的樱粉,指腹上微有剑茧,但整体而言,洁白纤细,是独属于清丽少女的手。
  他有些犹豫地把弹弓放在了她的掌心上。
  碰到的那一霎,从卫岐辛的指尖上传来了柔软细腻的触感,还带着一丝温热,不知怎么地,让他想起曾经在漫山野花之中酣眠的美好。
  那时春风微吹,打马路过的他睡意正浓,便随意找了处碎阳细撒的山坡,枕手躺下。四周都是微微摇曳的杂色花朵,他的脸颊被几株嫩草擦过,留下痒意。
  阖眼浅眠,春日晨阳的温度刚刚好,如同轻抚,温柔暖和。
  现在,也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蹿到了他的脊梁中。
  卫岐辛触电般地缩回手,忽然觉得脸上升起了臊意。
  他回过神,发觉那个身量只到自己腰间的小侄子正仰头盯着他,水灵灵的眸中满是探究。
  卫岐辛收回目光,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握拳咳了咳,看向秦妗说道:“你拿弹弓要做什么?”
  秦妗不言不语,转身往御花园的深处走去。
  “这是去哪里?”卫岐辛连忙抬脚跟上。
  “别过来,就在这里站着。”秦妗转头斥了一句,继续走远。
  卫岐辛立刻停住,像是一棵在地上扎了根的杨树。
  小皇帝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忽然小声说道:“皇叔,朕觉得你搞不定宰相家的千金。”
  尚在讷讷望着秦妗的卫岐辛立刻变脸,恼羞成怒:“你一个小孩子瞎想些什么?本王和她没有任何干系。”
  “哼,你说是就是吧。”
  卫祁博见他反应这么大,只好耸耸肩,背地里挠头嘀咕道:“不是就不是嘛,居然还敢凶朕。”
  他好歹也是堂堂一朝皇帝,小严子还站在这里呢,他不要面子的吗?
  百米之外,快要走到密林中时,秦妗终于停下步子,转身向他们拉起弹弓,捏着石子开始瞄准。
  她立在林间,身姿亭亭,掐丝绿水纹的衣袖滑下半截,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臂,袖角随风猎猎,髻下的几缕青丝荡起,衬着身后一簇簇碧绿的鲜竹,活脱脱一幅英姿飒爽的美人拉弓图。
  虽然拉的是小小弹弓。
  可这架势,这气魄,倒是很足。
  “皇叔,她要做什么?”小皇帝有点慌张:“该不会要射到我们身上来吧?”
  啊,毕竟小石子打人还是很疼的。
  “你慌什么?”
  卫岐辛抿了抿唇,状似镇定自若,轻声嗤道:“这么远的距离,连你皇叔都没把握,更别说她了,射到这方圆十米内都算她厉——”
  他话还没说完,一粒石子穿风而来,划破虚空,以凌厉的速度击到了他束好的玉冠上,和淡墨玉簪相撞。
  这支玉簪通身细长,式样精致,尾部雕刻了寒梅花纹,经不住重力,所以被石子猛地击到后,顿时叮咛一响,碎成两截,尖锐的一端滑过卫岐辛的肩头,掉落在地上。
  小皇帝的嘴巴惊讶成了一个圆圈。
  卫岐辛被吓了一跳,缓慢地看着地上的半边玉簪,表情僵硬。
  秦妗放下弹弓走了回来,面上端的是个云淡风轻,只在眸中藏着一抹淘气的笑意。
  小皇帝眨了眨眼,见皇叔吃瘪,觉得有趣极了,立刻围着秦妗拍起手,高兴得几颗乳牙通通露了出来,目光崇拜,赞叹道:“真是高手,比皇叔强多了!”
  玉佩滴了一声,指示完成。
  但卫岐辛却只扯了扯面皮,再也笑不出来了。
  原来这就是全方面被秦妗吊打的滋味。
  别的也就算了,但身为一个名声在外的纨绔子弟,连自己的娱乐专长之一都被比了下去,哪里还有颜面。
  要不再比比酒量、箭术、识曲?或者爬墙、潜泳、闻香?
  还是算了罢……
  虽说他平日都在做这些事,但实际上倒也没有一样是真正拿得出手的。
  单想到这一悲惨的事实,他都羞愧得想捂住脸,有种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慎王神色哀恸,握紧拳头,瞬间树立下了人生的新目标。
  现在他就要回府勤学苦练,争取有朝一日,能在某件事上也让秦妗开开眼界!
  想到这里,卫岐辛也不磨蹭了,看一眼玉佩,上方的小字已经渐渐消失,只剩下纯粹的碧色。
  他放下心,立刻行礼道:“陛下,时候也不早了,本王和秦妗就先行告退了。”
  “啊?”
  卫祁博猝不及防,很不满意,气鼓鼓道:“怎么这样突然?”
  卫岐辛看着西山正在下沉的夕阳,一心只想着要开始闭门深造,便敷衍道:“行了行了,天都要黑了,各回各家去。”
  “那皇叔你明日还来吗?”小皇帝连忙摇起卫岐辛的手,看起来可怜巴巴:“朕还没学会打弹弓呢。”
  “你明日可得要好生学习了。”卫岐辛翻脸不认人。
  “你——”小皇帝怒了,委屈地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道:“说话不算数,小心朕治你的罪!”
  秦妗幽幽看着卫岐辛,帮腔道:“王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卫岐辛看着她的如玉面庞,无奈叹气:“好,好,两个祖宗——”
  晚霞绚丽,赤金橙红,映在了远方靛青的山头上,欲消散的落日余晖,与大朵蓬松柔软的云朵相击相荡,幻成了异样的颜色,铺在飞鸟之间。
  待秦妗回府时,天色已经黯淡下去了,淡月渐上树梢。
  她心情还不错,垂眼把玩着手中玉佩,穿过正堂,行在廊桥上,迎面忽然走来了一道身影,正巧拦住去路。
  “秦姑娘,”冉白退后一步,微微行礼,玉容带上了笑意:“没想到能遇见你。”
  秦妗束起手,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这里可是秦府,遇到她有什么意想不到的。
  秦相从廊桥那头追来:“暮先,走这么快做什么,快留下来共进晚膳。”
  冉白转过身,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妗抿唇瞧着两人,轻声念道:“暮先?”
  听她喊出自己的字,冉白神色一怔,眸光柔柔,解释道:“这是在下及冠时取的字。今日是来请教相爷一些翰林院杂事的,不曾想竟待到了现在。”
  他拱手对秦相说道:“今日实在有劳您了。”
  “这有何妨?来来来,暮先,用过晚膳再走。”秦相似乎对这个稳重的年轻公子很是喜欢。
  秦妗心中却在琢磨旁的事。
  怎么没听说过卫岐辛的及冠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