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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慎王提亲


  “姜骛死了?”
  秦相松开拽住卫岐辛的手,  陷入深思:“谁是姜骛?”
  许姨娘叹了口气,为免他继续丢人现眼,只得暗自将走神的相公拉走。
  周遭立时清静了许多。
  卫岐辛拍着秦妗的背,  轻声说道:“这与你无关。”
  他怀中的人安安静静地,  似乎还在发愣,  一动不动。
  半晌,  秦妗才开口说道:“生死有命,他既然选择如此,  那就只能如此了。”
  她稳了稳心绪,  退后几步,上下打量卫岐辛单薄的衣裳,看他只穿了件墨青银纹单衣,便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穿得这样少?”
  “姜蕴卒于流放途中,  草席一卷,便是天地为冢。姜骛为他造了座衣冠冢在城外,我的人一直盯着他,  昨夜看他出了照朱楼,去往那墓前坐着。”
  “早晨,  下人就跑来回报,说他自刎了,  我一时情急赶着要去,  故而没来得及添衣。”
  卫岐辛将事情来去始末一口气讲完,这才抖了抖肩膀,  拉过秦妗的纤手,微微一笑,瘪嘴说道:“小妗,我好冷。”
  他有时是这样淘气,  有时又变得极为可靠,总让人错觉百出,拿不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妗也随他一同笑起来,温温柔柔:“那你跟我来。”
  她牵着卫岐辛往厢房走去,一脸刻不容缓的神情。
  卫岐辛怔怔地跟着她走,心下觉得有些稀奇。
  刚才的小妗,那语气,那动作,可真是体贴极了。
  难不成,他冒着晨气寒风来回奔赴,让她实打实地心疼起来了?
  卫岐辛抿着笑容,不大好意思。
  直到眼睁睁看见巫清搬出一件件大氅,再有秦妗亲手为他一件件披上后,那抹纯真腼腆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又有婢女推来了两座炭炉,造型别致,一个被塑成了举着荷叶玩耍的男童,另一个则是抱着锦鲤的女童。两座炭炉的内部烧得正旺,不时从开口处冒出些火星来。
  就摆在卫岐辛的面前。
  秦妗将最后一件鹤氅系上,欣赏着被裹得像一枚粽子似的卫岐辛,忍俊不禁:“这下暖和了么?”
  看冷面美人终于露出笑意,尽管知道她是在逗弄自己,卫岐辛面上却没有一丝不满,眸光饱含宠溺,低声应道:“嗯,不冷。”
  不但不冷,还热得要命。
  卫岐辛从容不迫,乖巧得紧,俊脸上写着五个大字:“你高兴就好”。
  他对着秦妗这般驯顺的模样,让室内的侍女们看了都艳羡,皆是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慎王是何人?
  那可是当今陛下的亲皇叔!
  而且在京城中纵横放荡二十载,无人胆敢多言一句他的不是。
  像这样位高权重又容色俊美的王爷,竟然对他们家小姐百依百顺,实在让人吃惊。
  小姐不愧是驯龙第一人。
  一时之间,氛围变得些许旖旎起来。
  秦妗察觉众侍女看他们两人的目光都不一般了,顿时蹙起柳眉,换了副正经的神色,对笑眯眯的卫岐辛说道:“你刚才太莽撞了。”
  “递个帖子再进府即可,何必直直闯入?这下,惹得父亲更是不满。”
  “小妗,”听她埋怨,软榻上乖乖坐着的粽子不但没害怕,反而恬不知耻地挪了挪,紧紧挨着她,打趣道:“你也在害怕未来岳父不喜欢本王?”
  秦妗一阵无语,刚想抬手掐他胳膊,却发觉他裹得太厚,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
  她攥起拳头,想了想,只好又将手缩了回去。
  卫岐辛乐不可支:“这就对了,有话好好说,一个大家闺秀,切莫随意动手动脚的。”
  他顿了顿,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纰漏,连忙又靠近秦妗绯红的耳朵,小声补充了一句:“如果是那种动手动脚,那就当我没说。”
  那种?
  哪种?
  秦妗挑了挑眉,转脸看向身旁的纨绔公子,后者正在挤眉弄眼,笑得痞坏,吊儿郎当。
  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不让卫岐辛吃点教训,他都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她缓缓勾起了朱唇,浅淡的猫儿眼中星月闪烁,像是一朵吐露芬芳的夜下海棠,正舒展着赤瓣柔蕊,美好诱人。
  秦妗当着侍女的面,伸出一根纤细白皙的食指,挑着卫岐辛的下巴,悄声问:“你想要那种?”
  她不害羞也就罢了,怎么反倒调戏起自己来了?
  卫岐辛笑意一收,眉眼一耷,顿感有些消化不良。
  秦妗手下用力,他便被迫抬起了脸庞,注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含春芙蓉面。
  卫岐辛一双素来邪气不羁的桃花眼全是慌张,摸不透眼前的美人此刻到底想要做什么。
  “若是想要,就来提亲。”
  秦妗用指腹捻着他下颌那处柔软细腻的肌肤,又故意用指尖轻轻刮过,痒痒的,弄得他呼吸节奏都紊乱起来,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升温得厉害。
  “提亲——”
  卫岐辛反应过来,喉间一动,眨了眨眼:“这可是你说的。”
  “本王明日就寻京城最好的媒婆来。”
  她点点头:“唔,不错。”
  听他俩说得直白,侍女们都有些害臊,只敢低头小声闷笑,唯独立在一旁的巫清没有弯唇,神色很是沉重。
  秦家最鲜妍的一朵玫瑰,真就要被第一纨绔给摘走了……
  她一向在心底把秦妗视作自己的妹妹般呵护,如今当然高兴不起来。
  秦妗松开了手指,懒懒地倚到另一旁去,把玩着从肩上垂下的一缕发梢,玩味一笑:“那小女就等着王爷的好消息了。”
  卫岐辛动了动身子,凝视着她的脸,没说话。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她那样的笑容杀伤力有多大?
  不行。
  忍不了了。
  他终于开口:“快。”
  什么?
  秦妗歪头看了看他,等着下文。
  “快,把这两座炭炉移走!”
  卫岐辛将身上的数件大氅直直脱下,微喘了口气,额角沁了细汗,嗓音沙哑磁性:“又不是在火焰山。”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
  卫岐辛果然说到做到。
  次日,京中几个最为炙手可热的媒婆们便带了厚礼,登上秦府的门槛,前来提亲了。
  她们个个穿得花枝招展,嗓门洪亮,穿了几条街行到这里,带了四五个小厮抬礼,浩浩荡荡,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门口聚了不少看热闹的小老百姓,多是那些闲得发慌的七大姑八大姨们,争相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只为看看里头提亲的盛况。
  “哪家的公子这样张扬,来求娶相府千金呀?”
  “听说是慎王爷哩!”
  “哦唷,那可不得了!”
  整座相府里里外外都热闹了起来,唯独秦妗一人,翘着腿,坐在窗下嗑瓜子看闲书,身边还放了一盏明前金露茶,并着几碟果丝乳酪点心,悠闲至极,仿佛故事的女主人公并不是她。
  厅房里,听着媒婆把卫岐辛夸得天花乱坠,秦相的脸色堪比锅炭。
  回想起昨日卫岐辛擅闯秦府,他终于品过味儿来了。
  敢情这个慎王是对他国色天香的独女窥觑已久啊!
  想到这里,一直表情僵硬的秦相坐不住了,索性直接站起身,拱手对带头的媒婆说道:“多谢王爷垂青厚爱小女,但他毕竟是一朝亲王,婚姻大事,岂能独自作主?依老夫看,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还未说完,门外又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众人齐齐看去,原来是皇帝身旁那个最亲近的宦官严公公来了。
  “陛下口谕,宣宰相即刻随小严子入宫,不得有误,钦此!”
  秦相从没觉得入宫是一件这样快乐的事。
  “哎,来了来了。”
  他连声应下,眉开眼笑,拍拍衣裾,佯装遗憾,痛心地对几个媒婆说道:“不是老夫不作陪,天子有命,违抗不得,还是请几位姑姑回去罢。”
  秦相忙不迭地吩咐了下人送客,便小跑出了府,钻进入宫的轿子里,一溜烟撤了。
  如此一来,媒婆只得告辞,而看热闹的人们也随之散去。
  不过,慎王提亲宰相之女的轶事开始传遍大街小巷,成了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有人都不大看好卫岐辛,好奇地等着他们两家人出结果。
  虽说慎王在边疆一改往日形象,骁勇善战,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但说白了,在迎娶王妃这事上,他到底还是个有案底的。
  凡是权势盛大的世家,又有几个敢把女儿嫁给他?
  一个曾经整日打马穿街而过,四处听曲逛花吃酒的人,可不是佳婿。
  看着府前的人们议论纷纷,摇头离去,燕社蹲在角房的檐角灰瓦上,将口中的草茎一吐,撑手越过屋檐,跳下地来,抱手往后门处走,哼着小调,自言自语。
  “开工干活啰——”
  只要他家主子想,就算是个乞丐,他也能捣弄出两人是天造地设的言论氛围来,何况卫岐辛还是个高高在上的亲王?
  就等着嘉奖他罢。
  姜骛一死,照朱楼乱作一团,燕社便趁着夜色将沁芷带了出来,眼下正安放在城郊一处院中,只剩主子特批通行了。
  想到那个清秀温柔的姑娘,燕社更是动力大增,飞快地推门出去,点地而起,嗖嗖踏过片片砖瓦,直奔勾栏那些说书老者处。
  这厢,秦相行至皇帝寝殿,在门外候着觐见。
  他脑中还在盘算着卫岐辛这猝不及防的一手,嘀咕道:“不行,嫁谁都不可以嫁给他!”
  看来要去找皇太妃商量商量,赶紧将妗儿和镇国公家那个小子的亲事给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被慎王截胡。
  至于妗儿的意见嘛——
  开什么玩笑,这孩子向来要强,欣赏能人,还和他提议废去慎王双腿,自然是不可能心悦他的。
  唔,一点问题都没有。
  秦相放下心来,正巧听见殿中宦官已经在传唤他,便带起一抹笑容,从容地踏了进去。